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阳景查过了,这女子就是登临本地人士,家世身份十分寻常,只是未曾查探到她有拜师形迹,不知其师从何处。听曦和形容,此人轻功尚可,看不出武功路数,但是内力十分深厚,与月儿一番交手下来未有完尽之意。” “左右只是个年轻女子,派人盯着即可。”听到家世寻常,关山云衢似乎不再挂心于此,下过吩咐后,便端起茶盏轻轻摩挲。 明心看出主人家的送客之意,起身行礼道:“多谢关山家主的招待,贫尼叨扰许久,也该回寺中了,若是明月还有他事,家主着人传书给贫尼即可。” “多谢大师,那就恕我不远送了。曜儿,去送送明心大师。” 雍容俊秀的男子笑着上前朝外引去:“大师,这边请。” 见客人离开了,关山云衢才端肃了神色,目中有凛然之意,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朝身后抛下了一句话。 “随我去书房说。” 关山旭亦步亦趋跟随其后,二人穿过几个回廊来到另一院中,嘱咐院门外的侍从不准任何人靠近,随即步入院内书房,将门关上,老成持重的男子才低声出言。 “与裴家家主面谈过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如无差错的话,待得仲秋前后便可开始行动。” 关山云衢负手垂目,眉头微锁,脸上尽是郑重之意:“十二兽之人已然是听到了风声有所意动,今次仓促动作已是权宜之计,此事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是,父亲。”关山旭应允之后,又问道,“那小妹那边……” 中年男子语气果决道:“未免意外,便让月儿再过一段时日就回来吧。她自幼任性惯了,去年百般吵闹,哄得我答应她让她去长庚校学修习,如今既然遇到了危险,正是个让她回来的理由,毕竟都已经自己在外玩过一年多了,也该收心了。青陆与她年龄都不小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是,父亲,我晓得了。” 长庚校学内,碧波荡漾的卿云湖旁,一名青衣女子倚靠湖畔垂柳而坐,单腿微曲,身姿疏懒随意,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书中内容。 离魁典又过了数日,林箊在领了七政典籍后,便一直沉醉于书卷文籍之中,乃至时常与舍友一道秉烛夜读。如此认真态度,直叫熟悉她的人大为吃惊。 她手中拿的书册是那数十册典籍中涉及机关之术的其中一本,其上记载了远古至今的各式机关制造之法,除了常见的袖箭与暗弩,与墓室攻城中多用的防卫机弩,甚至还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精美奇妙、栩栩如生的木甲艺伶。 只不过木甲艺伶的做法并不详尽,其中的雕刻制造方法可以说仅仅是写书之人的一种揣测估量,无法对照仿作。而此书作者正是当下最为有名的匠师公输寅。 林箊近日一直醉心于机关术中,常为公输匠师的奇思妙想所折服,见到感兴趣的机括暗器也想要亲自试做,只是校学中毕竟材料不足,很多时候便就只能望而兴叹。 一个身影忽然自一旁出现,站在她身前,遮挡住了头顶日光。 “此君,我到处寻不见你,去问了曾姑娘才知道你在此处。” 林箊放下手中书本,看向来人。 “敬修?找我何事?” “明日便是乞巧节,也恰好是旬休,你可有什么安排?” “我与月灵已经约好了一起去镇里逛逛七夕市,我也恰巧有些东西要买。” 君思齐笑道:“如此正好,我上个月在阅川书肆张铺头那里订了一本诗卷,算算日子应当已经到了,你帮我去取一下如何?” “你旬休不回家一趟吗?” “不了,课业繁重,上次武课教授的步法我至今尚未练习明白,下次无法还课的话梁武师该要罚了。” 林箊听他的话里的嗟叹之意不免笑了起来。她这位好友自小便对诗书礼易信手拈来,身手方面,御车驾马可能还算熟稔,但让他习武拿剑就真是难为他了。 “行,我也看看有没有新的传奇话本值得一买。去岁那本《庸川诡话》写得颇为引人入胜,虽然看得人胆寒发怵,但又忍不住叫人想知道后面内容,只是看完之后迟迟没有下册,让我苦等了许久。”林箊拧着眉头叹息道。 君思齐摇了摇头:“都已经一年多没有出下册了,想来这作者应当不会写了。” 林箊双目一瞪:“瞎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一直等下去,总能等到续篇。” 君思齐无奈道:“那你便等吧。这是取书的凭据,你收好莫要掉了,徐大家的诗集两三旬才补一次货,我特意让张铺头为我预留的。” 听着老友万般嘱咐,林箊将那张凭据放入腰间收好,已经把书又端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弄丢的,你放心便是。” “多谢此君了。” 君思齐向她道过谢后便离开了。
第18章 落日西下,待光线逐渐暗淡,天边已有倦鸟归家之影,柳荫下的女子才收拾好手中书卷,捻去了身上几片落叶杂草,漫步朝舍馆走去。 她信步走着,脑海中还心不在焉地在思索方才从书上看到的那支暗器“春雨”。 二十八家中,西南虞家便十分擅于暗器毒术。十八年前,虞家的长子虞释曾在止戈大会时以一手漫天花雨技惊四座,而后他也顺理成章成为了虞家现任家主。 林箊在看到“春雨”的图示与威力描述时,便看出这支暗器是仿漫天花雨形意所制成。 漫天花雨是将虞家特有的银叶注入内力抛洒出去,内力凝聚其中,触碰到实物便会轰然炸裂飞散,给人以两次威力极大的伤害。 而“春雨”则是完全以器物制成,由一根筒状机括作为触发装置,其中填装精铁打造的丸状器物,铁丸中又装满焰石,触动“春雨”后数十铁丸便自筒中飞射,以□□的速度射向敌方,最后在敌方身上炸开,散成朦胧春雨。 若“春雨”真能制成,其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只是公输寅也在其后用小字注明了这支暗器与木甲艺伶一般不过是一种试想中的产物,实际并不能真正发挥如此大威势,仅能当作孩童玩耍之物而已。 林箊在仔细看过大半本书后发现,这本书中的后半内容几乎都是公输寅反复试做而不成的一些机关暗器,他发现成果不如人意后,便会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记录下来,留待他人思考。这样不屈的毅力与宽阔的胸襟,让林箊很是敬佩。 回到寝舍外,林箊本待从配囊中取出管钥去开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锁,于是直接推门而入。 “砚秋,你今日居然这么早便回来……” 话还未说完,她就发现房中的人并非曾砚秋,印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红色倩影。 林箊就在门边停住。 “关山明月?你身为世家小姐,屈尊降贵来我们凡夫庶民的寝舍做什么?” 被视为不速之客的明艳女子正抱臂望着窗外,她好奇地上下张望了一番之后,才转回身来悠悠道:“林箊,我之前说过我还会来找你。” 林箊边走进屋内,将手中书册在书桌上放好,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关山大小姐找我何事?” “我知道明日是你休沐,你与我下山一趟。” “不行,明日我与月灵有约了。”林箊当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似乎没想到这么快便被拒绝,关山明月秀眉绞起,正待发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深吸两口气,努力放平心绪,才道:“又用不了你多少时辰,你白日尽管随她去,夜里同我出去就行了。” 林箊抬眸看她,出言问道:“你身边那几位侍从呢?” “我今日未让他们跟着。” 闻言,青衣女子眼中带了莫测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倒胆大,孤身前来,不怕我报上次鞭伤之仇?” 关山明月满面嗤意地睨她一眼,昂首挺胸傲然道:“你又打不过我。上次不过是被你声势骗过了,休想让我再上一回当!” 林箊“咦”了一声,“大小姐变聪明了。” 戏谑之后,又坦然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打不过你,你那些侍从在武功招数上也远胜于我,所以你有什么想做的让他们陪你去便是了。关山小姐,请回吧。” 说完,她便做出了送客的举动。 红衣女子见她模样,俏丽的面容上带了几分薄怒,恼道:“林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箊笑意盈盈看着她:“我不爱敬酒,也不爱罚酒,只喜欢不醉人的半埕春,关山小姐往后莫要忘记了。” 气急地一跺脚,关山明月又怒视她一眼,愤然拂袖,风一般快步走出门去,顷刻间便消失在林箊眼前。 林箊见她离开,也不甚在意,只是轻笑一声,上前去带上房门,而后坐在了书桌旁。 自上次关山明月向她表现出招揽之意却被她拒绝后,她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今次是那之后头一回相见。从关山明月今日表现来看,或许她并没有放弃打算。 只是在林箊看来,这位大小姐并不像会为了世家名声而出面招贤纳士的人,所以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不好妄下定论。 联想到魁典之日山长顾承恩略带告诫之意的话语,林箊慢慢陷入了沉思。 “匹夫怀璧死,百鬼瞰高明。”这自然不止是一句教导话语,更像是一句提醒。 天下武学英才,八分尽出世家。二十八世家拥有最卓越的人力物力,入幕之宾不知凡几,多数扬名在外的武林高手或多或少都受过世家关照,或者直接师承世家座下谋士,仅有寥寥几人能够独善其身,这自然不是一朝能成的局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山长的话语不是没有道理,但林箊却不想就此轻易屈从他人麾下。 只有不断增进自己的实力,才有能够在困境中斡旋转圜的能力。她当前最为紧要的便是找到一套适合自己的武功招式。 前几日林箊便草草翻阅过了七政典籍中涉及武功心法的所有书籍,她发现尽管这些书典非世家中人不可学习,但其中武学却也只是较为常见的一些腿脚之术。不过倒也并不意外,想来那些高深武艺归于各门所有,也不会被记录在校学书典当中。 林箊较为在意的是,这些书典中有一本教授呼吸吐纳的运气之法,名为《清心术》。 在常人看来,这本心法有些食而无味、弃而可惜之感。因为书中记载,内功根基不牢的人运此心法仅能安心定神、通畅气血,与平日打坐没有二异,但若是内功深厚之人习得此术,长期修习之后,却有洗经伐髓之效。 内功粗浅的人学来无用,内功深厚的人不屑于学,故而被人视为鸡肋。 但在林箊眼里,这本《清心术》却仿佛为她量身打造一般,既可以稳固她的内力根基,又可以令她身体素质更上一层,实在是非常契合。因此她前日发现这本心法中的精妙之处后,便开始以修习心法取代了每日晨间的打坐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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