握剑的手却没有丝毫犹豫。 她没有时间犹豫。 “砰——” 相比这周围的嘈杂,剑的碎裂轻得不能再轻,时素欢却能清晰听到,剑身一寸寸碎裂开来的声音。 曲刃比剑率先承受不住,倏地断裂开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寸寸剑身飞溅,落于泥泞的尘土之中,光泽黯淡,不复清亮。 女子猛地弯腰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吐完便起身抹去唇角血渍,终于开了口,声音略有些哑:“剑客无剑,你当如何杀敌?” 时素欢只淡淡望了对方一眼,弯腰自地上捡起一根在风雨里被打落的树枝,将多余的枝叶轻轻巧巧地折去,直指黎叶鼻尖:“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黎叶神色一凝。 “你中毒了。”时素欢话语很轻,却是笃定,“拦不住我的。黎叶。” 她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曲刃与剑不同,靠诡谲致胜,如今失了兵器的对方,才是真正的手无寸铁。 闻言,黎叶果然变了脸色。 笛声忽的停了。 “黎叶,退下罢。”吕霆放下手中的短笛,并不因眼前的情况懊恼,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尽力了。” 黎叶猛地攥紧了手,不甘心地立在原地。 “时姑娘好魄力。”吕霆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看你这剑法身手,是出自玄剑派门下罢?传闻玄剑派中人皆爱剑成痴,有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说法,你为了吕某如此糟蹋宝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时素欢冷眼睨着吕霆,并不言语。 吕霆并不介意,摆了摆手。 黎叶见状,立刻进入亭中,她身上还有未干的雨水滴落,似是怕沾到吕霆,远远地立在身后:“先生。” “回去罢。”吕霆知道时素欢来意,并不担心对方扣留自己。说罢,将短笛随手往腰间一插,便往外走。 黎叶默不作声地撑开一把纸伞,跟在身后。 雨水顺着伞沿落在她肩上,只罩住了吕霆一人。 在漆黑的夜色里,渐行渐远。 时素欢这才转过身,一步步又迈入雨中,走到方才打斗的地方,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剑身残骸。 那剑碎裂的时候四散飞溅,此刻早已沾满脏污。时素欢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身上衣袍擦拭干净,才一片片收入怀中。 通红的眼睛里泛着如水般的光泽。 有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手心的残骸上,和雨水混在一处。衣袍已经完全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她找了许久,才找齐最后一个碎片。时素欢收拢掌心,冰凉的剑刃贴在肌肤上,是熟悉的感觉。 吕霆没有说错。 玄剑派中人,爱剑成痴。 她的佩剑,也有自己的名字,唤素心。 雨渐渐小了。 时素欢踏着雨回到庭院时,外面的争斗已经结束,地上横陈了不少黑衣人,以及玉府护卫,京白正在指挥手下处理。 见到时素欢回来,京白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过多询问。 时素欢随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深吸口气,往前走。 房门大敞着,远远传来风潇的哀嚎声:“痛!痛——啊——” 紧接着就是黑阎罗的嘲笑声:“死了就不痛了。” “肖公子,忍着些。”玉华的声音响起,明显听出来有些憋笑,“这药是玉府最上等的药,伤口愈合极快,过两日就没事了。” 拒霜正倚在门口,第一个看到归来的时素欢。 她依旧是离开前的模样,并没有受伤,唇角的笑还没收回,瞥见时素欢的身影,目光已经扫过来,低声道:“辛苦了,可好?” 时素欢点了点头,想要笑,唇角却如千钧,抬不起来分毫。 拒霜似是感觉到什么,略微怔了怔。 待对方进门,她手上已经多了一块毛巾,递过来:“快擦擦罢,别着凉了。” “云澜呢?”时素欢扫了一眼屋内。 床榻上的帷帐已经重新落下来,里面有隐约的人影,应当是何淑儿,看来已经脱离危险了。黑阎罗正坐在桌旁擦拭手里的银针,风潇则坐在一旁,露着半边肩膀,玉华在给他上药。 时素欢转念一想,这屋子里除了玉华,的确也没什么更合适的人给他上药了。 “走了。”拒霜示意门外,“笛声一停,对方就离开了。” 显然,云澜不是黎叶等人,不会为了吕霆卖命。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好处,才来掺和这一脚。笛声一停,表示吕霆已经离开,她自然不愿意孤身陷在这泥淖里,甩甩袖子,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这边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回屋上药。”拒霜说着,便拉着人准备离开。 风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飘过来,目送两人离开,却也不敢说什么。 “肖公子,别看啦。”玉华低头笑,动作轻柔地将手里的绷带一圈圈往伤口缠,“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风潇痛得咧了咧嘴,哀怨地叹了口气。 我妈妈下周应该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恢复隔日更。 这段时间更新不定,劳烦大家等啦。
第55章 “我帮你上药。”拒霜将门关好,自怀里取出从玉华那蹭来的上等膏药,“衣服都湿了,拖太久对伤口不好。” 时素欢有些抗拒地望了对方一眼。 很多伤口都在背上,自己的确没办法处理。她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去脱身上的衣袍。 淋湿的衣服颇有些重量,因为是深色,泡满了水,看不出受伤情况。直到露出内里白色的亵衣,拒霜的眉头才蹙了起来。 亵衣早就染满了斑驳的血渍,大大小小,几乎没有个完好的地方,破碎的血衣同肌肤黏在一起,仿佛受了酷刑一般。 时素欢脸色虽然苍白,却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只端正坐好,背对着拒霜伸手解开亵衣,堪堪脱了半边,低声道:“背上的我不太方便,劳烦了。” 背上纵横了大大小小的刀痕,让人心惊。 衣物被随意丢在地上,只有一小包用巾帕裹着的物事,被她小心翼翼取出,放在桌上。拒霜留意了几眼,瞥见露出的一点锋芒,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往对方腰间扫去。 那里空荡荡的。 难怪从时素欢刚进门,拒霜就觉得有些不寻常。对方一直寸步不离的剑不见了。 “你的剑……” “你的身体……”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响起来。 拒霜抿了抿唇,柔声道:“我没什么大碍,只是牵扯到了些经脉,需要时间调养。华姑娘已经给我开了个药方,玉公子派人帮我去抓药了,对身体的毒素有压制作用。” 说话间,拒霜伸出食指,勾了一抹水绿色的药膏,细致地往时素欢的伤口抹。 药膏微凉,蹭在肌肤上有点痒。 “那就好。”时素欢心头松了口气,目光在剑身残骸上停了片刻,低声道,“是我没保护好自己的剑。” “你做得很好了。”拒霜望着对方背上的伤口,感觉到那片肌肤绷了紧,“多亏了你,何淑儿的命保住了。” 时素欢沉默。 看对方情绪低落,拒霜料想到当时发生了什么紧迫的事情,没有多追问,转移了话题:“这件事已暂时了结,你有什么打算?”顿了顿,“回玄剑派吗?” 时素欢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到蛟火珠,心里略微一沉。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身后传来拒霜淡淡的声音:“华姑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时素欢垂在膝盖上的手暗中攥了紧。 “我知道蛟火珠对于玄剑派的意义,我这条命也算多勉强偷了十年残喘余息,如今到了时候,阎王爷想要收回去,便收回去就是。”拒霜接着说了下去,声音平静,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人在江湖飘,本就不知有没有明朝,这点我还是看得开。” “你怎会中这样的毒?”时素欢的声音有些哑。 她看不到拒霜的表情,只听身后静默片刻,才道:“我那时候太小,又中了毒,很多事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仇人所为罢。只是父母双亡,孤零零的,也不知去何处寻仇。” 时素欢一时没有应话。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静谧,只有背后微凉的药膏轻柔地抹上来,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细腻触感,一点点碰触自己。 背上的手忽然顿了住,不等时素欢反应,已经感觉到有什么挨过来。那熟悉的芙蓉香气混着药香落在鼻间,让她的心弦瞬间绷了紧。 “你不会是想为了我动了门派蛟火珠的心思罢?”拒霜的话语很轻,落在耳边,像是私语一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绷紧的心弦颤了颤。 不等时素欢嘴硬反驳,便感觉到有什么柔软微微触碰到自己的耳朵,背上光裸着的肌肤摩擦过冰凉的锦缎衣衫,那话语像是带着蛊惑一般:“不怕我芳心暗许,缠上你吗?” 时素欢的脸猛地涨了红。 她倏地拢上亵衣,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退开一大步,这才转过身去。 拒霜缓缓直起身子,含笑望着她。 那浅色的琥珀瞳孔望着她,看不清楚是认真还是玩笑,却轻易撩动了时素欢的心。她的唇抿得泛白,紧张地把舌尖都咬破了,唇齿间又泛起铁锈般的血气。 时素欢张了张唇,想要反驳,对方却已经丢下话来,轻易将她炸得支离破碎:“还是说,素欢你已经先对我动了心?” 窗外天色渐明,晨曦的旭光亮起来。 时素欢神有些怔怔,所有的话语都被噎了住,一时竟然连反驳都忘了。 未来的路像是笼了一层迷障,看不清方向,只有一颗心剧烈跳动着,彰显着那点隐秘的小心思。 三人休息了一天,商议好事项,才复又启程。 风潇负责护送何淑儿回村,时素欢则打算回玄剑派。 拒霜没有应,只是笑觑着时素欢,逼得后者偏开视线,意欲不言而明。她心里头涌上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 若有似无的暧昧笼着两人。 昨日的对话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其他人知道,截止到时素欢将人赶出屋子里。 “拒霜,你呢?”被蒙在鼓里的风潇还在傻乎乎地追问,“同我一起吗?” 不等拒霜回答,黑阎罗的一个白眼已经翻过来:“傻子。” 被无端辱骂的风潇一头雾水。 “我同素欢一道。”拒霜指了指时素欢,笑得人畜无害。 风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正好我也没去过碧渊城,去见识见识。”拒霜应了,“何姑娘的事就劳烦风公子了。” “无妨,跑一趟而已,包在我身上。”风潇拍了拍胸脯,神色单纯,“碧渊城虽不然富饶,但河山秀丽,也是好去处。拒霜你同素欢一道,她武功高强,我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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