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忱抬首,眸底闪烁着泪光。 余温沁也淋到了雨,手心也有些发凉,但足够温暖顾良忱了。 她给失魂落魄的顾良忱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回驾驶座前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被雨淋湿的发。 车内打开了暖空调,行驶了一段路后,顾良忱被冻僵的关节才活泛开来。 天色渐暗,车灯映亮了连绵的细雨。昏黄的路灯下,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 纷乱的思绪夹杂着雨声勾起了顾良忱人生中最灰暗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个灰蒙蒙的夜晚,顾良忱推开了浴室的门,看到了倒在浴缸里的母亲。 没有电影里的滤镜美化,也没有小说里的文字冲缓,顾良忱直面了血淋淋的死亡。 她无法将母亲的死描述成安静的睡着了。 地上落着刀,小臂搭在外边,血水给地砖涂上了暗沉的颜色,顾母甚至连眼睛都没阖,保持着凝视的姿态。 瞳孔涣散,死不瞑目。 直冲眉心的血腥味和凝固的褐色血迹成了顾良忱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她21岁的生日。 …… “还冷吗?” 余温沁的声音将顾良忱从回忆中剥离。 顾良忱拢着西服外套,红着眼眶去看余温沁的侧脸,摇了摇头。 她不说,余温沁也不问。这种默契是她们一直所拥有的。 到家后,余温沁调高了水温,将失魂落魄的顾良忱塞进了盥洗间。 热腾腾的水汽在窄小的盥洗间内弥散开来,模糊了镜子里的人影。 水珠顺着衣袖滴落,很快在瓷砖上积聚起了大片水泽。 余温沁温声道:“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她刚转身顾良忱就拉住了她,每每眨眼都有眼泪滚落。 酸涩感漫上心头,余温沁忍不住拥住了她。 温热的泪打在了颈窝处,一下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顾良忱揪着余温沁衣料的手微颤,余温沁紧紧抱着她,好像要竭尽所能地温暖她。 顾良忱从一开始的轻颤变为了压抑的啜泣,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声音。 余温沁心疼的啄了啄她的额角,掌心一遍又一遍抚过她的发。 哭声像是一柄锐利的剑,一点一点扎进余温沁的心窝。 “先冲热水澡。”余温沁眼泪簌簌,“不然要感冒了。” “对不起。”顾良忱带着哭腔道,“我没想到雨会下那么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余温沁却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你的女朋友。”余温沁抵着她的额角,“我应该去接你的。” 顾良忱眷恋了片刻余温沁的温度,从她的怀抱里退出。 “我去换衣服。”余温沁抚着她的脸颊,“你快冲澡。” * 顾良忱从盥洗室出来时,余温沁正在煮姜汤。味道有些刺鼻,顾良忱揉了揉眉心,坐在了沙发上。 余温沁端着姜汤出来,催促顾良忱去房间吹头发。 “喝点姜汤驱寒。”余温沁托着瓷碗边沿交给顾良忱,“小心烫。” 顾良忱抱着冒着热气的瓷碗坐在床边,余温沁握着吹风机立在她身旁。 浅浅抿了几口,顾良忱放下了瓷碗。 淋过雨的顾良忱神色蔫蔫的,眉眼间满是倦意。她靠在余温沁身侧,感受着指节温柔的触碰。 慢慢的,她又圈住了余温沁的腰身。 “抱一会就好了。”顾良忱阖眸,喃喃道。 余温沁安静的陪伴着她。 “我想喝酒。”顾良忱自言自语道,“喝醉了就记不起来了。” “我陪你喝。”余温沁靠着顾良忱坐下,闷声道。 “503囤了好多。”顾良忱枕上余温沁的肩,低低道,“我难受的时候就会喝。” “橱柜里就有。”余温沁道,“我去取。” * 白酒灼烧着喉咙,在酒精的刺激下,顾良忱打开了话匣。 “我今天下午是去祭拜我妈妈。”顾良忱枯坐在飘窗边,望着窗外闪烁着的灯光,半个身隐在黑暗里,瞧不清神情。 余温沁微仰首,看着她流畅的面部线条。 “她去世前一天,我还特别任性的和她吵了一架。” 顾良忱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和她怄气,吵完了拍门走了。” “结果——”说到这里,顾良忱忍不住哽咽了下,“她在那天割腕自.杀了。” 人人都说,时间会淡去一切。可那片血腥就像刻在了顾良忱的脑海里,每每回忆起21岁的生日,顾良忱都会陷入漫长的梦魇。 顾母是个温柔内敛的人,她将一切情绪都藏得很好。她和顾父最早出现感情裂痕那年,顾良忱正读高三,出于对子女的爱护,顾母选择了隐忍,没想到顾父却变本加厉。 自始自终顾良忱都不知道父母之间的关系到底走到了什么境地。顾母给与她的永远是微笑和爱护,直至那次争吵。 后来她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发现了母亲的日记,数不清的灰暗文字压得她喘不过气。 大四那年,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鼻间永远弥散着一股腥锈气。 顾良忱不止一次回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任性离家出走,她会不会早点发现这一切。 会不会,还有妈妈可以依偎。 “是在大四那年吗?”余温沁的声音发着颤。 顾良忱放在膝上的手垂了下来,她道:“是大三升大四那年暑假。” 余温沁的心揪痛了下,无数的记忆呼啸而来,裹挟着时光的尘埃。 那段时间也是她和顾良忱的关系也在迅速降温。她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 误会和纷争几乎充斥了她和顾良忱相处的点滴。最后的最后,是余温沁主动提的分手。 她无法想象顾良忱是怎样度过那段灰暗时光的。 顾良忱再抬首时,余温沁已经抱住了她,温热的泪滚到了她的颈窝处。
第46章 “我好后悔。” 顾良忱的哭腔成了密密麻麻的针雨全都落在了余温沁的心上。 她的面色自淋雨后就显得很苍白,即便喝了姜汤和酒,都没有温暖到顾良忱的指尖。 “我好后悔。” 顾良忱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那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的。”顾良忱攥紧了余温沁的衣角,肩膀在颤动,“我伤害了好多人——”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都在想什么了。” “我只知道我没有妈妈了,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个画面,记起那个血味。” 积压的情绪似乎无法宣泄干净,说着说着,余温沁的肩上又落下了点点温热。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顾良忱哽咽了下,“好多人问我怎么了,我讨厌解释原因,我甚至憎恨他们,一次又一次提醒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畔是压抑的哭声,余温沁嘴唇翕动。想要安慰,却又觉得一切语言都很苍白。 她与顾良忱抵额,微仰首,亲吻她的泪痕。 “所以就休学,把自己闷在家里,不愿意接触人。” 回答余温沁的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曲着的膝头有了新的重量,边沿处的酒瓶滚落到了毛毯上。 余温沁将顾良忱圈得很紧,悔意和出于爱意的怜惜都藏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 “怎么不跟我说呢。”余温沁喃喃道。 她本以为顾良忱是厌倦了自己,提出分手的本意是放过彼此,却没想到自己已经将顾良忱丢弃在了灰暗里。 顾良忱只是单纯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 雨似乎在凌晨时分停了,气温降下了许多。 顾良忱哭累了睡着了,余温沁拥抱着她,哄她安心入眠。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零点三十二分,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三十日。 余温沁轻抚着顾良忱的额角,印下一个吻。 “忱忱。”她温声呢喃,“生日快乐。” * 一夜醉宿的后果就是脑袋像被锤子抡过那样疼痛。 顾良忱醒的比余温沁要早。 她披着薄毯靠着飘窗坐着,枕着墙,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窗户被推开了些,潮湿的风吹了进来。 余温沁睡得不是很安稳,身边少了熟悉的温度,片刻后也苏醒了。 “降温了。”顾良忱淋雨冻着了,喉咙有些哑。 她逆着光,视线与余温沁交汇在一处,唇瓣没有什么血色,肌肤泛着病态的白。 余温沁眼眶泛酸,抱着空调被裹住了她,脑袋埋进了她的怀里,只露出了小小一片发尖。 “几点上班?”顾良忱问。 余温沁探出双眸,满含倦意道:“我昨晚请假了,下午才去上班。” 顾良忱下巴抵着她的发,抱紧了她。 维持了这个姿势许久,余温沁嗡声嗡气道:“我想和你出去转转。” “好。”顾良忱道。 洗漱完,投喂完猫猫狗狗,余温沁和顾良忱才真正腾出了时间。 短暂的上午在芜杂的琐事当中偷偷流逝,用了顿简单的午餐,她们才彻底闲了下来。 正要外出时,联通单元门设备的提示音响起了——来访者是张姨。 顾良忱朝余温沁颔了颔首。 上楼后,张姨笑着和余温沁打招呼,将自己带来的果蔬和牛奶放在了玄关处。 余温沁读懂了张姨的意思,轻顾良忱的手背,示意她先回房间。 顾良忱走后,张姨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余啊,今天是小顾生日。”张姨叹气道,“她自打妈妈走了就不过生日了。” 余温沁眼眸微动,应道:“我知道。我想等会和她出去转转。” “这边……”张姨看了眼果蔬,欲言又止。 “我明白。”余温沁道。 “真是太谢谢你了。”张姨微弓着腰,感激道。 张姨没久留,和余温沁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我们走吧。”余温沁回首,朝着客厅方向道。 顾良忱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个眼巴巴的茗茗。 它朝着余温沁和顾良忱喵喵不止,似乎在谴责她们出去玩不肯带上自己。 余温沁牵着顾良忱,火急火燎地关上门。 茗茗的骂街声被关在了门里,余温沁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的微表情很是可爱,顾良忱的眸中终于流露出了笑意。 虽然那一瞬消失得很快,但余温沁的心情还是莫名地好了许多。 她牵着顾良忱,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一向很怕热的顾良忱破天荒的在短袖上套了件衬衣。 “先去哪?”顾良忱整理了下衣领。 “小区北门新开了家猫咖。”余温沁眨眼睛的神情很灵动,“我昨天下班回家看到一只蠢萌蠢萌的美短,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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