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宪初也破天荒地让老容坐下休息,自己去端了最后两道菜,一边给林少安的碗里盛着饭,一边和女儿们话话家常。 “容倾啊,听说鹤城那个肖律师,决定要常驻在清欢市了?” 林少安比容倾更早作出反应,咯噔一下睁大了眼。 容倾理了理桌上的餐盘,习惯性地把鸡翅摆放在离林少安最近的位置,寻常般应道:“嗯,他觉得在这里比在鹤城发展前景更好。” 几个女儿都没有明确感情生活,两个老人虽然从不催婚她们,心里头却也觉得着急。认了明理是个工作狂,明柔说到底今年也才二十四岁,只有容倾,他们总担心她没有发展亲密关系,是因为还走不出亲生父母的影响。 从不逼她,刺痛她,可这么多年终于从老同事口中听到一些风声,也难免关切。听到容倾这样一说,笑意也随之展露,和老容对视一眼,小心问道:“那你们……” ???林少安眼睛瞪得更大了。 明理突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明宪初问话,先动起了筷子,冷不丁道:“我听检察院的朋友说,明柔实习的时候和一个检察官走得很近,有这事儿?” 一旁的明柔刚喝下一口可乐,噗一声喷了出来。全家人的目光,也就转移集聚到了她身上。
第57章 几双眉目从温转肃, 满桌荤素的热气也逐渐消淡,只有容倾一粒一粒地夹着碗中白米饭送到微微扬起的嘴边,没有夹菜, 也没有再去给明柔施压。 也只有林少安,注意力始终牵挂在容倾身上。 见好好的团圆饭从一家子其乐融融到各揣心事, 明理本一脸无所谓,此刻也有些愧疚拿了明柔的感情挡枪,放下了筷子道:“哎呀行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当我没说,吃饭吧。” 容宗黎也不管是否确有其事,赶紧配合着打圆场:“呃……是是是!吃饭吃饭!” 就连明宪初也打算就此作罢,正动起筷子的时候, 明柔忽然松叹一口, 坦白道:“是谈了。检察院的,暂时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 就没和你们提。” 容宗黎有些尴尬地和明宪初对视一眼,笑容顿了顿,迎合道:“哦……检察院的好啊, 和咱们也算半个同行。呃……”, 想再问些什么, 又欲言又止。 “清欢人, 父亲是我们法大的教授, 母亲是仁卓妇产科主任。183,标准体型, 身体健康,没有家族遗传疾病, 没孩子没结过婚,体制内,会做饭,会疼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明柔看出父亲的担忧,几乎全盘托出,她自认不论是家境还是自身,这个恋人都算得上靠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本以为二十几岁的恋爱总会去追寻浪漫,全家人都做好了只要不太离谱就不过于干涉的准备。所以明理听完只是漫不经心说道声:“嗯,还算靠谱。” 一听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觉得前景可观,明宪初才抬起了眼,敏锐地从刚才过耳的所有信息里捕捉到一处疏漏,追问道:“他哪年的?” 明柔动了动筷子,答道:“比我大七岁。” 容宗黎算了算道:“七岁?哦……已经三十岁了,那年龄差得是有点大了……” 明理也是一愣,哼笑一声:“一树梨花压海棠……” 明宪初瞪了明理一眼,虽然也有些在意年龄问题,综合看来还是表态道:“除了年龄差得多了些,听起来还算靠谱,先处着吧,也不着急谈婚论嫁。” 大人们的谈论,把林少安听得昏头转向。她不懂什么是“靠谱”,什么是“离谱”,只是年龄差这个问题像根心头刺似的膈应着。 七岁就算差太多,那,十五岁……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发表意见道:“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爱情最重要的不就是两个人惺惺相惜吗?而且,刚才明明大家都觉得妹妹的男朋友条件很好,怎么一听年龄,态度就犹豫了?” 言语间,几次下意识看向容倾,发现容倾对明柔的恋情似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意,全程没有表态,表情也始终是淡淡的,这样的不露声色,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也忐忑不安。 明宪初看向林少安,满目不可侵犯的严厉又转为和蔼,笑道:“我们小少安真是长大了,就知道什么爱情了?” “她懂个屁,”明理遏制住了明柔想帮腔的欲望,直白道:“你们现在十几二十几岁,人家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当然是什么都比你老道厉害些,都不用花心思,稍稍一点手段伎俩就给你们这种纯情小姑娘骗得团团转。先给你提个醒,是怕你以为的海誓山盟,只是人家一时的水性杨花。懂不懂?” 明柔当即反驳道:“我相信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少安代入了自己心头的朱砂痣,也自然而然把别人的爱人想作良人,当然不认可明理的话,只觉得沉闷又憋屈。 她默默看向容倾,点了点头:“嗯,我也相信。”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明理两指一戳:“你相信个什么劲?什么时候变成明柔的跟屁虫了?” 她捂着脑袋,又羞又脑:“我不是跟屁虫……” 容倾这才弯弯眉眼,放下筷子把她从后背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的额头:“嗯,漾漾不是别人的跟屁虫。”而后,笑意越发浓郁,点了点她的小鼻尖,笑话她:“只是我的小跟屁虫,对吧?” 撩而不自知。 林少安软了软瞪眼锋眉,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有恼怒,脸却愈发红润了。 明宪初也满眼宠溺看着林少安,笑道:“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眼睛一弯跟藏了蜜似的,在学校不少男生追吧?” 随即又嫌弃的看了眼明理,连着容倾一块儿数落:“你看看你们两,我是说不催你们,可也别等咱们小少安都有男朋友了,你两还孤家寡人呢!唉!要都孤独终老啊,就你们姐妹两搭伙过吧!” 明理蹙了蹙眉:“啧!别咒我!” 而后斜了眼容倾,知道母亲的意思单纯,她却只觉得禁忌又毛骨悚然,恼羞成怒道:“谁要跟她过了?!” 想到失而复得的爱人此刻也应该正和家里人团聚,心里头又温软了一些。她不知道怎么跟一生要强的母亲坦白,自己到了晚婚的年纪依然不结婚,根本不是为了工作。 只是无奈,爱上了可能终其一生也没办法结婚的人。 容倾笑而不语,松了怀抱,揉了揉林少安的头发,不露声色地喝完最后一口热茶,默默起身收拾了碗筷。 林少安呆呆看着容倾的背影,心生怜惜,同时也黯然。她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总是那样萧条地站在孤独里。 可明明就不一样了,十年前容倾孤身薄影,除了佳节还能会到家里团聚,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而这个家说到底,即便没有容倾也是一个完整的四口之家。现在,容倾明明就有她陪着了。 她是她捡来的孩子,只属于她一个人。 “说的对,我就是倾倾的跟屁虫。”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起身跟进厨房,去接过容倾手上沾满泡沫的碗,并肩在一旁的水池清洗。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僵局:“倾倾,什么样的爱情叫靠谱?” 容倾弯了弯嘴角,淡淡回答:“你妈觉得靠谱就是靠谱。” 林少安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又问: “我说得不对吗?年龄和性别一样,都不应该成为两个人相爱的阻碍因素,不是吗?姐姐和于律师在一起没错,妹妹和大她很多的人在一起也没错。” 她想:所以我喜欢你,也没有错。 容倾颔首浅笑,应道:“理想化来看,是的。” 那怅然的声线又说:“可是漾漾,两个人是需要在现实里相爱的。” “现实?” 林少安错愕不解。 容倾不再解释,她也不再追问,只是不禁想着那段不愿提及的初恋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让一贯自由随性的容倾,说出这样一句凄凉话。 手上的碗碟,刷了一遍又一遍。 回忆到达十几年前的某个同学聚会上,容倾和徐书凝坐在离彼此最远的对角线上,酒过三巡,几个旧友说着高中时都曾暗恋甚至追求过容倾的往事,一贯含蓄的徐书凝也第一次举杯畅饮,带着醉意过是醋意玩笑说:“她还没结婚啊,你们还有机会。” 彼时容倾只是黯然苦笑,把烈酒一口口吞进胃里,在夜里一个人痛到冷汗淋漓,第二天一早寻常般拿起手机,回应她的早安。 明理和于茉芙的那段过往,让她在十几岁的年纪,就顿悟了原来女人也可以和女人相爱。也让她错以为,每一段同性恋爱都是可以开诚布公的。 直到徐书凝质问她为什么要到学校来找她,为什么要在拒绝男生的告白时说“有女朋友”这样危险的话,她才愕然醒悟。 爱情是不该被现实束缚的,曾经她也以为爱情只需要两个人惺惺相惜就足够了。可欲想冲破一道道枷锁,就会在身体上勒出的一道道血痕,那样的痛,她不敢说自己还敢尝试第二次。 她早就做好了一生孤独的打算,只想把曾经留下的那些爱恨遗憾通通抹去,不留痕迹。 林少安默叹一声,接过了容倾手里反复刷洗的盘子: “够干净了,剩下的我替你冲掉吧。” 容倾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无措地弯了弯嘴角,松了手。 等满池污浊洗净,容倾的心情也随着满目清亮一点点明媚起来:“好了,小朋友,谢谢你帮忙。休息去吧,我把灶台再擦擦。” 林少安没有听话去休息,看了眼客厅的方向,隐隐约约还听见些“孤独终老”,“寂寞”,“人过了三十岁”之类的话题。 知道容倾不想出去参与,就找理由陪着她在厨房里多待一会儿,撒娇道:“倾倾,我们做点饭后甜点吧?我想吃~” 容倾心头一软,当然是答应了她:“好,我看看有什么水果。” 她蹲身翻找着冰箱,眼光一点点抬起,又一点点落下,冰箱里的灯衬得眼里水光颤颤,找到某个需要的东西,就惊喜闪动,唇角上扬,像晃了晃桃花树的枝桠,落得满风红。 林少安本就心疼到了极致,此刻又看得痴愣,心智渺渺。同时,也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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