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这都过去三个时辰了,天都要黑了,他连午饭都没吃。” “孩子要紧吗?” “不会又……没了罢?” “诈尸的何淑儿解决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萧昙的脸色有些阴郁,忍不住握了握拳。 众人只觉得忽然有风刮来,身体一震,纷纷往后退去。 有几个不慎来不及躲避,被前面的人撞了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跌坐在地。 萧昙整理了下衣衫,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烦躁,朗声道:“稍安勿躁,孩童的事我和护法自会用心救助。” 他望了眼天色,日头已经往下落去,云边染了霞,暮色沉沉,眼看便要入夜。 “那诈尸的也不是何淑儿,”萧昙环顾了全四周,知道云澜不愿理会这些问题,自是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只能自己出面解释,“是有贼人假扮欲加害于我同护法,不过已经解决了,莫要担忧。” “啊?”有村民惊呼,“竟是假扮的吗?” 闻言,已经有人望向村长儿媳:“亏你还说化成灰都认得,闹乌龙了罢!” “可……可我明明看到的就是何淑儿啊……”说话的是村长儿媳,话语有些委屈,梗着脖子道,“不可能啊,这大白天的我怎么会看错?” 话音刚落,便瞥见坤龙使的视线望过来,竟带着几分寒意,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是你看错了。”萧昙冷然道,“何淑儿死去几日,尸体都凉透了,如何能诈尸?那贼人不过是穿了件寿衣,将脸涂了白,五官都瞧不分明。莫要危言耸听。” 最后几个字似是带了些重量,沉沉压过来,那妇人顿时噤了声。 “贼人已死。”萧昙放缓了语气,安抚众人,“大家也无需惊慌。” “贼人是谁啊?”忽然有人问道。 萧昙勾了勾唇角,早有预谋道:“便是白日陷害孩童的那两个村外女子。” 闻言,众人都有些慌乱,窃窃私语声传来。 “我可怜的旭儿——”旭儿的母亲忽然嚎啕,早就哭哑的嗓音像是淬了火,“为什么偏偏是旭儿呢?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话语到后来已然泣不成声。 那丈夫扶住了妻子,眼眶也红了。 萧昙脸上露出一丝悲悯,语气带了些痛惜:“我已经替旭儿报仇了,莫要伤了身体,孩子还是有希望醒来的。” 那妇人忽的紧握住了萧昙的手:“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活旭儿。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那粗粝的掌心沾了泪水,格外粘腻。萧昙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面上神情依旧,将手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拍了拍男子肩膀:“照顾好她,我去看看孩子。” 言罢,转身就走。 直到房门紧闭,萧昙才自怀里抽出一块巾帕,皱着眉擦拭双手。 “既嫌脏,又何必去?” 耳边落了清冷的话语,萧昙抬起头,见不知何时云澜已经站在窗边,连忙收了神色,将那巾帕随意一丢:“护法。” 对方目光依旧冷淡,萧昙想到水洞里拒霜的那些话,心底的烦躁愈甚,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若不如此,哪来的民心所向?”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透着不屑。 萧昙暗自捏紧了手指,继续道:“那两人已经解决了。我已经将这孩子的事推脱到了她们头上,即便是醒不过来,也对坤龙教没什么影响。” 云澜低垂着眸,指尖轻叩桌案,淡淡道:“何淑儿呢?” 萧昙抿了抿唇:“一起死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是桌上的茶杯被震碎了。 “你便是这么做事的?” “属下无能,唯有出此下策。” “我素来不爱管教你们。”云澜转头望了一眼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孩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横竖我也不在乎这生死蛊,只是你既主动请命解决此事,我也随了你。如今却将事情越搞越糟,回去又要如何交代?” “属下愿意领取责罚。” 云澜重新望向身前垂着头的萧昙,冰冷的面具看不出神情,淡淡道:“萧昙听令。” “在。” “即日起撤去你坤龙使一职,去顾轲那边罢。” 顾轲是另一名云澜手下的坤龙使。 闻言,萧昙身体一震,似是不敢相信,猛地抬头,脱口而出:“云澜?!” “大胆!”云澜厉声呵斥,抬起了手,“谁许你唤我名字的?” 萧昙依旧保持着低头的恭敬姿势,只觉得掌风拂过自己的脸颊,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顺着脸淌下来。 “若是再有下一次,”耳边的话语比冰雪更冷,“便割了你的舌头。” 萧昙没有去擦脸,渗出来的血滴沿着脸颊滑至下颌,最终滴落在地上。低垂的视线里看到那抹鲜红,宛如是心底刺出来的血。 他脑海里乱成一团,恍若没听到那威胁,低声喃喃:“为什么我不可以?” 云澜皱了皱眉。 萧昙面容苦涩,又透着几分不甘:“……凌游也是这么唤你的。” 那名字一出口,萧昙便清醒了几分,暗道要糟。 果然,萧昙只觉猛烈的掌风袭来,不比方才的警示,而是直直击中自己的胸口。他受到巨力,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墙上,喉咙一甜,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那脆弱的土墙哪里受得了这般力道,顿时粉尘四飞,塌陷下来半边,露出外面的光景。 同时响起的,是报复般的鼓掌声。 “有意思。” 熟悉的话语响起,萧昙顾不得伤势,震惊地抬头望去。 “你们怎么没死?!” “又见面了,坤龙使大人。”开口的是时素欢,她走到萧昙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蹲下身去,“怎么这般狼狈?” 萧昙目眦欲裂,恨不得将眼前这看笑话的脸抓花。然而他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去看云澜:“对不起,护法,我……” 云澜却没有看他,只是望向拒霜和时素欢,打断了他的话:“我就知道,这废物哪有这么轻易得手。” 萧昙身体一晃,几乎要支撑不住。他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都围上来不少村民,在指指点点。自己往日的高傲模样在此刻轻易破碎,隐约能听到那些话语。 “不是说死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 “坤龙使大人怎么被打出来了?是犯错了吗?” “应该是罢……好像是被护法打得。” …… 萧昙涨红了脸,强撑着起了身,一言不发便袭向离自己最近的时素欢。 时素欢连刀鞘都没出,轻盈地转了身,动作快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又不是我打得你,谁打你你找谁去啊。”躲闪之间,时素欢还有余力冷嘲热讽,“何况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回家再练几百年罢。” “几百年怕是也不够,”一旁的拒霜接了话,笑盈盈地环着手道,“丢不丢人啊,坤龙使,连小孩都打不过。” “你说谁小孩呢?”时素欢不满了,回头瞪了拒霜一眼,没费什么力气就躲过了萧昙的一拳,脚尖一转,指尖极快地点在对方的手腕经脉之上。 萧昙只觉得手上一软,几乎卸了力,软软地垂了下去。 一旁的云澜并未动手,仿佛在打架的人与她无关似的,目光落在拒霜身上,认出了她就是白日那妇人:“是你。”
第28章 拒霜微笑,眼底流转暮色的昏黄光泽,声音似水又似冰:“云澜护法,幸会。” “你们到底是何人?”云澜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悲喜,原本的怒意也不过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平静。 不等拒霜回答,那边的萧昙已经匆匆转头大声道:“她便是芙蓉娇!” 话音刚落,间隙里胸口便挨了一记,萧昙再次倒飞而出,砸在身后的土墙上。 原本就破裂开来的土墙顿时又是一阵飞灰,不少都砸落在萧昙身上,一身洁净白衣早已污渍斑斑。 时素欢收回了手,也不理会萧昙,走到拒霜身旁。 “芙蓉娇?”云澜的声音沉了沉,连目光都不曾往萧昙那边移动分毫,只低声问,“为何要同我们坤龙教过不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是吾等本分。”时素欢朗声应道。 四周的私语声并不算轻,陆续能传入耳中,在他们这边指指点点,并无一人敢上前。毕竟连堂堂坤龙使大人都落得这般地步,换做自己估计挨这一下就一命呜呼了。 “何来不平?” 云澜刚出口,人群里忽然传来几声惊呼。 “何淑儿!”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暂时离开了,望向声响来源处。 只见林思搀扶着何淑儿,出现在大家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围退开了一条道,村民神色变幻,颇有些不敢靠近。 “怎么回事?何淑儿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不是死了吗?我吊唁的时候亲眼看到的啊……” “我也看到了!这是何淑儿吗?” “没错啊,就是何淑儿……” “我就说没看错!就是何淑儿!”村长儿媳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冲破层层障碍,似是谎言得到了澄清,“我没有危言耸听!” 换回了自己衣衫的何淑儿脸色苍白,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与平日并无甚不同。 “淑儿没死。”开口的是林思,她的脸色似喜似悲,又隐隐含着怒意,指向刚从墙砖里爬起来的萧昙,“是坤龙教将人关起来了!” 不出意料,周围一片哗然。 萧昙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在看到拒霜她们出现的时候便猜到了这场景,伸手擦去唇角血渍,目光如刀,落在拒霜和时素欢身上。 拒霜视而不见,走近前伸手跟着去扶何淑儿,将她带到众人面前。 云澜忽然开了口,声音冷静:“大家莫要被贼人迷了心智。”说着,她望向何淑儿:“何淑儿,你既没死,便告诉大家,可是亲眼坤龙教的人将你带走的?” 何淑儿微微一愣。 袭击自己的人,她确实没有看到。 想到这,她微微皱起眉,摇了摇头,又望向林思,往她怀里缩了缩。 “不过是贼人的片面之词,”云澜环顾四周,望向村民,“诸位教众难道信两个外人,不信我们?” 闻言,许多村民顿时有些不安,纷纷表起衷心。 “怎么会?” “护法千万不要这么说!” “都是贼人挑拨离间!我们当然相信护法!” …… “本是未解开的悬案,没想到凶手倒是自投罗网,野心昭然若揭。”云澜收回目光,望向两人,淡淡道,“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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