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徽突然感觉自己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像一只孤立无援,飘荡在海面的小船,滔天的巨浪里,她已经无法掌舵,只能任由一波大过一波的海浪吞噬。 她清晰的看见自己正在下沉,沉下去,越沉越深,海面离她远去,她将要沉入不见天日的海水,被沉沉的海水湮没,失去感知能力,失去判断力,渐渐失去意识。 “瓦卡手里还有六个孩子。”周伯年的声音把她一把拉回现实,周徽胸腔剧烈起伏,终于找回一点理智。 对,瓦卡手里还有六个孩子。 她还要将他们救出来。 周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思绪回到案子上来。 崔建强的儿子崔小强死了,今天早上送去医院的,一个是花园路37号那对年轻夫妇的女儿,一个是佤邦附近村落吴家的小儿子,还有一个也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 那么剩下的六个孩子,还有两个佤邦附近村子的孩子,另外四个,是平陵市南城区丢的那四个孩子。 但是,孩子现在在哪里呢?瓦卡又准备什么时间将他们转卖,卖给什么人?这些情况,警方目前为止都还不清楚,因为支援要到三天后才可以就位,也不可以贸然行动。 周伯年手里夹着烟,脸转向周徽说:“现在三个孩子救了回来,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得派人在医院二十四小时布控,一但发现瓦卡这帮毒枭的行踪,立即进行抓捕。” 周徽点点头说:“放心吧,周厅。早都安排好了,医院那边我叫孙也带人看着,吴局也派了人过去支援我们,现在,医院大门口,门诊楼,各个走廊里都是我们的人,监控室我也派人一直监视着。三个孩子很安全,我们一定会确保他们三个人的安全,如果瓦卡那帮人敢来医院的话,我们一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医院的患者、医生也要及时疏散,以防发生意外。” 周回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些都会安排。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瓦卡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要把剩下六个小孩送去哪里?由谁转送,送出去之后,是否还会再接回来?他和买主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多少利益往来?瓦卡背地里还在做怎样的生意? 这些事情都需要调查清楚,否则他们的工作将会进行的很被动,只能等瓦卡那边走一步,他们看一步,但是这样就太晚了。 不可能指望,每一次都像今天雅文夜总会的抓捕行动那么顺利,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像今天一样好运,把所有赌注压在虚无缥缈的好运上,不是周徽的做事风格。 况且,现在已经知道瓦卡准备让这些孩子接客,并且给他们吞下毒品来控制他们,让孩子们为他所用,成为他做毒品生意道路上的垫脚石,何等的残忍、残酷。 瓦卡这种毒贩穷凶极恶,毫无人性可言,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昨晚死的崔小强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瓦卡根本不在意这些孩子的死活,就算这些孩子全死了,他可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反正还有鬼子母替他找来更多年轻漂亮的新面孔,那些稚嫩的面孔下,隐藏着一张张惊恐的脸。 这大概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快感。 “对了。”周伯年夹着烟的手指一顿,说:“那个雅文夜总会的经理,背后有没有什么身份背景。” 桌面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周伯年手里这支也很快燃到底,他低头看一眼,抬手将烟头压灭在玻璃烟灰缸内。 吴局办公桌离他不远,隔着两张桌子,视线落过来,点点头:“嗯,很有可能。” 语气稍顿,吴局接着解释分析:“佤邦地区不比你们国内,这里但凡能做点生意的,多半后边有人撑腰。别说是红灯区的夜总会了,就是随便那个小巷子,甚至是村子里的三|陪女,后面没人撑着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出来卖,不然保不准哪天把小命搭进去,都得找个靠山。” 周伯年倒是没再点烟,抬抬手问吴局:“那这个雅文夜总会背后的靠山是谁?能不能动用点手段查一查,这家店到底是谁在背后经营?查清楚这点,对我们之后支援来了会有很大帮助,也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开始调查,找到突破口,化被动局面为主动。” 吴局叹了口气,对周伯年说:“我们已经审过雅文夜总会的经理,他向我们提供了一些消息,但是不是很多。这家夜总会背后确实又一个神秘人在暗中经营,但是据经理交代的情况来看,他也不清楚这个人是谁。” 周伯年皱起眉头:“他是这家店的经理,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幕后老板?” 吴局无奈的摊摊手,表示情况就是这样:“我刚派人去问过雅文夜总会的陪酒小姐,还有那里的女人、清洁工,经理应该没有说谎,店里的其他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那位幕后老板。据说,他们这位老板十分神秘,神出鬼没,也从来不到自己店里来看看经营情况怎么样,就放心把店面交给经理让他全权打理。” 张裕南在一旁插一句:“这样的老板第一次见啊。” “可不是。”吴局接着无奈的说下去:“我也纳闷呢!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店,就算没时间自己打理,偶尔过来看一看的时间总是有的吧,一次都没来过就有点问题了。但是,这位幕后老板又好像能够远程操控这里的一切。” 听吴局说完,周徽皱着眉头说:“这家店幕后老板会不会和瓦卡有关系,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店?” 吴局吸一口烟,点点头说:“嗯,很有这个可能性。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三个孩子直接送到那里去,随便打个招呼经理就能放行。”语气顿了顿,吴局接着说:“不过,这一点还需要我们后续调查,我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去红灯区也在找人问,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不信这个神秘是幕后老板会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周徽点点头。 “我们不妨大胆的多做几个假设。” 吴局建议:“第一种可能性,就像周警官说的那样,雅文夜总会很可能就是瓦卡自己的店面,只是交给其他人打理,而他因为前二十五年一直在监狱坐牢,所以没有办法出来看一眼自己的店;第二种情况,这家夜总会的幕后老板不是瓦卡,但是却是一位和他关系密切,能够让他非常放心的人,并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势力很大,反侦察能力很强,店夜总会开在红灯区这么久,没有被警察查过,没有出现大的变故,一直安然无恙在这里许多年,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躲在暗处一直默默关注着它,这样的老板忍耐力和定力非常人所能及。” 周伯年听完吴局的分析,认同的点点头。 “吴局分析的有道理,佤邦这片您比我们熟悉,了解也比我们更深入,当地情况是个什么样子,咱们以后还要多交流。” “嗯,多交流。”吴局点点头,说:“我有什么想法,肯定都给你们说,大家一起分析分析,只要有利于尽快破掉案子,就都是好事。” 周伯年说:“对,您以后有什么想法就大胆放心说。” “哎,好的,周厅,我明白。” 两人客套几句,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周徽突然开口:“吴局,你的分析让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谁?”吴局惊了惊。 周徽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鬼子母。”
第129章 郊外孤零零的高压电塔, 站在山顶别墅区的屋顶之间,架起电线,撑起天。 天是铅灰色的。 云层翻涌, 像流淌的河。 地面也有一条河,银灰色,盘踞在山间,银灰色的汽车沿着它一路向下,是急流里的船。 “爸爸,我们去哪?” 后座的车窗摇下来, 窗框里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漆黑的长发被风扬起, 白色的公主裙垂在皮质的汽车后座,像一株含苞欲放的百合花。 属于六岁女孩独特的美好。 扬起脸, 再问一遍。 “跟爸爸去谈木材生意好不好?”年轻男人跟这张脸如出一辙,眼底目光映着怜爱:“妈妈不在,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吧。生意结束爸爸带你去游乐场。” “好。”脆生生的声音。 酒店包房里, 背光坐着一个男人。 “这是你的女儿?” 男人一见到女孩,忍不住惊叹:“真是个漂亮的小天使。” 男人站起来,高大的影子投过来, 仰起头, 一张典型的东南亚长相的脸,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 男人操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 同父亲握手。 “喻先生。” “瓦卡先生。” 落座, 开始谈, 汤汁溅到衣裙,白色的裙摆沾染一片油污:“我要去洗手间。” 小小的眉头拧在一起, 神情严肃认真。 洗不干净,怎么都洗不干净。 那块油污,牢牢附着在裙摆上。 “我帮你。” 洗手间哗哗的水流声里,突然蹦出来一道刺耳的男声,手上动作一顿,还没转过头,脚已经离地,男人从身后压下来,轻轻松松抱着她坐上漆黑的洗手台。 “不。”鼓着脸,皱着眉推开他:“不要你帮,这里是女士洗手间。你出去。” 她指着门口方向。 “女士洗手间?”男人不怀好意的摸摸后脑勺:“女士洗手间我也能来的呀!没有男人哪会有你?嗯?你说是不是,小天使?” 她跳下洗手台,跑出去。 “爸爸,爸爸……” 男人在后面追上来,巨大的影子压过来。 越跑越慢,越跑越沉,小腿像是灌了铅,走廊开始扭曲,地面开始晃动,身后巨大的身影紧追不舍。 “小天使,我要抓到你喽!”一连串沙哑的怪笑。 房间里,窗帘抖动。 喻白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窗外是一轮新月,她逐渐想起来现在是2018年十一月,她人在佤邦,距离梦里的场景,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七年。 三指掐住眉心,慢慢消化恐惧。 猛然间,她意识到什么,身子一下僵直了。 房间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做噩梦了?” 黑暗里,那个人影动了动,发出苍老的声音。 半口气卡在喉间,喻白僵直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人影坐在床边,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听说,你还挺心疼那几个小娃娃的,是不是?”
142 首页 上一页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