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总监的目的,宋清萝心知肚明。 所以,她没必要发善心客气,连意思意思的念头都不该有,人家根本不需要。 “不去。”宋清萝果断拒绝。 “我觉得论资历和经验,孙伊人更适合去,而且最终名单也已经定下来了,最后关头人员变动不合适,我本来就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再说……Arthur下半年巡演,邀请我做他的搭档,我精力有限。” 即使她要去,也不该在这时候。临门一脚顶了别人的名额,只会遭到记恨,相当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老男人还是精明。 她搬出Arthur来很有效,杨总监沉默了一阵,无奈同意:“好吧……年底前你能回来就行。” 放下手机,宋清萝缓了口气,回房间瘫倒在床上。 就像这些天重复的一样。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者可以做什么,但是身体并不想动弹,好像失去了兴趣和热情,她宁愿瞪着天花板打发时间,虚度光阴。 大概换个环境会好些。 前天Arthur给她发简讯,在网络上看到了她的个人向剪辑视频,对她赞美不停,又提起下半年的巡演,要她兑现承诺做他的搭档。 她当然会去。 回国两年,新鲜的已经不再新鲜,曾经留恋的也不再留恋。 [你真的不再回英国了吗?] [不会。] [也许愿意告诉我原因?]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现在人不在了。 . 整个七月,炎炎暑热在蝉鸣声中到来。 公司里流传着宋秘书失踪的八卦,起初各种猜测都有,只因为宋清萝没有走常规离职流程,谁也不往那方面想,越传越蹊跷。后来总经办“走漏”了消息,说是辞职,这才消停下来。 消息是闻若弦授意徐曼放出去的。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无法阻止,但也不想任由宋清萝这样被人揣测。最难过的时候,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没有什么八卦是“无伤大雅”的,只是不曾戳到自己肺管子上。 清萝就是她的肺管子。 下午,航班落地江城,闻若弦推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上了徐曼的车。 最近她在外出差,三天两座城市,开启了忙碌的下半年工作。习惯了清萝在身边帮忙,如今人不在,很多事情需要重新安排,手忙脚乱那阵子已经过去,她终究会完全适应。 会吧。 车行驶在高速上,闻若弦闭目养神。 突然,感觉到速度慢了下来,前面正开车的徐曼发出惊呼:“前面垃圾运输车翻了,地上到处都是……呕,看着就恶心。” 她一边说一边跟着前车绕行。 “恶心”二字钻进耳朵里,闻若弦心一颤,强烈的惊惧激得她睁开了眼睛,手指下意识抓紧衣角。 [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声音在脑海中循环回荡。 胸口蓦地泛酸,她慌忙转过脸去,僵硬地看着窗外无聊的风景。 她深呼吸,试图再次闭眼,却怎样也无法平静,鬼使神差般将手伸进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找到仅有的两张宋清萝的照片…… 一张是去年出差的合影,另一张是清萝练琴时偷拍的。 朝阳下,女人满头银发被染成了淡金色,光影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轮廓,她沉浸在音乐中,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精灵。 那是今年四月某天的早晨,初春时节,阳光正好,闻若弦循着小提琴音走出卧室,看见这一幕,只觉得美极了,生怕留存不住眼前的氛围,便用手机拍了下来。 她没告诉清萝。 凝视着照片上的倩影,闻若弦不自觉唇角上扬,用指尖很轻地摸了摸这张脸…… 那天分别,后来的每场演出她都去了,一直到月底,却再也没见过清萝。舞台上没有,舞台下更没有,整整大半个月,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以清萝随意的性子,似乎是情理之中,但在某一天,她偶然碰见孙伊人询问了几句,才得知清萝请了长假。 “你们不是朋友吗?她没告诉你?”孙伊人是这么问的。 “……” 她无言以对,只能笑着敷衍过去。 请假,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见不到清萝,音乐会,她唯一能够见到清萝的方式,彻底失去作用。与其说是请假休整,不如说是在躲避与她碰面,她怎会不明白。 人应该识趣。 她不去了,清萝也就不会有压力,不用费心躲避她,可以专注音乐,享受音乐。 别像个神经病一样给人家添堵…… 闻若弦对自己说。 越看越想念,不看就不想。 她正要收起手机,有电话打进来,看着备注“然然”愣了一愣,才接道:“然然?” “闻总落地了呀?”程苏然语调轻快地打趣她,听起来心情极好。 闻若弦平静地应声:“嗯,在回公司的路上。” “我也在公司,好想吃‘花间’的蛋糕,你顺路帮我带一个呗?” “好。” 她没说要吃什么口味,就默认是最爱的抹茶味。彼此之间多年的默契。 闻若弦在心里过了一遍,对徐曼说:“一会儿先去‘花间’甜品店。”而后把手机塞进包里,继续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后,到了店门口。 闻若弦下了车,看着装潢梦幻而精致的大门招牌,忽然想起今年情人节的时候,宋清萝买来了两个蛋糕——巧克力口味和白桃口味,更像是一对。 那就是情侣蛋糕吧? 清萝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表达爱意。 她走进甜品店。 橱窗内琳琅满目,不同造型颜色的蛋糕像珠宝一样陈列,在灯光下滟滟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奶油味。 一眼看见巧克力小蛋糕。 清萝最喜欢的。 闻若弦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对店员说要黑森林巧克力,打包好,付了钱,心满意足地拎着纸盒离开。 到了公司,她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就想起来,蛋糕是然然托她帮忙带的,立马又转身出去。 程苏然在办公室,刚放下电话。 “然然……”闻若弦敲门进去,与她目光相对,笑了笑,顺手把纸盒放在桌上。 “喏,蛋糕。” 程苏然也不跟她客气,伸了个懒腰,一边扒拉纸盒一边说:“新办公楼晾得差不多了,下个月我们挑一天搬——” 蛋糕不是预想中的抹茶绿,她怔了怔,手上动作停顿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拆勺子。 接着把话说完:“搬过去,哪天比较好呢?” 闻若弦正要回答,目光落在巧克力蛋糕上,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我……我买错了口味。” 她拦住程苏然。 “啊?”程苏然佯装不知,“没关系,巧克力味也可以。” “但是我记得你最喜欢抹茶味……” “甜品嘛,都是甜的,都差不多,也不是非要次次都吃一个口味,偶尔换一换,才不会腻啊。” 闻若弦懊恼不已,也听出来程苏然在给她台阶,便没再说下去,默默把手收了回来,“随便哪天都行,你拿主意就好。” 她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蛋糕。 抹茶味,巧克力味,抹茶味,巧克力味…… “我先去忙了。” 程苏然迟疑着,只是点头:“嗯,好。” 闻若弦逃回了办公室。 旧茶壶盛着新泡的红枣陈皮茶,还冒着热气,她给自己倒了半杯,兑着凉水,一口气喝得精光。 甜的酸的滋味下肚,心绪仍不得平静。 记了两三年的抹茶味,在她心上越来越淡,以至于今天竟然稀里糊涂买错了,而那半苦半甜的巧克力味,烙下的印记越来越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巧克力取代了抹茶的影子,又是在哪一天的黄昏或黎明,她的整颗心被宋清萝占据。 [那你也会给我买么?我喜欢巧克力味。] [当然。] 她买了。 她不在了。 眼角有些湿|意,闻若弦抬手碰了碰,指尖触摸到微热的液体…… ----
第65章 骗谁也骗不了自己。 闻若弦知道, 她是喜欢清萝的。 也许是从第一次因宋清萝而脸红开始,也许是从拎着铁棍为宋清萝涉险开始,也许是从看见宋清萝站在舞台上开始。在她接二连三梦见清萝的时候, 在她介意清萝游戏里喊别人姐姐的时候…… 无数个瞬间,无数个细节。 这份感情来得并不草率。 她后知后觉, 原来心中白月光的身影早已淡化。就如同今天,她轻易忘记了抹茶味,深深记住了巧克力味。 时间真的会带走一切, 即使曾经刻骨铭心。 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永远反应慢半拍, 永远比别人迟钝,也总是被动,还没有主动争取过,就直接失去。 最后只感动了自己。 如果能有机会与清萝谈谈…… 羞耻感涌上心头, 闻若弦耳边又响起那句“多看一秒钟我都觉得恶心”,想去找人的念头就像星星火苗,微弱地燃起了一点,忽明忽灭。 如果一直被动下去,就会陷入过往的循环。 重蹈覆辙的滋味更不好受。 她拿出手机看日历, 后天就到周末了, 还记得以前,每周六下午清萝会去朋友的摩托车俱乐部玩……听音乐会见不到人, 去俱乐部也许可以? …… 周六是个高温天。 吃过午饭, 闻若弦马不停蹄赶往“零壹”俱乐部, 到了门口, 只看见寥寥两三辆车停在外面, 不确定清萝有没有来。 她坐在车里等。 一等就是近两个小时。 日头偏移, 远处传来低沉的引擎声浪,熟悉的火红色摩托车越来越近——宋清萝骑着杜卡迪靠近大门,身上穿着背心热裤,只戴了头盔和护腕。 头盔不是生日礼物。 停好了车,她迫不及待摘下头盔透气,碎发被薄汗黏在额角。天很热,外面半刻都呆不住,她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小跑进去,消失在前台拐角处。 一晃回到去年生日晚上,初见这辆火红的摩托车。 后来是自己被吓哭的那天。 [那你要不要永远做我的‘挡泥板’?] [什么意思?] [就是摩托车后座啦。] [好。] 清萝说,这辆车的后座只载她一个人。 闻若弦注视着大门,有些迟疑,已经到了这里,想象着彼此见面后的场景,却突然紧张起来。 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会不会再次激怒清萝,都是未知数。 她鼓起勇气下了车,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慢慢走进去,向前台说明了来意,便目不转睛盯住楼梯口。 前台妹妹拿起座机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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