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话,别让我们担心。” 但凡晏柠西把“我们”说成是别的词,明柚都不会理她。 明柚脱了外套,里头穿的也是睡衣。 她拿起毛毯自己裹了一半,向左歪倒着身子,和晏柠西拉开些距离。 她不能让杨桂淑看到她被打得这么严重的脸,否则,杨桂淑肯定会跟明家老爷子“拼命”。 可杨桂淑,早就看见了。 晏柠西把明柚脱下的外套简单对折几下,杨桂淑拿了过来。 “晏老师身上也湿了,今晚去我们那儿吧?”杨桂淑自然是看到了晏柠西脖子上被自家女儿咬出的血牙印,“你脖子上出血了,家里什么都有,回去我帮你消毒擦点药。” “嗯,那就麻烦阿姨了。”主要也是不放心明柚。 杨桂淑把明柚的湿衣服放进后备箱,却没有坐进驾驶位。她敲了敲晏柠西这边的车窗,不等车窗摇下来,就对晏柠西扬了扬手机。 车窗下放一半,晏柠西打开手机看到杨桂淑发的消息:【你看着柚柚,等我几分钟。】 两三分钟没见杨桂淑上车,明柚问晏柠西:“我妈去哪儿了?” “阿姨说,让我们等她会儿。” 明柚又放空了片刻,忽然开门下了车,落下毛毯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往电梯跑去。 晏柠西抓起毛毯紧跟上去,在电梯开门时追上了明柚,一把抱住她:“乖,毛毯披上,我陪你去找阿姨。” 等两人来到病房外的走廊,正听到杨桂淑的声音从其中一间传出来。 “她是我女儿,是我养大的,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你们凭什么打她?还下那么重的手?从她出生到今天二十一年了,你们扪心自问,有尽过哪怕一天作为爷爷奶奶的责任吗?给过她关心吗?给过她笑脸吗?表扬过她一句吗?要不是看在你们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会逼着她每年春节去看你们一家人的脸色?我杨桂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的女儿我养得起,不稀罕你们明家一毛钱!从今往后,不管你们明家人谁死谁活,我女儿都不会再踏入你们明家大门半步!” 杨桂淑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怒火和怨言一次性倒了个干净,出门就见女儿和晏柠西也在外面。 “都,听到了?” “妈。”明柚满脸是泪,走几步扎进杨桂淑怀里哭笑道,“你怎么不早点这么凶他们,早点这样,我就少受几年委屈了。” 杨桂淑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掉了下来:“妈的错,妈那还不是想着…百善孝为先嘛。” 母女俩破涕为笑。
第104章 忍耐 回到家, 明柚说了句“妈,我先回屋了”,就上楼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还没等杨桂淑招呼晏柠西坐下, 两人就听到了从明柚屋内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晏柠西神色紧张, 正欲上楼,一旁的杨桂淑拉住了她:“让她砸吧。” 她知道女儿经年累月地在明家受了太多的委屈,知道自己今晚说出那些话后, 女儿心里所受到的震撼。 今晚, 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彻底与明家宣战,剪断了女儿与明家关于血缘亲情的最后一条形同虚设的纽带。她们,是该跟明家人有个清晰明了的了结了。 她也希望这个了结, 能对女儿病情的根治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 见杨桂淑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晏柠西挽上她的胳膊:“阿姨, 您说她有幻觉, 还在吃药, 是什么意思?” “柚柚她……”杨桂淑欲言又止,拍拍晏柠西的手, “我去给你拿毛巾, 先擦擦头发。” 拿了毛巾, 杨桂淑又拿来药箱给晏柠西脖颈上破皮的地方擦药:“对不起啊, 柚柚她下嘴太不知轻重了。” “没事,破皮而已,几天就好了。” “她还没有伤过人, 她都……只伤自己。”杨桂淑抹着眼泪整理药箱, “我倒宁愿她那些伤都伤在我这个当妈的身上, 也让我少一些愧疚,让我心里好过些。” “阿姨……” “晏老师, 让你见笑了。”杨桂淑提起药箱快速转身,“你坐会儿,我去给你找衣服换。” 杨桂淑上楼了,晏柠西坐在一楼沙发上,心事重重地擦着头发,时不时地就望一眼明柚的房门,时刻关注里面的动静。 几分钟后,杨桂淑拿了一件睡袍下来:“这是柚柚的,才洗过,你先换上吧。外套给我,我去阳台晾起来。”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自己来。” 卧室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了,明柚的房门也打开了。可下一秒,她又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柚柚!”杨桂淑喊了声,拔腿往楼上跑,晏柠西也跟了上去。 月初那次,她抱着明柚痛哭流涕时,明柚答应过她不会做不要命的傻事。所以她才放心让明柚一个人在卧室里,摔砸东西反而能更令她安心。 可是在杨桂淑看来,浴室,是比卧室更危险的地方。 两人来到浴室门外,杨桂淑才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花洒的水流正在冲刷墙面和地面,明柚身上还穿着睡衣,衣服裤子全都在滴水。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贴在面部,挡住了红肿的脸颊。 门外两人都紧紧盯着女孩,却听她开口道:“晏柠西,帮我洗澡。” 杨桂淑对女儿百求百应,只反应了两三秒,就应道:“等会儿啊,等会儿,我给你们把换洗的衣服拿来。” 看着母亲下楼,明柚冷笑道:“晏老师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我不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明柚说完转身,重新站到了花洒底下。晏柠西一动不动,等杨桂淑把两人的衣服拿来,她才抱着衣服走了进去。 浴室的门关上了。 干湿分区,淋浴区是用透明的玻璃隔开,热水的雾气很快就笼罩在整个空间。 只要一转头,晏柠西就能看到明柚。真的要帮她洗?还是一起洗? 把衣服放在置物架上,晏柠西正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明柚已经三两下脱掉了湿衣服,长臂一伸,将其扔进了盥洗台下的脏衣篓里。 晏柠西自然知道明柚扔过来的是什么,她面向浴室镜,头低着,双手紧张地扣住盥洗台边缘。 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耳朵和脸也明显感觉到了某种燥.热。她怕明柚对她做过分的事,又怕明柚什么都不对她做。 进退维谷。五分钟,十分钟。 淋雨间花洒的声音停了。晏柠西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动。 女孩心里浮起一丝诡计得逞后的快感。她倒要看看这个道貌凛然的女人究竟能忍耐她到何时。 擦干身体,带着热气走到晏柠西身后,白皙修长的手臂越过她的脸侧,从置物架上拿下了属于她的那套睡衣。 镜子里,明柚看着那个始终不敢抬头的女人,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 她没有吹头发,也没有再贴近调戏女人,只在开门时冷冷淡淡地说了句:“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面孔,请回吧。” 杨桂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卧房。 见女儿湿着头发就进来,赶忙去浴室把吹风机给她拿了过来:“吹干了再睡啊,不然容易头疼。” 东西放在窗台上,杨桂淑没再多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虽然女儿和晏老师之间感觉怪怪的,但女儿上小学起就是自己洗澡,她这个当妈的都十几年没看过女儿的身体了。女儿能在晏老师面前洗澡,两人的要好程度可见一斑。 “晏老师不着急走的话,陪我喝杯酒?” 浴室里的人抬起酸痛的脖颈,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邀请。她想知道,关于明柚更多的事。 “那你先把湿衣服换了来,别感冒了。”杨桂淑指着跟浴室相对的另一头,“尽头那间是书房,我在那儿等你。” …… 书房面积不大,一面是书桌,一面是书柜,一面是照片墙。 墙上挂着的,全是明柚各个成长阶段的照片。 晏柠西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发现好些照片上不同的位置都还印有网络平台的水印。 “这些照片啊,大多都是我从网上下载了去打印出来的。以前这面墙挂的是名家字画,柚柚上高中住校后就很少回家了,我才买了很多相框和这种年轻人喜欢用的壁挂式照片架,替换了原先的字画。” “你看这张,还有这张。”杨桂淑指着两张比较早期的照片,“这是柚柚到海帆艺校学习后,第一次带妆月考的照片,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穿西服套装和高跟鞋。” 照片是明柚最先发给何欢,何欢哄着明柚也给家人发一下,杨桂淑才能收到这两张。 “柚柚的第一套西服,她没说,但我知道肯定是何老师陪她买的。那之后,我也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地都给她买了些备在家里。”说着又指了指其他好几张,以及总决赛那晚的照片,“就是这几身,她都穿过了。好看吧?” “嗯,好看。”好看这个万能词,晏柠西用在明柚身上数不清多少回了。 杨桂淑拉了晏柠西坐在靠背椅上,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木凳上,端起桌上倒好的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她。 碰杯,小酌。 “不管她跟何老师后来怎么了,站在母亲的角度,我对何老师的感激,永生难忘。” 表达完对何欢的感谢,杨桂淑才把话题引到了今晚的事上来:“晏老师,柚柚她…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们家的家庭情况?” 晏柠西放下酒杯,正襟危坐:“讲过。您和明先生的事,她和爷爷一家的事,她都跟我说过。或许您还不知,我是高欣欣的语文老师。” 提及高欣欣的名字,意味着她知道杨桂淑最新的感情状况。 “这么说来,你确实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听到晏柠西的回答后,杨桂淑心头的顾虑也打消了,“晏老师,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希望你能保密。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这件事关乎柚柚的病情,也关系到她的未来。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只有你能帮助柚柚迈过这一关。我别无他法了。” “阿姨您说,只要是对明柚的病情有帮助,我一定竭尽全力配合您。” 关于明柚的“病情”,她通过杨桂淑打在手机上的关键词猜到了一二。明柚为什么会得病,受过怎样的心理创伤,有没有接受治疗,康复情况如何等等,才是她想知道的。 杨桂淑喝完杯子里的酒,又倒了一杯喝下,好似在给自己压惊。抚着心口顺了顺气,才将那件埋藏已久的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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