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通水定睛细看,似乎回忆起了她的身份,于是向身旁男子低声道:“二哥,这人好似是关山家那丫头的朋友,此番若将她打伤,会不会给寨中惹来麻烦?” 男子瞳孔滑动,面上疤痕一抖,嗓音粗重嘶哑道:“如此说来,若只是打伤倒的确麻烦,那便杀了吧,死人最是安静。你我不说,谁又知道人是我们杀的?” 闻听此话,瞿通水眼中露出惧色,不敢出言驳斥,只哈哈附和一笑,便退回了阵中。 众人松懈之间,一道剑气迎着斑驳月色凌空挥来,被十数人围在当中的那名蓝衫男子手握冷锋,身影闪动,顷刻之间连出一十三剑,直将身侧布阵之人一一割伤右手,而后踢飞出去。 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令为首之人面色一变。 蓝衫男子负剑而立,睨视着眼前大汉,一贯熏然欲醉的脸上却毫无笑意。 “是不是我不动真格的,你邱垚便当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了?” 身为云水寨二当家的男子眼中神态急剧变化,他微眯着双眼,嘴上却笑了起来。 “陈大侠说笑了,你一手泼酒剑剑绝江湖,我岂敢在你面前造次。我此番不过是与这位姑娘开个玩笑罢了,陈大侠想必不会因此动怒吧?” 他一面笑着,一面伸手去拍男子肩膀。 “陈大侠若是喜欢好酒,我们寨中定然管够,何必为了一些小事便与云水寨生了嫌隙呢?” 陈清卓似乎有所意动,沉吟之后欣然颔首道:“你们云水寨的酒倒的确不错,只是……” 林箊冷眼旁观,直觉此人转变太快,令人心中生疑,再看他想要触碰陈清卓,于是出言提醒:“前辈小心!” 迅雷不及掩耳间,蓝衫酒客身手快如离弦之箭,反手将拍向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紧紧锁住,指尖叩住腕上脉门,啧啧道:“区区毒针便想要伤我,莫不是太过小瞧我了?” 刀疤男子右手被捏住无法动弹,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足见其心思诡诈奸猾。 见到自己受制于人,邱垚不仅未表现出急躁之态,反而露出了一丝诡秘笑意。 “陈清卓,我早便知晓你身手出众,内力深不可测,若未做万全准备,又怎敢轻易动手。” “你……” 陈清卓正待询问,却发觉眼前忽然一片迷蒙,身周无力,手脚发软,铺天盖地的昏沉睡意笼罩住他神思,让他再也没有力气握紧手中之人。 邱垚轻易挣脱了他禁锢,好整以暇地摸了摸手腕,阴测测道:“玉色迷魂散,虞家家传之药,吸入即可生效,任你内力深厚也是枉然。” 蓝衫男子后退几步,脚步虚浮不定,眼见便要摔倒在地。 一个身影忽然从邱垚头顶翻身跃过,直朝向将要倒地的那人飞了过去。 女子一把揽住陈清卓腰身,让他倒在自己怀中,面色焦急又小心翼翼地呼唤身前男子。 “卓哥,卓哥?” 陈清卓倚在女子怀中,模糊不清的双眼努力眨了眨,在瞧清楚抱住自己的人面容之后,清朗的嗓音便柔柔弱弱隐带委屈地响起。 “虞儿,他们对我用毒……”
第37章 听到男子话语,女子当即沉下了脸,色厉如刀地剜了几步之外的大汉一眼,但顾及到身前人情况,便没有立即发作。 她略微俯首轻嗅,辨别出了陈清卓所中之药后,神色一凝,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支竹制细药筒,将筒上塞子拨开,放到他鼻端让他闻了闻。 一股刺鼻的草药气味钻入鼻腔,令陈清卓皱了皱眉,却在须臾之后便让他感到头脑一片清明,身体也恢复了几分气力。 女子将他轻轻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卓哥,你先休息片刻,这些人我来替你摆平。” 蓝衫男子一边调息打坐将余毒逼出体内,一边不忘叮嘱道:“虞儿,旁边那名小姑娘是我朋友,你帮我照看一下她安危,别让她被这伙人伤了。” 闻言,眉目冷厉的女子面带疑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青衣少女,见她绿鬓朱颜、娇逸灵秀,应当未到双十年华,不由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躁意。 为了不让正在运功疗毒的男子分神,女子强按下心中不快,吹了一声哨。 哨声一响,两名身披斗篷脸戴面具的男子如鬼魅般应声出现在她面前。 “看好她,别让她受伤了。” 得了吩咐,两名吞口暗卫俯首一礼,随后便又散入黑夜中。 林箊望见女子戒备神色,已然猜到几分她心中所想,当即抱拳低首,恭敬道:“多谢虞二娘子出手相助。晚辈替陈前辈照顾了一段时日爱马,陈前辈出于还报之意,才屈尊指点了晚辈几日剑法,只是晚辈学艺不精,未能帮上什么忙,还使陈前辈身中迷药,实在惭愧。” 听她寥寥几句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虞横波面色稍霁,不免高看她一眼,语气也和缓不少,随口问道:“你这小姑娘是如何认出我的?” “十余日前的乞巧佳节,与前辈在山下邕水镇中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局势混乱,或许前辈并未曾注意到晚辈。” 点了点头,虞横波已然放下心中警戒,她回首看向眼前持棍男子,冷声道:“云水寨如何会有我虞家不传秘药,邱垚,我倒想听听你的解释。” 刀疤男子见到虞横波出现的那一刻便知道此事已生变数,而后来再看到她对陈清卓表现出的极尽温柔体贴之意时更是令他大惊失色、如鲠在喉,面色时青时白。 江湖传闻不是说西南虞家——尤其是虞横波此人,与陈清卓争斗十数年,紧追不舍,有不共戴天之仇吗? 屁的不共戴天!从方才场面来看,明明该是夫唱妇随、鸾凤和鸣才对……这姓虞的女人满脸霸道模样,就差没将那蓝衫酒客抱在怀里当成小媳妇儿哄着了。 邱垚在心中暗暗破口大骂。 他恨江湖传闻! 虽然心里已经骂骂咧咧过三个回合,但带疤男子面上还是一副讳莫如深的镇定神态,似笑非笑道:“虞二娘子此话怎讲?这药不过是我在云游的行商那儿随手买的迷药,若果真是你虞家不传之药,那也该去问那云游的商人才是,与我有何关联。” 见他是抵死不认了,虞横波不怒反笑,“既然你嘴这么硬,那就回我虞家地牢中待几日,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牢中那些刀锯鼎镬更硬。来人,把他们都给我绑回蜀中!” 几名吞口暗卫骤然现身于云水寨众人身后,他们双手被不知何物制成的掌套包裹,朝下一甩,手背处便延伸出了几根铁爪,铁爪尖利锋锐,在暗夜中反射出慑人冷光。 见得此事无法善了,邱垚也露出狠意,高吼道:“兄弟们,不必留活口了,给我杀!” 刀光四起,两股势力瞬间战于一处,唯有林箊与陈清卓独处战局之外。 林箊守在蓝衫男子身旁为他护法,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观望了一阵前方混战后,心里慢慢安定下来。 虞家的吞口暗卫果然身手了得,他们所用的武器便是手上铁爪,出手快如掣电,来去寂静无声,如同鬼影一般倏忽来,倏忽去,一击得手便又闪身消失,令云水寨那群惯于正面作战的猛汉难以招架,甚至惊惧之下生出了畏战之心。 云水寨众人本就多多少少受了外伤,此番与虞家交战,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失去一战之力,仅剩瞿通水还在苦苦支撑。 邱垚见到局势颓败,心中急不可耐,将身上剩余药粉全部洒了出去,然而这轻易便能迷倒武林高手的玉色迷魂散此刻却如石投大海般毫无起效。 虞横波知他已是无计可施,冷哼一声:“班门弄斧。” 说完,她反手一弹,几颗细小如珠的暗紫色药丸从她指甲间弹入人群当中,而后在撞到刀疤男子蓑衣上时便猛然散开,化作一片黛色粉末。 瞿通水眼角余光觑见这抹妖冶黛色,忙喊道:“二哥,快屏息!这婆娘用毒了!” 然而为时已晚,邱垚屏息欲退时已经感到喉间一阵刺痛灼热,并且呼吸愈发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喉咙。 “你……解药……” 他一只手抚在喉间,死死瞪住眼前女子,身子摇摇欲坠。 冷艳薄凉的女子漫不经心地掸掸衣袖,看也不看他。 “既然这么喜欢用我虞家之物,便好好尝尝真正的虞家剧毒是什么滋味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只会生不如死而已。” “咚” 金刚棍摔落于身旁,邱垚两只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面色涨至红紫,唇色却发青,脸上那条长疤此刻如同一条蜈蚣一般在扭曲的面容上显得愈发狰狞。 “虞儿,莫要让他痛晕过去了,我还有话要问他。” 听到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虞横波转头去看,见到陈清卓已然将体内药力都逼出去了,正在收功散气,心绪一时间松缓不少。 再转回首,她望着眼前痛苦不堪的人,高高在上地又冷视了一阵,才慢条斯理地用脚尖勾起大汉的下巴,捏住他下颌,逼迫他将嘴张开,而后往里强塞了一颗药丸。 服下药丸后,大汉倒不再扼喉挣扎,而是昏厥过去,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又过去一炷香时间,他才缓缓醒转,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 见他醒过来,虞横波冷冷道:“邱垚,卓哥有话要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 邱垚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在他晕厥的这段时间内,云水寨门人已经全军覆没,二弟瞿通水被绑了手脚扔在一旁,连自己也被缚住了双足。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能忍辱负重地俯首听命。 “……你有什么要问?” 陈清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们云水寨为何如此笃定是我盗走了不名刀?” “看守兵库的弟兄在被打晕之前无意扯下了那人的面巾,据他描述来看,面巾之下的人长相便同你一样。” 陈清卓奇道:“他又未曾仔细看过我,如何便能肯定那人是我?” “好,暂且不论相貌,可据我寨中兄弟所述,那盗刀之人使出的剑法正是你的泼酒剑,天下皆知,泼酒剑是你陈清卓所创,这如何能做得假?” 陈清卓被噎了一道,他站起身挠了挠脸侧,垂首喃喃自语:“莫非我真在醉酒之后顺道去将不名刀给夺了,然后随手扔到了什么地方?” 见到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邱垚哼了一声,还想再讥讽一句,抬头却正对上虞横波凉凉看他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噤,不甘心地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即便如此,那人也未必就是陈前辈。” 清亮柔润的嗓音自一旁响起,引得众人目光都齐齐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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