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公交车在中心广场停靠,半辆车的人都下了车,她才又一次在车窗前看见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男人一点也没变,身型、体态、穿着,看一眼就让何雯雯发抖、想吐。 他仍旧站在那天的位置,光明正大的晒着新鲜的太阳,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林舟不常坐公交,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音乐节奏太快,坐了两站居然有些头晕,窗外的日光晃得人眼睛疼,她靠在窗边闭着眼揉太阳穴,感觉身后的人似乎是没站稳,撞了一下自己。 林舟没多想,尽力往前站了站,过了几秒又被人撞了一下。 她这才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背对自己的男人,男人带着墨镜。 除了站的有些近,看不出异样,他像是没有注意到刚刚的触碰,正抬着头在看车厢顶部的站牌。 林舟下意识回头看向徐森淼,想让徐森淼站到自己身边。可是车上人太多了,徐森淼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何雯雯远远看着,看见那男人似乎是碰了一下林舟。 但她站在车门处,视野有限,看得并不分明,只好忍着恶心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公交车于年初改了线路,要多绕几站才能到家,下一站上来的人更多了,林舟不习惯挤车,头晕的难受,上坡时她把头抵在玻璃上汲取凉气,忽然感觉腰上放了一双手。 瞬间就能反应过来,绝对不是徐森淼的手。 林舟再次回过头,这一次,戴墨镜的男人已经转了过来,他靠得更近了,裤子上腰带松垮,敞开的拉链处被撑满了,隐隐露出颤动的、深褐色的存在,似乎……似乎是只穿了外裤。 林舟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摆,她的生物知识仅限于几册必修课本,对生物多样性的理解浅显又规矩,尚未猎奇了解变态这种生物的存在,没能对超出她认知的下三滥行为做出恰当的反应。 她没来得及崩溃,但是何雯雯已经崩溃了。 女孩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划破沉闷的车厢,她哭的太凶,人们要费力分辨两秒,才能听清撕心裂肺的喊声是——“抓色狼!” 徐森淼被喊声惊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林舟呆滞的目光,那男人做了多年的畜生。突然被扒了人皮,慌忙逃窜,松掉的外裤一下子掉了,他被绊了个趔趄,迳直往围观群众身上扑。 人们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慌忙退开,徐森淼猛地冲上前,挡住林舟,反手狠狠甩了男人一巴掌。 短暂的触碰中,胡茬、油污、汗渍蹭到了徐森淼的掌心,无一不恶心,男人的墨镜被打飞了,露出一副标准的“贼眉鼠眼”,他不敢正眼看人,埋着身子往人堆里扎,何雯雯站在远处,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一遍一遍声嘶力竭的重复:“抓色狼!他是色狼!抓色狼!抓色狼!” 围观群众终于在持续的尖叫声中回过神,全都靠过来,男人没了墨镜,犹如丧家之犬,举着胳膊躲避手机镜头,试图从后门下车,一位大叔朝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几个年轻人纷纷上前,把他按在了地上。 提着菜篮子的婆婆护着徐森淼和林舟,像是护着自己的孙辈,叮嘱道:“小姑娘站远点,别伤着。”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报警,有人朝着司机师傅喊话,让他直接把车开去公安局。 林舟靠在徐森淼身后,在头疼的晕眩中想起刚刚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忽然猛地弯下腰,疯狂干呕。 回校要穿校服,衣料并不轻薄,可是触感还是穿透衣料烙铁般印在了皮肤上。 徐森淼伸手扶住她,护着她俩的婆婆哎呦一声:“小姑娘中暑了,有谁带水了吗?” 远处有女生应了一声,近旁有男生站起来让座,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人超车,司机连忙急刹,车上的人扑倒了一地,按住男人的手松了,男人挣扎着站起来,慌不择路,推开车窗从窗户跳了出去。 窗外,一辆卡车呼啸而过,顿重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生的尖叫声,何雯雯的声音尤为突出,像是死神镰刀的具象,穿越一整个车厢,刺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林舟跪倒在地,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徐森淼慌忙捂住她的眼睛:“小舟,不要看。”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设定的色狼的结局并非这样,而是林舟被猥亵,报警,色狼被关,又很快被放,女孩子们依旧会活在恐惧中,担心被报复被伤害,每一个人都是何雯雯,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何雯雯,像是现实中那样。 写着写着又改变了想法,我是个俗人,我就喜欢看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既然故事是HE,那恶有恶报也是HE的一部分,猥亵犯的最好的结局,就是出门被车撞死。
第61章 除根 粉饰的太平终归是个纸灯笼…… 记不清是哪篇阅读理解里说过, 人的五感是互通的,缺少了一部分,另外的部分就会更加敏锐些。 黑暗里, 林舟的听觉被无限放大,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人们的每一句惊呼, 她听得分明,四面八方、男女老少,都在感叹:“死人了。” 林舟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死死靠近徐森淼,这样似乎还不够, 她胡乱抓了抓空气, 抓住徐森淼的衣服才安静下来, 缩成一团小声喊:“小淼……” 徐森淼也在抖,尽量声音平稳的回应:“我在……”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连片的尖叫声只剩下相机的拍照声, 林舟才开口:“那人……被车、撞到了吗。” 徐森淼点点头:“嗯……” 林舟肩膀紧绷, 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淼, 我想看一下。” 徐森淼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 此时的公交车像是一辆装满了丧尸的亡命车,每一个窗口都挤满了人,林舟站在最后, 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从前线大妈的手机屏幕上看见碎了一地的玻璃碴。 还有和柏油路掺在一起的, 已经发黑的红色。 那男人跳窗时,刚好有一辆货车经过, 前面十字路口眼看就要变成红灯, 货车司机见车少踩了油门, 想要抓紧时间冲过去。 没想到并行的公交车上忽然窜出个人,那人冲的太快,司机看到时慌忙打转了方向盘,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舟和徐森淼长这么大,第一次进警察局,做笔录的姐姐很温柔,轻声轻语的,像是怕吓到她们两个,两家家长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来了,林舒恩哭了一路,下了车刚抹干净脸,一进门又开闸泄洪,哭的比成人礼那天还要凶。 见到林舟上下摸了好几圈,来来回回絮叨着:“伤着没啊,啊?伤着没啊?” 林舟原本想说没有,一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和她妈一样止不住的抖,止不住的哭。 陈旭也心疼坏了,拉着她的手,轻轻缓缓的揉:“不怕不怕,没事了,饿不饿啊,还没吃饭呢吧,姨炖了梨汤,回去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一睁眼就忘了,嗯?” 陈旭不姓孟,梨汤没有忘忧的功效,林舟乖乖喝了还是做了一夜噩梦,身上热一阵凉一阵的,睡着睡着就突然抽搐,拽着被子往墙根靠,林舒恩叫不醒她,只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回到了还需要故事书哄睡的小时候。 费力调整好的生物钟也失效了,被噩梦折磨的睡眠持续了整整十六个小时。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结束,林舟浑身是汗,动一下就头晕的厉害,眼皮似乎是黏住了,疼的睁不开,徐森淼一直坐在床沿边上,见她醒了端过水杯,小声问:“渴不渴?” 林舟就着她的手乖乖喝了口水,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处在不清醒也不想睡的状态里,半躺着没有说话,徐森淼擦干她脸上的汗,帮她把枕头垫高了些,又起身拉了一半窗帘,让屋子透了些光,而后去柜子里找了一盘CD。 光盘是过年时去店里刻的,收录的都是她们两个喜欢的曲子,林舟躺足了两个八小时。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感觉,神经紧巴的可以弹棉花,一直没有放松下来,用力呼吸就觉得头疼,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徐森淼了然的坐过去,轻轻地揉着她的太阳穴。 天花板上树影流动,漫长的夏天似乎比其他三个季节长出一段,怎么也走不完。 林舟一生病就很粘人,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徐森淼揉着她的脑袋,她感觉好受一些了,会下意识转一转角度,仿佛在蹭徐森淼的手,徐森淼笑了,忽然说:“小猫……” 林舟弯了弯嘴角,配合着轻轻回应:“喵……” 卧室没开空调,客厅的冷气蔓延进来,温度刚好,莫扎特的摇篮曲填满了整个房间,浸的人温柔和缓,林舟急促了一夜的呼吸慢慢平稳,整个人放松下来,林舒恩听见动静过来看了一眼:“醒啦,饿不饿,妈给你乘碗粥?” 徐森淼替她答:“好,姨,家里有黄瓜小菜吗,我妈做的。” 躺了这么久,林舟的确是饿了,就着黄瓜小菜喝了两碗粥,刚喝完手机就响了起来,邓佳琪的嗓门一如既往。 看样子是打算把听筒震碎:“我刚听说,你俩遇到色狼了?就那个公交车上的那个? 还真有啊!靠!把他大卸八块,牲口!畜生!王八蛋!” 林舟刚吃完饭,忽然被“大卸八块”四个字刺激到,想起昨天猛烈的撞击声,满地的血,还有四周乘客关于“脑浆撒了一地”的描述,立刻蜷缩起来,下意识就往被子里钻。 徐森淼连忙挂断电话,放下碗躺过去,靠到林舟视线平齐的地方,连人带被通通揽过来,轻轻拍着林舟的后背。 闭上眼就是昨天车上的场景,过了很久很久,林舟才缓过神,盯着徐森淼的上衣扣子问:“小淼,你说,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抓他,他是不是不会死。” “不要这样想。”徐森淼帮她把头发整理好,“小舟,不是你的错,嗯?” 林舟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徐森淼抹开她眼角的水汽:“你还记得那个叫顾静的学姐吗,我们给她送过花的。” 林舟视线低垂,点了点头。 “学姐家住的很远,一直是坐公交车回家的,后来突然就不敢坐了,非要骑自行车,我听学姐妈妈说过,学姐也遇见过色狼。 老师们说,学姐走的时候,她妈妈很平静。其实不是的,学姐葬礼那天我曾经去过,阿姨哭的晕过去好几次,孩子走了,妈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徐森淼的鼻尖被林舟的头发蹭的痒痒的,但她没有躲。 “他虽然没有杀人,但他也间接害死了一个女孩。”徐森淼垂下眼,“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让我遇到了这个色狼,我一定会抡圆了胳膊扇他一个耳光,电视剧里不总是演,扇一个耳光就能把牙打掉吗,我还挺好奇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8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