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祝锦城颓然道:“已经很明显了是吧?” “嗯……”祝白果轻应一声,走去门边把门重新反锁了。 不似祝白果那边,充了气的气球逐渐颓然瘪下,钱清回房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气球充气机上,一下下地将气打得更足,更满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回房了才发现,祝忠言居然也在家。 烦死了,连个清净点能让自己单独想点事情的地方都没有。 钱清推门进房,在瞅着了屋里那人时,立刻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祝忠言却没让。 痴肥,纠缠,丝毫不顾人脸色。 自打祝白果被接回祝家,祝忠言用对祝锦心的态度和待遇逼得钱清妥协了一步又一步,这一个多月她都快渐渐习惯了。 只是今天心里的火实在下不去,钱清终究还是无法忍下那么许多,最终一把推开了祝忠言。 “今天没有心情。”钱清拢了拢衣服,下床站了起来。 这句话,她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说过很多很多次,在祝白果被接回来之前,每次她说完这句,祝忠言就会老实下来。只这段日子,她因祝锦心的事情总忍耐着,倒是许久没有再说过了。 此时一语出,钱清心中竟觉出了几分畅快。 只是祝忠言,却再不是她可以随意拒绝的人了。 “你前几天给祝锦心请的那两个老师,用着还好吗?”祝忠言靠在床上,眯着眼似是轻松闲聊。 钱清闻言,心中却是一恨。 从生日礼物的那匹马,到零花钱,到对祝锦心的态度……再到现在的家庭教师…… 祝忠言捏住了她的软肋,折断了她的骄傲,让她如那些……那些女人一般…… 这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怎么?连请两个补习老师你都要管吗?我花自己的钱请!”钱清心里憋着太多的火,这回没有受祝忠言的暗示威胁。 “你的钱?”祝忠言笑,“怎么嫁进来这么多年,你的那点嫁妆钱还没花完吗?” “夫妻共同财产,这个家里的钱我理所应当有一份。”钱清恨恨硬气。 “当然有你一份。够你买衣服首饰,美容养身的,不过……有些支出,好像不是那么必要啊。或者你的那张卡,额度也该调整调整了。”祝忠言言语慢慢悠悠,又道,“说起来,白果和锦城的成绩都上来了,保持下去,一个去a大,一个出点钱去c大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祝锦心啊,这成绩呢,如果殷家给她出点钱,估计也能进c大。” 调整,怎么调整? 殷家给祝锦心出钱?那祝锦心嫁过去还能站得直吗? “我们养心心到这么大,就差这临门一脚的一点钱吗?她也是叫了你十几年爸爸的!以后她嫁到殷家,还不是会回头帮衬你。”钱清压着怒气,逼着自己把话软了下来。 祝忠言却不大吃这套的样子,笑道:“她又不是真的祝家女。之前看殷尧非她不可的样子,倒还有几分得用。最近看起来,殷尧好像对我们的真女儿有几分兴趣啊。能和殷家结真亲,那不是更好吗?” 殷尧态度的变化,祝锦心未与钱清多说过。只是这段时间,钱清也撞到过几回殷尧去与祝白果搭讪的样子……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 钱清沉默了下来,祝忠言呵呵一声,轻轻拍了怕身边空着的床榻:“你知道的,你尽妻子的本分,我也能做个好父亲。夫家不牢靠了,娘家还是可以撑一撑的对吧?” 物伤其类,祝忠言的这句话精准打击到了钱清。 夫家不牢靠,娘家也靠不住是什么日子,没人比钱清更清楚了。 她能让她的心心还吃这样的苦么…… 十年的寿命都能付出,付出妻子的本分又能怎样…… 钱清重新坐回床边,却是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桩事。 那时,她还是被祝忠言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待着的人,连着几个月不搭理他都是常事。 祝忠言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女人,钱清都知道,没想过管,甚至还因着那些女人能减少祝忠言在她身边的时间而觉得挺好。 或许因为她从不过问,那些事情一直没烦到她眼前。一直到几年前,祝忠言的一个女人找到了她。 那个女人说了很多的事情,比如说祝忠言总是喜欢找长得像钱清的女人收到身边,有些是模样,有些是气质,甚至有些只是眉眼和嘴唇。明明正主就在身边,他却好像还在拼凑。又比如说祝忠言床榻间的那点事,征服的暴戾,恶性的趣味…… 钱清那时候多清高个人啊,便是极少数时候尽妻子的义务,祝忠言也都是顺着如得了恩的奴才一般伺候着,哪儿会有什么暴戾与恶趣味。那时她甚至觉得光是听那女人说,都脏了耳朵。更是半点没有理会那女人的求救,没想去帮她离开祝忠言的意思,直接就回家许多日都没出门去。 那女人后来如何了,钱清再不得知。 但是祝忠言的暴戾与恶,她这一个多月,倒是都知道了。 软肋啊软肋,如果心心真的是祝忠言的女儿就好了,她就不用委曲求全,任他鱼肉。 不…… 如果心心真的是祝忠言的女儿,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钱清想到年少时那人温柔的眉眼,生生在遍体的寒意里生出了些暖。 罢了,熬吧…… 高高在上的神,一旦落入凡尘,滋味,也就那样了。 祝忠言看着温顺靠在床上合上了眼睛的钱清,伸出手去,没动躺尸一般的人,却只是拨了拨她的头发。 “诶?”祝忠言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多白头发啊?” 床榻上,钱清猛地睁眼,用比刚才逃离丈夫亲热还快百倍的速度窜到了梳妆台前,惊慌失措地拨起了头发。 是了,这样看,倒还有几分意思。 祝忠言靠在床头看着,露出了笑。
第59章 寒风瑟瑟,月影斑驳。 “给口米汤活着就行,还喝什么奶粉。”看不清眉眼的男人冷漠无情。 无风的夏夜,闷得人喘不上气,大汗淋漓。 “为什么不打她?不会处出感情了吧?要不我送孙老头那去养着?”还是那个男人,满满的威胁。 金色落叶铺满半个院落,村里的狗儿们不请自来,在落叶堆里钻来钻去。 “别读了,人脑子都废了,还读个狗屁。”同样的男声语带不屑。 分不清季节的寒暑,窥不透自己的所在,只有满满的愤懑成为了心中盘桓的巨龙,暴躁得想要撕裂胸膛冲出身体,直杀那声之所在。 沉闷的呜咽,自祝白果的唇边碎碎漏出,惊醒了一旁的宋秋意。 一室的黑暗中,宋秋意看到了祝白果眼角滑落的泪,本能地伸手按住旁边那人的手腕,一道灵气注入。 寒风消失,闷热散去,金色的落叶悠悠飞远…… 睡梦中的祝白果渐缓了面色。 宋秋意抬手轻轻擦了擦祝白果眼角的泪,又小心地将注入祝白果身体里的那道灵气运转了一个周天,才缓缓撤出。 清晨,闹钟响起,祝白果醒来时只觉头脑沉沉,眼睛还有些干涩。 只不待她去分辨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就发现今天醒来时她和宋秋意的手居然是没牵着的。 “你今天醒的好早。”祝白果坐起身,有些意外宋秋意没在床上,只坐在床边椅子上。 要知道平日她们若是晚上一起睡,早上一般都要等闹钟叫醒,醒来时不说谁滚谁怀里吧,那手肯定还是拉着的。 今天这般,倒是少见。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看着精神不太好。”宋秋意没想让祝白果知道她后半夜没继续睡只是守着,也没提她为了让祝白果睡好些所以放弃了接触时间,松开了交握的手还从床上下来了。 “是没睡好。”祝白果活动了一下脖颈,又揉了揉眼睛道,“做了好多奇怪的梦,还都怪让人生气的。” 宋秋意微皱了一下眉,有些后悔:“可能是昨天被祝锦城他妈气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早知道昨天就不催你睡了。” 虽说祝白果引气入体后可以通过修炼恢复精神,方便她日以继夜地学习。但是宋秋意总是觉得祝白果每次出去都会失去灵气,最多只能算半个修士,适当的睡眠才能放松紧绷的精神,所以她隔三差五会提一提让祝白果晚上睡一觉。 要早知道祝白果昨晚睡那么差,昨晚她就不提了。 “应该不是因为她。还总感觉有点……不像是梦。”祝白果揉了揉眉心,再抬眼却是迟疑道,“上回我们突破阻滞,祝锦城不是梦到了他遗忘的记忆吗……” “你也梦到了什么遗忘的记忆吗?”宋秋意问。 祝白果又摇头:“我也不确定。好像也不是一段完整的记忆,就老是听到同一个人,说些不大友好的话。没头没脑的,但是听起来怪让人生气的。” 可不咋的……都气哭了。 不过祝白果自己都辨不分明,也没法与宋秋意细说,只能揣着些个问号,上学去。 结果一出卧室,还没下楼呢,就见着了等在楼梯口的祝锦城。 平日姐弟两都是在楼下饭厅见,吃完早饭再一起去上学,乍一在楼梯口见着人,祝白果心里一紧,还当又有什么事了呢。 事情没有,熊猫倒有一只。 “我不想下去和她们一起吃早饭。”熊猫颓然开口,“我又做梦了……” 上学路上的早餐店里,熊猫嘬着豆浆啃着油条,给他的姐姐分享了一下昨晚的新梦。 “祝锦心喝奶,我喝奶粉。我饿了,等不及了,祝锦心在旁边喝奶,我也凑过去,她妈一把就把我推开了。我在床上滚啊滚,啪一下撞护栏上了……” “我把祝锦心的小皇冠给弄折了,祝锦心哭了,她妈冲上来拉了我裤……咳咳,就把我按腿上就是一通揍。” “她妈让我教祝锦心读书,我不耐烦跑了,后来她妈冷笑着说什么‘以后也用不上你了’。” …… 祝锦城的梦境是琐碎的,撇开叙述上对钱清的称呼已经从“我妈”到“你妈”现在变成“她妈”这一点,也都还大致能听懂些。 不过,可能能听懂他这些话的,也就只有祝白果了。 尤其是他絮絮叨叨一大堆之后,最后来了一句“我咋觉得不像是梦呢,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还记得老牢了,倒是有点像上回我记起发烧之前的那些事儿。” 一个人琐碎记忆一般的梦或许还能是梦,两个人的……应该就是记起了吧。 那些年幼时不曾在意的只言片语,散落在记忆的长河中,本来或许是永远都不会被记起的瞬间。 是昨天再次冲破阻滞带来的附加效果吗? 如果那些……是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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