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帛知道事情要闹大了,但不知为何还没闹大,祖父棺木被调包、又被人擅自撬开这等天大的事,侯府上下难道不该全部出动、抓到那个撬棺的贼人么? 姜帛从门缝一边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姜子期看了她一眼,竟破天荒地没有责备她。 “看什么呢父亲?”姜帛遂伸过脑袋去看姜子期手中的画帛,只一眼,她便愣住了。 那画中之人不正是不久前才出现在祠堂里的……公主吗? “公主。”姜帛说。 姜子期任由姜帛从自己手里拿过这幅画。 拿到手里,姜帛才感觉到这幅画上积淀的岁月感,有些发朽的卷轴,发黄的画帛上生有点点霉菌,衣裳样式有些看不大清。 但很容易就能认出来那绝非当时的风尚。 也就是说,画上之人并非当世之人。 姜帛想起父亲曾说过,公主和先皇后长得像极了,难道这画上之人是先皇后?是公主的生母? 可是为何先皇后的画会出现在父亲手上? 为何所有人都不说话? 为何父亲还不下令搜捕贼人? 诸多疑问都在这一刻涌上姜帛心头。 尤其当她看到那具空荡荡的棺材里还躺着另一件东西—— 芦忉剑。 那是祖父当年过江时随身佩戴的杀伐之器,五年前祖父去世时,侯府上下找这柄剑找不到,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父亲……” “不可闹大。”姜子期看向霖夫人,“夫人,这件事若闹大,侯府就完了。” 霖夫人低声沉吟,不知她在想什么。 姜老太君浑浊的瞳孔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姜帛。 只有姜璟忽然怒道:“他就是会给我们找麻烦!” “有没有人想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姜帛问道。 霖夫人:“可是侯爷,难道这件事就不往下查了么?公公的骸骨就这样遗失了,难道就不找了么?” 姜子期:“如果这是父亲自己的意思,我们是绝没有可能找到他的骸骨的,当年我亲自将他放入棺材,也是我亲自送他下葬,又是我亲自合的坟。 然此刻你我所见,唯空棺一具,旧刃一柄,残画一幅,这样的偷梁换柱,我不信这是盗墓贼所为,只能是他自己的主意。” 姜帛:“什么意思?” 姜璟:“意思是爷爷把自己骸骨藏起来,只留下一具空棺和一把剑,还有一幅害人的画。” “住口!”姜老太君终于发话。 姜璟立刻住了嘴。 姜老太君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姜璟面前:“你可以恨你祖父,可以恨今日开棺的人。但你不能说那幅画害人,不是那幅画要自己出现在你祖父的棺材里,也不是那个人要自己被人画到画上去的。” 姜帛似乎从姜老太君的话里琢磨出什么,“祖母,您认识画上的人?是不是公主……” ‘公主’后面的‘的母后’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见姜老太君道:“是公主,但不是当朝的公主。” “那是?” “是前朝的公主,川鱼国的青帛公主。”
第16章 何必恋栈 谁是她挺喜欢的人?. 姜帛当时第一反应是:原来前朝最后那位公主叫青帛啊。 然立刻她又意识到,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今早离宫前,荆泉说她梦话里重复的岂非正是这个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姜帛想多了,但当她发现‘青帛’原来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时,她居然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何那个人的名字里会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字? 姜帛正在思索,忽然被姜老太君的声音打断:“姜帛。” 祖母几乎从来不叫她的全名,果然姜帛听见祖母接下来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姜帛,你告诉祖母,公主今日来侯府究竟是为何?她到没到过祠堂?” 这一刻姜帛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想到刚才青雨用手捂住她的嘴,那意思分明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们。 按理说祖母才是自己的家人,她不应该帮青雨隐瞒。 但那一刻,她甚至都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道:“她是来找我的,是我邀请公主来侯府的。” “她没到过祠堂?”姜老太君似乎并不很信她。 姜帛:“是的,她没有。” “我去见她。” “祖母——”姜帛还想阻拦什么。 “姜帛。”姜老太君严厉的声音让姜帛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祖母这么可怕的样子,这一刻姜帛仿佛看到祖母当年整顿侯府上下时的模样,只听姜老太君道: “姜帛,祖母从小教导你,举头三尺有神明,永远不要让谎言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说过的话,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祖母……” “她就永远不会说一个字的谎话……”姜老太君拒绝姜帛要来扶她,独自一人离开了祠堂。 青雨小时候生活在宫里,也总喜欢在殿内挂一些叮叮当当的玩意儿。 但今日在姜帛屋子里她才算长了见识,怎会有人将屋子布置得像杂货铺一般? 青雨平均走一步路就会撞到一枚用线悬在半空的青鸟木雕,柜子上、书架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青鸟,有根雕,有木雕,有玉器,有铜器,青雨怀疑姜帛是不是有收藏青鸟的特殊癖好,她甚至觉得姜帛已然将世上全部的青鸟都收入囊中,只除了她这一只真正的青鸟。 青雨还发现屋子的墙上贴着很多画,有些一看就是小孩子手都不稳的时候画的,有些画技已然十分成熟,很容易便知道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成画的年纪不同,其中的技法与内涵便也不同。 “老身求见公主殿下。” 老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青雨正在看墙上一幅垂钓的画,画中一只青鸟停在鱼竿上,那应该是姜帛七八岁时候画的,倒是有几分童趣,听到外面的声音,青雨嘴角原有的笑意消散了去。 “公主殿下,请让老身见您一面。” 那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聒噪,青雨缓步走到门后。 于是她的影子便透过门纱落到姜老太君浑浊的瞳孔里。 如果说姜老太君方才还只是怀疑,那么此时她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人越老的时候,对以前年轻时候的事反而记得越清,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宫里服侍公主的那几年。 “公主。”姜老太君在门外跪了下去。 她的声音在颤抖,或是激动,或是阔别之情陡然涌上心头,又或者是…… 恐惧。 “公主,红尘早已翻新,您何故去而复返?” 屋子里只有一根昏暗的蜡烛还在烧着,墙上的画作在火光明灭间逐渐显露而又褪去,青雨看着另一幅画,那是一个小孩坐在青鸟背上,搂着青鸟的脖子,下面是颜色很浅的山峰,青鸟载着小孩飞越山峦。 她很过分呐,青雨心想,她居然想骑在我背上…… 门打开了,青雨从门里走出来。 “公主。”姜老太君抬头,苍老的脸几乎让青雨认不出来。 青雨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了下来,“他们都叫你姜老太君,还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吗?容蓉?” 姜老太君两只手紧紧将青雨的手攥住,“没有了,公主……七十年了,故人都已长逝,否则您回朝的第一天,就会有人认出您来的。 可是您当年既然选择那么做,为何今日要回来?早已不是当年那些人了,您难道想向他们的后人复仇吗?您到底想要什么呢?” 青雨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姜老太君手里抽了出来。 站起身,在姜老太君的视线里向姜帛的房间走去。 “公主,”姜老太君在她身后道,“老侯爷的棺材是您开的吧?您在找什么?我帮您。” 青雨脚步停了停,“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的孙女,让她离我远点。” 姜老太君:“公主,我不明白,您明明死了的,为何还留在这世上?您在找什么?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让我帮您,恐怕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让我们一起走,路上,容蓉依旧给您当侍女。” 青雨竟觉得有些讽刺:“明明死了的,为何还活着?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姜老太君垂眸低吟,突然她似乎明白到:“公主,您要找的,是不是那枚梧桐树种子?” “你知道在何处?” 姜老太君:“那竟真的是您的东西么?” “在哪里?” “当年您放火烧了梧桐宫,所有梧桐树都死了,老侯爷抢去救火时为时已晚,后来我听人说,他们见到老侯爷时,老侯爷手里握着那枚梧桐树种。 所以,那是您死前留给老侯爷的么?那三年我不在宫里,原来流言是真的?您与老侯爷真的……” “没有。”青雨像已经料到容蓉要问什么,在她话没说完的时候就打断了她。 “你以为我的眼光和你一般差么?”青雨问道。 姜老太君:“……” “所以那枚种子现在何处?” 姜老太君:“老侯爷临终前将它交给了姜帛,后来姜帛向我借零花钱,便将种子抵在我这里。” “混蛋。”青雨暗暗骂了一句。 居然敢拿她的骸骨去换零花钱。 “给我。”青雨伸手。 姜老太君借着青雨的手缓缓站起来,青雨竟也没说什么,兴许当年这对主仆就是这样相处的。 “昨日又被她要了回去,说要拿去送人。”姜老太君说。 青雨:“送谁?” “她没说,只说是个她挺喜欢的人。” 如果说矜国上下青雨最不想看见的人,第一个是矜帝,那么第二个就一定是姜帛了,可不知为何,越是不想看见,越是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 青雨根本不关心姜帛喜欢谁,但必须要问:“谁是她挺喜欢的人?”
第17章 何时初见 红尘早已翻新,您何故去而复返?. “她喜欢的人呐,那就多了……” 姜老太君如实说:“姜帛这孩子不和我们当年,她活得很快乐,朋友很多,喜欢的人也很多,连我也不清楚她总共有多少朋友,她去哪里都很讨人喜欢的——” “我不是要听你夸孙女。”青雨无情打断她。 姜老太君:“……” “我只要知道她要将种子送给谁。”青雨说。 姜老太君做了个请青雨进屋的动作,这是姜帛的房间,屋里丁零当啷挂着很多小玩具,书没几本,笔却很多,其中有个柜子甚至放满了墨条和颜料,垫在桌子下的地毯一看就被洗过很多次,还残留着洗不掉的颜料痕迹,说明屋主人是个好丹青之人。 但同时也是个手头并不怎么宽裕的人。 姜老太君走到一个立柜面前,对身后跟着她进来的青雨说:“姜帛有很多朋友,宴然、荆泉、菱恭、穆迟……不过这些人都是她以前就认识的,若是要送,种子早就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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