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阴云,将原本皎洁的月色半掩于云后,安静的山林中回荡着银笛清灵诡异的乐声。忽然间,有细微的嗡鸣声自暗夜中渐渐靠近,一团细密拥簇的黑雾从远处蜂拥而来。 “啊!” “有毒蜂!” “蛇!是毒蛇!” 裸露在外的肌肤突然传来轻微的刺痛,被蜂蛰的人伤处一片暗紫,旋即跌跌撞撞地倒了下去。 嘶嘶的吐信声交织在慌乱的呼喊中,从头顶与洞外掉落爬行出一条又一条长蛇。 原本严阵以待的虞家侍从霎时间乱作一团,一手拉起外裳遮在头顶,一手拔出随身兵刃开始挥砍着驱赶半空中肆虐的蜂群。 微小而繁密的毒蜂在人群间交错穿涌,刀兵对它们的所造成的影响只是微乎其微,转眼间,便又有数名虞家侍从中了蜂毒,面色青紫地摔倒在地,再无声息。 陈廉双尺刺落数条扑来的毒蛇,回首怒喝:“慌什么!点火!” 一众人恍然大悟,连忙自怀中掏出火折子点起了火。 升腾的火光与烟气好不容易将密聚的毒蜂群熏散,而不过片刻,脚边又传来冰凉的触感,蜿蜒而上的毒蛇叫众人惊骇得魂飞魄散,仓皇地想要将脚上毒蛇甩飞,却反而被毒牙瞬间咬下。 眼见人群愈发慌乱张皇,陈廉目光森冷地锁向吹笛之人,手执阴阳尺卷起凌厉威势呼啸而去。 “妖女找死!” 震怒之下的攻击带着十足十的力道,浩然磅礴的气劲有如怒涛席卷,一看便知无法正面与之相抗。 瞬息之间,凛然明亮的剑光与破空而至的飞针同时迎上,阴阳双尺一边架在黑剑上相持不下,一边被飞针尾端的细线死死缠绕,陈廉眼中精光陡亮,震喝一声,丝毫不顾右手黑剑的压制,而将左手铁尺向外一崩。 连接飞针的丝线顷刻崩裂,深厚的气劲如排山倒海一般炸开,将掷出飞针的人骤然掀飞出去。 林箊神色一凛,炽烈的内力轰然尽数涌出,竟一息盖过了老者释放出的威压,锐利无双的无鞘剑猛然震开铁尺,迫得陈廉为避锋芒,不得不向后退开一步。 青色的身影一闪,如轻风般绕至被震飞的女子身后,将她轻巧接住。 感受到熟悉的清淡气息,青岚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目光迷离地望着眼前人,神色似有痛楚。 林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祭坛中平坦之处。 “你在此歇息片刻,剩下的交给我。”
第132章 在眼前之人几处穴位一点,将她体内凝滞的真气疏通,确认她并无大碍后,林箊缓缓站起了身,眼神清冷地自高处望向祭坛下的老者。 “前辈当真不愿收手吗?” 陈廉话语冷硬:“将兵符交出来,否则你们休想活着离开此处。” 见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林箊慢慢握紧了手中无鞘剑,话音平静。 “那晚辈只能斗胆领教前辈高招了。” 地面细碎的尘沙微微震动,晦暗的山洞中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风,尘沙离地而起,青色的身影倏忽消失不见。 剑光闪过。 “叮叮叮” 金石相交的声音在山洞内频频响起,陈廉站于原地,双手铁尺于空中飞扬起落,迎接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冷风与寒芒。 锋刃激烈碰撞擦出道道星火,不时闪烁的粲然火花于顷刻间照亮袭来的女子面容,而下一瞬她却再次消失,利刃已从截然不同的另一处方向刺来。 太快了,快到令陈廉都感到惊异。 这青衣女子的踪迹连他的目力都无法完全捕捉,如此轻功身法,竟隐隐有与他比肩之意。 本只想试探一番这女子的底细究竟,却未想到她如此出人意表,再这般叫她先发制人下去,恐怕自己反而会陷入被动局面。 陈廉目光如电,手下骤沉,阴阳尺忽而朝同一点猛劈而去,竟恰好迎上攻来的剑光。 两把兵刃相撞,剑锋被沉沉震开,夹带而至的剑气往外一弹。 一声震响,脚下地面晃起隐约震动,碎石簌簌而下,坚固的岩壁上出现一道清晰的剑痕。 剑痕深凿其中,将原本覆满青苔的岩壁劈裂,显露出内里的白色石质。 这一剑若是落到人身上,定然会叫人立即身首异处。 堂堂彼苍榜高手,竟被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逼得用出全力只为挡她一剑。 陈廉心生狠意,握住阴阳尺的双手指节微白,原本枯瘦干瘪的手臂上青脉凸起。 知晓他要发力了,林箊眉目微沉,目光紧紧盯住他一举一动,手持无鞘剑凝神以对。 老者周身爆发出骇人气劲,身上白袍被急涌的气流掀得猎猎作响,脚下猛然一踏,地面顿生一处凹陷,闪着寒芒的阴阳双尺裹挟着气压山河之势遽然刺向青衣女子。 林箊不敢硬接,闪身欲避开这一击,谁料老者却比她更快一步,轻身封住了她去路。 眉峰一凛,林箊横剑挡下袭来的铁尺,而铁尺形分三叉,两侧旁枝只需微微一偏,便能将所有刀剑死死卡住。 陈廉一尺别住女子手中剑,另一尺霍然向她胸口点去。 林箊还想效仿先前举动,以剑身挡下两把铁尺。 她内息勃发,骤然将剑锋一扬,“噌”的一声响,剑身精确无误地撞上尺头,仍旧格住了攻来的第二把铁尺。 可攻势未完。 铁尺刺下又抽出,再猛然刺去。 铿然的击打声连连响起,沉重冰冷的铁尺以寸劲如急风骤雨般一下又一下狠刺向挡在面前的无鞘剑。 凌厉猛烈的攻击接连不断打在剑身上,将剑一寸寸往后压去,浑厚内息透剑而过,令林箊面色渐渐苍白。 见她还在强撑,陈廉双目一敛,气劲陡然迸发,最后一击强劲迅猛地急遽刺出。 “噗” 腥红的血液喷洒而出,青色身影霎时间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祭坛石阶上,扬起一阵尘烟。 “小瞎子!” 青岚瞳孔骤然放大,目光中满是惊惶,她撑起身子脚步踉跄地要向倒在地上的女子而去,可一道身影却忽然跃至她眼前,苍老干枯的二指瞬间扼住了她脖颈。 “将太皓兵符交出来!” 冷酷无情的话音响起,令意识逐渐迷蒙的人略微清醒几分。 半阖的眼睫轻轻翕动,林箊的身躯因受痛而微微蜷缩,胸口气息紊乱急促,仿若撕心裂肺一般咳出大口鲜血。 昏沉的视线疲弱地上移,扫见祭坛上陷入危险的身影,握在剑上的手指慢慢合拢,重新拿住剑,支在身侧,借力一点一点坐起身来。 现在还不能倒下…… 她一手撑在剑上,盘膝而坐,将脑海中溃散如纷扬大雪的思绪竭力凝聚,体内沉下一道纯凝的气息直往幽府探去。 有烈火从心口点燃。 她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可她还在催动内力。 林箊双眼紧闭,苍白如纸的面容慢慢涌起一丝潮红。 如若我当真身负宓羲血脉,如若体内的真元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定然还有一战之力! …… 陈廉望着眼前女子因窒息而渐渐微弱的呼吸,手下力道更深几分,冷冷道:“我再说一次,将兵符交出来。” 纤细白皙的脖颈如娇嫩的花枝一般被扼紧,好似下一刻便会折断,而性命垂危的女子却勉力扬起唇角,流露出了一丝虚弱而讽刺的笑。 “……做梦。” 几不可闻的回答轻易便将老者激怒。 “那待你死后,我再让虞家侍从将你二人扒个干净!” 他话语沉沉落下,指尖一紧就要将眼前女子诛戮,而一道炽猛狂暴的气息却忽然自身后袭来,令他浑身汗毛顿起,几乎是下意识往旁边飞身一避。 一缕凛然清风拂过,白袍上一片衣角缓缓飘落。 青衣女子手执黑剑,站在他方才所站之处。 回想着方才一瞬间爆发出的震骇杀气,陈廉吹拂而出的呼吸令长须微微抖动,他遏制住因劫后余生而震颤的心跳,嗓音惊疑。 “你……” 而女子没有再给他出言的机会。 黑剑笔直挥下,划出一道剑气。 剑气荡在空中,带起微亮的光,像是一条细长的线。 而这条线在陈廉眼中,却凝聚成了一个点。 只因剑气在挥出的那一刻,便破空而至,转瞬到了他眼前。 陈廉神色一变,不及任何思考,双尺交握身前,直抵向那道锐不可当的剑气。 “砰” 轰然暴裂的气劲令他双手一麻,脚下疾退几步。 陈廉骇然地望着手中隐隐发颤的阴阳尺,心神已是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这女子怎会还能使出如此浑厚的内劲! 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青影闪身而至,手中黑剑高高扬起,毫无变化地一剑倒下。 那是…… “问岳棍法!”老者惊骇地叫出了声。 女子用的是剑,但使的却是武林中最为刚猛雄浑的一记棍法。 问岳棍法需要深厚的内力与刚硬的武器方能施展,寻常刀剑或轻盈或柔韧,都无法将问岳棍所需的威烈气势发挥完全。 可她手中所用之剑,并不是普通长剑。 这把无鞘无格、形如废铁的黑剑,是曾名列神兵榜榜首,饮血无数的太皓佩剑,无鞘剑! 锐利无双的无鞘剑直直斩向眼前老者,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势夹杂着尖锐冷意叫他避无可避。 陈廉咬牙抬手以阴阳尺去挡,打算挡下这一记攻势后再寻机反击。 女子本就身受重伤,如此不遗余力地消耗真元定然会加剧她体内伤势,只要将她这几招撑过,她便会精疲力尽,再也无力可施。 灌注了所有内力的阴阳尺与凛然斩下的无鞘剑相遇。 “当啷” 阴阳尺应声而断。 陈廉瞠目而视,未曾说出话来,而剑光却又一闪,冷锐漆黑的剑锋齐根斩断了他的右臂。 “啊——!” 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山洞,淋漓鲜血从断臂中喷涌而出,霎时溅落到女子青衣上。 “陈前辈!” 虞家侍从未曾料到陈廉竟会落败,慌忙呼喊着围到他身旁。 “阿叔,他们在这里!” 洞外隐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与对话声,为首的侍从见此次行动的两位领头之人都无法再发号施令,当机立断喊道:“撤!” 剩下的十数名虞家侍从带着断臂的老者与昏迷不醒的公子仓促地往洞外撤去。 眼见危机解除,林箊紧绷的心神一松,体内内息消散,身子当即摇摇欲坠着倒下去,恰落入了走近身后的女子怀中。 一名黑苗匆忙自洞外走入,见到女子并无大碍,登时松了一口气,垂首跪地道:“祖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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