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不明身世真相的晏柠西,或许会觉得被亲人催债而感到心凉,可她没资格心凉。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亲情淡薄,而是,她本来就不是晏家的人,要他们拿她当自家人看待,那就是真的强人所难了。 对于她不是晏家血脉一事,婶婶没说穿,却字字句句都在劝告她,要对父母心存感恩。她又何尝不知,养恩大于生恩。 父亲借钱的事,她知道一些,所以每个月都会给父亲转账。婶婶家还欠10万,那其他家呢? 眼看着走到了明柚常去光顾的花店路口,晏柠西已经跟她拉开了距离。明柚也被搞得怏怏不乐,便自己转了弯进去,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了几支鲜花。 晏柠西沉浸在自怜自哀的低落情绪中,快到农贸市场入口,才感觉身后没动静了。回头张望,蓦地有些慌张。 明柚转道出来,见晏柠西在前方几十米,正望着她的方向。 心一紧,小跑着追上去,紧紧挽着她的胳膊:“晏姐姐你看,今天的花,好看吧?” 晏柠西“嗯”了声,掉头继续往农贸市场走。 …… 回到家,明柚挑了只做两个菜的食材,她煮饭洗菜,晏柠西掌勺。简单的炒菜,做、吃、洗三个环节,加起来只用了一个钟头。 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晏柠西在阳台发呆。 明柚从身后抱住她:“早上起那么早,又上了好几节课,睡个午觉吧?在梦里,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梦会醒。”梦里所见的好的坏的,皆为幻影,梦醒之后烦恼依旧在。 “梦会醒就不睡觉?那肚子会饿,就不吃饭了?” 明柚用脸蹭蹭她的脸,宽慰道,“你明天上午没工作吧?为了让美梦维持得久一点,我们从今天下午睡到明天中午怎么样?” 晏柠西用胳膊肘抵开她:“都学了些什么?歪理邪说一大堆。” 她是该睡一觉。 换了睡衣躺进冰冷的被窝,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去看,是明柚在窗台边脱衣服。 挂好卫衣,拉好窗帘,明柚也坐了上来,但并未躺下:“我起得晚,还不困,主要是给你暖被窝。你睡吧,我看会儿新闻,不吵你。” 晏柠西缩了脑袋,不让明柚看她的脸,头顶却被摸了摸。 像这样摸过她脑袋的,只有母亲,还是在她上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明柚摸她,她不觉得是被“冒犯”,反而心头一热。 明柚把晏柠西肩后的被子摁了摁,不让冷风有机可乘,又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会有好梦的。” 晏柠西困倦地闭上眼。 不忘说道:“下次别再把睡衣穿里面了,不舒服。衣柜里的衣服你看着合眼的,都可以拿来穿。” 早上她有想过把明柚那件羽绒服拿去干洗店,但她出门过早,干洗店还未到营业时间,带去学校又不妥。回来没看到衣服,想是明柚自己拿出去洗了。 “好。”拿到了特权,明柚神清气朗,“再不睡,就要错过入梦的最佳时机了。” “什么叫好梦?什么叫最佳时机?”晏柠西问道。 “好梦就是,让你不想醒的梦。”明柚的左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抚着,“最佳时机就是,明明不想睡却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 被女孩全心呵护的晏柠西逐渐意识涣散,主动搂住女孩的腰,汲取温暖。在这个专属于她的温柔乡里,等着她的会是如何流连忘返的好梦呢? …… 晏柠西这一觉,从一点半睡到两点半,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脚也搭在了女孩的腿上。 “醒了?” 又一次被摸头。 明柚放下手机,俯低上半身,微笑着看她喜欢的人:“有没有做好梦?” 梦…做了,又好像没做。意识还在时,脑中想象出一处世外桃源,有满坡盛开的粉色桃花和白色梨花,有满地五颜六色的野花,都是女孩买来养过的那些,每一种她都认得,每一种她都能叫出名字。 而自己和女孩,身临其境。女孩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在美妙绝伦的秘境中,对她说:晏姐姐,这不是梦。 “没有。” 晏柠西撑坐起,被女孩迎面抱住:“那,我们就去找一个好梦!” 没明白找什么梦,云里雾里的晏柠西就被女孩夺去了呼吸。软绵绵的吻,软绵绵的身体,还有她软绵绵的心。 等她不再软绵绵了,人已经在行驶中的车上了。安全带都是女孩给她系的。 加满油,开上高速,车里播放着轻缓动听的纯音乐。 晏柠西午休时,明柚就做好了攻略,该查的,该问的,该带的……她想和晏柠西一起出逃,去体验说走就走的冒险,陪她谈笑风生,抚平她浓浓的愁绪。 “去哪儿?” “去帮我的晏姐姐找一个好梦呀。” 我的,晏姐姐。 晏柠西羞涩,别开头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是田野,是山丘,是河流,是看不清枝叶的树木灌丛。 后座上放着女孩的背包和她的旅行袋,里面装了她们的洗护用品和换洗的内衣物,还有帽子围巾等,看来是要在外面住一晚。 虽然和女孩同床共枕多次了,可在家里睡,和在外面睡,心里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上了盘山公路:“还有将近半小时的山路,你要是怕晕,就闭眼休息,听着音乐想想开心的事。” 晏柠西不晕车。但车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让她犯晕:“暖气能开低一点吗?有点闷。” “这话得纠正一下。”女孩一边调暖气,一边转换语调,“你应该抱怨说:暖气开这么高,是想热死我吗。” 抱怨?她不会。 心情再糟糕,别人再有错,她都不会抱怨一句。 女孩把暖气开高,也是担心她冷。 “手给我摸下。”调好了温度,女孩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快点儿的,我开车呢,别让我分心啊。这是山路,多危险呐。” 急是急,但语气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味。晏柠西怕她分心,便听话地抬起左手握了握女孩的手。 她明明觉得很闷很热,脸也发烫,可手的温度还是比女孩低许多。 “唉,我家晏老师就是美丽冻人的代名词呀。” “……”晏柠西抽回手,脸更烫了。 “该把女神暖水袋带上的,走得急,忘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话痨是跟齐雪歆学的吗?怎么“哦呀啊呐”的语气词讲得越来越顺口了。说好的心高气傲、性格孤僻、目空一切呢? “晏姐姐,你是不是又嫌我烦了?” 又? 她何时说过嫌她烦了? 正想说“不是,没有”,又听女孩问道:“我和齐老师,哪个更烦呀?” 御江名苑A座的两居室里,裹着毛毯被某人哄着吃感冒预防药的齐老师,又打了个喷嚏。抬脚踢了某人的腿,骂道:“凭什么就老娘一个人感冒?!” 某人喝了一口温水,放下杯子,手掌箍住傲娇女人的后脑勺,唇对唇地将水渡了过去:“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感冒。”
第60章 臣服 车子开到半山腰, 明柚下车买票。晏柠西坐在车里,放下车窗,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山上没有刮风, 云雾缭绕, 空气冷得脸都快结霜了。 这里是怀安郊区一个知名的5A级景区,夏天平均气温二十几度,是避暑胜地。冬天可以赏雪, 建设有怀安市最大的滑雪场。 齐雪歆去年冬天约过她, 她没来。她的假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身在此山中,她仰头也看不见更高的地方是否银装素裹。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显示只有3℃,应该已经下过雪了。 她见过雪, 零星的。 中学有一年寒冬, 除夕前几夜大降温, 省内好些城市都下了雪,她所在的县城也下了毛毛雪。 彼时她正在房间练字, 上中学后, 父亲把每年给家门写春联的任务交给了她。那晚是母亲来告诉她, 外面下雪了, 要不要下去看雪? 她欣喜点头,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和母亲一起下楼。她们和街坊邻居在院坝上看雪, 她还看到, 父亲在阳台看她们。 雪像一团流浪的云, 也像童话里的圣诞老人,飘过这座小县城的上空, 不留恋,不打盹儿,不到半小时就飘远了,带着“礼物”去了下一座城市。 雪过无痕。 但她记得雪花落在她掌心的六角冰晶形状,也记得雪花落在母亲头上的样子。 母亲说,等她再大一点,他们一家人就找个寒假去北方看大雪。而今她足够大了,母亲却已不在了。 明柚回到车前,见晏柠西开了窗,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她趴在窗上,调皮地刮了一下晏柠西的鼻尖:“不冷吗?鼻子都冻红了。傻姐姐。” 坐进车里,打开那个她在公寓储物柜里翻出来的新的保温杯,倒了一小杯水在盖子里,先喝了一口确认水温不烫,才把保温杯递给晏柠西:“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晏柠西没接大杯子,而是从明柚手里拿过杯盖把里面明柚没喝完的小半杯水喝完了。 被润泽后的唇,闪烁着水光。明柚按下心中的绮念,忍住吻她的冲动,给自己又倒了半杯水,以热攻热。 “再有10分钟就到目的地了。累不累?” 晏柠西摇头:“不累。” 规划旅程的不是她,收拾行李的不是她,开车的也不是她。她,享受着女孩最高级的服务。 …… 开车进山,在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山路上继续前行。 越往上,路面越湿。明柚开得慢,打开了两边的窗,好让晏柠西看得更真切:“像不像仙境?准备好跟我入梦了吗?” 是啊,女孩是带她来找梦的。 她以为女孩会开去山上某个号称最佳观景平台的景点,女孩却在半道偏航,载她去了一座林中小镇。 车子停稳,停车场出入口的天然巨形石碑上竖刻着“海拔2180米”的红色字样。 地面是大面积的鹅卵石,有石板路,也有木栈道通往各个房屋。 晏柠西一下车,明柚就从后座拿了帽子和围巾给她戴上。她身上穿的,也是衣柜里最厚的一件长款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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