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宋清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又提到程苏然,顿时脸色僵硬:“哦。” 她加快脚步。 闻若弦愣了一愣,敏锐地察觉到是因为然然,一边跟上她步伐一边想要解释:“清萝……” 危险感迫使她脑子里警铃大作。 这种时候不能解释,会越说越糟。于是把话收了回去。 “干嘛?” “没什么。” “你肯定有话想说。” “我……想说你怎么突然走快了。” “……” 宋清萝闷闷地看着她,心里不舒服却又没办法明着说,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别扭极了,只能敷衍道:“我让司机来接我。” 她背过身去掏手机。 “要回家吗?” “嗯。” 闻若弦欲言又止。 回去就意味着彼此分别,时隔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才见到清萝,还没有仔细看看这张脸。如果她们能够一起…… 既然厚着脸皮来了,不妨厚着脸皮试试。 她正要开口,宋清萝已经打完了电话,转过来,漫不经心地问:“你住哪里?” “Rembrandt酒店,离你家很近。” “一公里开外很近吗?” 闻若弦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是抗拒太近,还是觉得不够近,但潜意识里倾向于后者:“还有一家更近的,六百多米,但是没房了。” “反正顺路,我让司机送你。”宋清萝把话绕回去。 “……” 这算是拒绝? 没有要她一起回家的意思。 再开口要求,清萝会反感吧?想了很多,闻若弦决定识趣些,谨慎些,低低应了声“好”。 …… Rembrandt酒店离海德公园更近。 路程很短,车停在酒店门口,闻若弦还想再挣扎一下,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看着宋清萝,委婉道:“我想先送你回去,看着你进家门。” 然后司机再调头来送她。 无形中给人添了麻烦,她本意不想,但是难以控制住自己。 试试吧。 宋清萝转头看向她。 视线交汇,灯光掠过闻若弦的脸,那双眼睛里盛着浓烈的眷恋,小心翼翼的试探,一刹那刺痛了宋清萝。 她僵硬点头:“好啊。”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又同时默契地移开眼,没有再说话。 车子继续前行,没两分钟,来到宋清萝居住的独栋别墅前。时间走得太快,闻若弦来不及多用余光看她一会儿,跟着下了车。 “清萝——” 她摸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这个给你。” 宋清萝接过来:“什么?” “礼物,”闻若弦不舍地看着她,“是我自己做的,回去你再打开看。” “哦,好。” 宋清萝嘴角微扬,又是惊喜又是期待,等不及要进屋拆开看看是什么,踏进院子,却发现闻若弦并没有跟上来。 她站在门口,脸被灯光照得泛白,修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只有额角鬓边的碎发丝被风吹着打颤,有种难言的孤寂感。 都跟着她到这里了,难道还不肯进来么? 就非要回酒店! 宋清萝满心欢喜冷却下来,皱眉问:“你站在那里干嘛?” “我……”见她脸色不太好,闻若弦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宋清萝没理她,气呼呼扭头就走。 三步并作两步上台阶,打开一楼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冲着闻若弦的背影喊:“生日快乐!” 闻若弦身形一僵。 ——嘭 宋清萝关上门。 信封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她像捧着宝贝一样将它放在梳妆台上,又舍不得立马拆开了——对待珍贵的东西需要仪式感。 延迟满足能得到更多快乐。 宋清萝耐着性子先换掉礼服,摘下全部首饰,然后卸妆,泡了个舒适惬意的精油浴,不紧不慢地吃完了厨师做的美味晚餐。 面膜、手膜、脚膜…… 全身上下折腾完,她才回到卧室,开始拆信封。 厚实的牛皮纸摸上去质感精良,封口处印着红色火漆,图案是大写字母“W”,圆形恰到好处,宋清萝不忍破坏它,用小刀片一点一点刮开,剥下来完整的印章。 封口开了。 她屏住呼吸,手伸进去。 里面装着一个本子,硬壳封皮上印着两个卡通形象的女孩,她们并肩坐在一起看日出,温柔的暖色调。旁边贴着精致的卡纸,上面熟悉的字迹: 《我的她》 “?” 宋清萝翻开本子,第一页写着几句话: [2026年11月1日,在我三十岁生日这一天,我遇见了她。] [她骑着火红的摩托车,染着罕见的银灰色头发,穿着酷酷的骑装,像一颗燃烧的流星坠落我的世界。] [我以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右下角依然是大写的“W”。 第二页,是一幅简笔画: 小小的宋清萝骑在摩托车上,身后扬着狐狸尾巴,而小小的闻若弦站在轿车边,脑袋两侧长出了金毛耳朵——她是小狐狸,若弦是大金毛。 底下还有字: [初见不太愉快,发生了剐蹭,她看起来嚣张跋扈不好惹,而我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牵扯,不喜欢被人侵犯边界,但是很奇怪,我并不讨厌她。] 再次相遇,得知了彼此的身份。 第二页,大金毛在公司遇见了小狐狸。 第三页,大金毛看到站在舞台上的小狐狸。 [她是客户的女儿,这层身份让我无法将她当做普通员工看待,在我心里,她就是“祖宗”。我怀疑过她是否有什么目的,也想过不能怠慢她,以换取工作上的资源,我阴暗,我见不了光。] [可她是那样明媚的人,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了。她娇惯却不蛮横,心思活泛,古灵精怪,像一个能量满满的小太阳,只要她在,就会有新鲜又惊奇的趣事,我常常感叹,自己是榆木脑袋,如果能和她一样该多好。] [她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很美,是一种带着神性,只可远观的美。] [她说她骗了我,还说她喜欢我。原来那天晚上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和她有着更深更久的羁绊,是命运拨动了时间的齿轮,兜兜转转,让我们回到原点,回到彼此身边。] [这份炽热的情意让我措手不及,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在明明不生她的气的情况下,我还是对她冷淡了许多,我知道,我是在和自己较劲。] 简笔画上,大金毛脸色冷漠,小狐狸噙着泪珠黯然离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关心她的情绪,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听到她喊别人“姐姐”就难过,很多事情只想和她一起做。] [她的吻,甜蜜而热情,她的拥抱,温暖而赤诚,我无法控制自己不贪恋,同时也被罪恶感束缚着,我开始担心,自己究竟是喜欢上了她,还是……] [她值得世间最美好最纯净的,而我,阴暗过,混沌过,内心不干净的我好像配不上她,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当我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时候,白月光就消失了,可是我明白得太晚,来不及亲口对她说一句喜欢。] …… 每一页都是一幅简笔画。 每幅画底下都用文字记录着心情。 纯熟丝滑的线条,苍劲板正的字体的,描绘着从她们相遇到暧昧再到分开,一个又一个故事。 就像日记,毫无保留地呈现出闻若弦的内心世界,那些隐忍,踌躇,愧疚,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挖出来,解剖开,坦然放在她面前。 披着严肃正经外衣的闻若弦,是那么敏感细腻又温柔的人。 她对她的爱意深沉隐忍。 宋清萝颤抖着双手继续翻页,视线逐渐模糊,滚烫的泪争先恐后涌出眼眶,砸在纸上,湿透了字迹…… 最后几页,小狐狸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大金毛。 [我把她弄丢了。] 夹层里掉出来两张照片。 一张是夜晚江面上闪烁着彩灯的游艇,另一张是烛光里二十六岁的巧克力蛋糕。 是她生日那天…… 想吃的蛋糕,想见的人,就在她身边。 宋清萝捂住嘴,胸口抽搐着蔓延开尖锐的疼痛,眼泪不断往外涌,她松开手,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抓起手机,翻遍通讯录也找不到闻若弦的号码,这才想起自己拉黑了对方。 又手忙脚乱把闻若弦从黑名单移出来,迫不及待拨过去,一声响,两声响,三声响……终于,接通了,她听见闻若弦欣喜却克制的嗓音: “清萝?” 宋清萝抽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清萝?怎么了?” “你在哭吗?出什么事了?还在家么?你说话好不好?”闻若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宋清萝挂掉了电话。 一头栽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没多会儿,手机又响了,她颤巍巍摸过去,看也没看,哽着鼻音道:“喂?” “清萝,我在你家门口,能开门吗?”闻若弦语气透着慌张,还有点喘。 宋清萝一怔,爬起来往窗外看。 高高的铁栅栏下,闻若弦清瘦的影子被灯光分割成块,稀稀疏疏,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宋清萝来不及回应,披头散发风风火火跑下楼,按了按墙边的触控屏幕,房门和院门都开了,她趿着拖鞋跑出去,飞奔向闻若弦。 一阵温暖的香风撞进怀里。 也撞在闻若弦心上。无声地告诉她,还有希望。 “清萝……”她抱住怀里人,下巴挨着头发蹭了蹭,还想说什么,肩膀就重重地吃了一拳头。 宋清萝埋脸哭着说:“你怎么才来啊,闻若弦,怎么才来……” 初冬的夜晚,室外寒凉,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冷风一吹就哆嗦,声音打着颤。 闻若弦抱紧她安慰:“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宋清萝扒拉着不愿松手,被连牵带抱着拉进了屋。 毛绒拖鞋废了,一脚一个甩出去,光着踩在暖烘烘的地板上,舒服极了。她像考拉一样黏在闻若弦身上:“礼物我看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说完,头往后仰了仰,审视着她。 闻若弦看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 “有很多话,我不知道怎样用嘴巴说出来,但是我可以选择用其他方式表达,无论哪一种,都是我最真实最诚恳的感受。” “是我顾虑太多,总想事事周全,自己和自己钻牛角尖,也伤害了你。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不在身边,我才明白,以前纠结的那些东西,什么原则,什么对错,都不如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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