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宴溪轻描淡写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后,继续说:“上次想杀了我阻止新材料研究进程,这次改明抢了,照他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公司里还有其他商业间谍没被揪出来,国安部门有个叫陆沈的一直在调查,麻烦赵叔继续协助。” 赵炳活到这把岁数,见过许多大风大浪,商场的你来我往本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有时候使用武力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草稻基金就是如此。 可他此刻却只觉得胆战心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听到岳宴溪这样平静地说这件事。 赵炳不会怀疑禾谨舟在岳宴溪心里的地位,所以现在的平静,绝不是因为岳宴溪能绝对理智地应对事关禾谨舟安危的事,而是一种超脱。 草稻基金想要的东西,小岳总不可能交出去,如今又有条不紊地做这么多安排。 “或许小岳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让我做?”赵炳心中已经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反观岳宴溪,笑得很开怀:“赵叔那么聪明,大概已经想到了。” 赵炳语速比刚才急促一些,饶是他,也没办法再保持镇定。 “你想到方法用自己去换禾谨舟,还是想干脆殉情?” 岳宴溪:“您怎么也开起玩笑了,谁会做白白殉情这么傻的事?” 赵炳攥起拳头,五根指头只有指节泛着白,其他部分都因攥得太紧而充血,通红一片。 他维持着理智,问:“你还想让我做些什么?” 岳宴溪说:“新材料的技术精密和样本现在开始进入封锁状态,任何人都没有权限提取,任何人,包括集团总裁,一直到……赵叔觉得合适的时候再重启。” 赵炳知道,合适的时候,是指岳宴溪回来,或者死了。 不让任何人提取,是怕禾谨舟做傻事么? 赵炳不觉得禾谨舟会做那样的决定,“你认为她会顶着妨害国家安全的罪名去换你?” 岳宴溪只说:“人又不是石头,万一呢?” 赵炳还是摇摇头:“连你尚能用理性做决定。” 岳宴溪还有心思开玩笑,说:“要是她真的去要研究数据了,记得以后烧封信给我,也让我高兴高兴。” 赵炳沉声说:“再敢咒自己,我什么也不帮你。” 沉默许久,岳宴溪说:“等确认过禾谨舟安全再和警方联系行动,别打草惊蛇。” 赵炳:“那你的安全呢?” “是我把他们逼急了,理应由我去解决。”岳宴溪看向窗外,眼神飘往虚空,“如果有第二种方式,谁会想要阴阳两隔?我好不容易讨回来的人,还没捂热乎。” 赵炳不死心道:“怎么就会阴阳两隔,只要我们全力协助警方——” “赵叔您又不是三岁孩子,他们让谭齐转告,还把团队那么多人都放走,大概希望这件事传出去,好趁机打散月河集团的人心,而且敢那么明目张胆,就是认准三天之内搬一个特种部队也拿他们没办法,嚣张至极。” 岳宴溪仍旧弯着唇,“你我都知道,禾谨舟现在对他们有用,所以可以好好住在他们提供的屋子里,要不了几天,就会知道我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 她无奈地耸耸肩:“要是足够幸运,也说不定来得及在他们鱼死网破前把我救出来,总是有一点概率的。”只是不太大。 赵炳直视着岳宴溪的眼睛,深知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刨根问底,即便问出个究竟也撼动不了任何结果。 “用你换她,没有任何意义,她或许会恨你这样做。” “怎么没意义呢?”岳宴溪说,“我的理想已经完成,可她的还没有,这难道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赵叔越来越不会算账了。” 她的理想是禾谨舟,禾谨舟的理想或许要更宏大一些,但其实谁比谁的更大,哪里说得清楚。 毋庸置疑的是,禾谨舟是个更有责任心的总裁。 一切看似都是最理性的决定。 就算是禾谨舟,也没理由生她的气。 赵炳长叹一口气,仿佛瞬间老了许多,最后问道:“草稻基金的人也不是傻子,你怎么就认定他们会让你去换禾谨舟?” 岳宴溪一如初生牛犊时那般桀骜,却又比那时更加从容,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面前的老师:“被贪婪冲昏头脑的时候,就是最好骗的时候,这怎么能算一件难事呢?” Elsa在草稻基金那么久,不是白白消耗时间浪费生命去的,即便现在已经离开那个漩涡,也总有一些方法,可以传递Hela虚假信息。 例如,开启新材料相关机密提取权限的密钥,是集团总裁的虹膜,唯有禾谨舟在场,他们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那些给他们贩卖情报的间谍,也可以好好利用。 甚至都不需要赌他们会不会信,他们一定会相信。 原因正如岳宴溪所说的,不论是低级还是高级的骗术,得以成形的根本,都是被骗者自身的欲望与贪婪。 ** 入夜。 岳宴溪用一块柔软的帕子擦拭着禾谨舟送她的那支手镯,翡翠里的纹路在阳光下仿佛会流动一般,富有生命力。 这东西还是在禾谨舟手上更好看些。 良久,岳宴溪把镯子放到床头,轻声说:“只能由你代表我等她回家了。”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起身去往机场。 连她自己都十分惊讶于自己的平和,大约是因为人面临抉择时才会不平和,如今做的这每一步,都无需抉择。 岳宴溪想,草稻基金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恐怕是因为某群自以为是的人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华国文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文明的思维方式,他们不知道,在她的国家,在每个公民面前,国家利益大于一切,这是从出生就注定的信仰,是根植在骨子里的骄傲。 ** 禾谨舟懂一些加语,听到那些人跟谭齐说的话,知道对方软禁她是想要什么,也知道岳宴溪绝对不可能给。 他们的棋盘从一开始就是一盘死棋,连认真对弈都是浪费时间。 于是在这些天,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公司关于工作的事,剩下的,竟只有岳宴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竟那样深地烙印在她脑海中,又或许是烙印在心里。 像是一部有趣的电影,长度足以用来打发余下的时间。 禾谨舟被蒙着眼睛从建筑里带出去的时候,心中出现强烈的不安感。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离开,甚至从未想过她可以活着离开,一个没有价值的筹码,直接解决掉是最轻松的方式。 草稻基金选择在加国动手,本就是打着不被人揪住是他们所为的把柄,不完成交易,为什么会把她带离那里? 在看到谭齐的那一刻,禾谨舟的不安感开始迅速膨胀。 她得以恢复自由,只有两种可能,岳宴溪把机密交给他们,或是有更有价值的筹码用来交换。 禾谨舟攥住自己发颤的指尖,沉声问:“岳总在哪里?” 谭齐只说:“这里已经配备了最强的安保系统和安保人员,会保证禾总安全。” 禾谨舟提高声音:“我问的是岳总在哪里?” 谭齐低下头,恭敬地说:“加国的警局我们之前都打点过,关系一直也很良好,他们会尽全力协助我们。” 禾谨舟终于维持不了镇定,太阳穴的血管微微凸起,声色俱厉:“我问岳宴溪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8 01:09:38~2023-03-20 12: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化作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跑吧小姑娘 54瓶;Chloe 20瓶;湘淮侯 16瓶;西二环姐姐、阿娜 2瓶;天王星引力、4721121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一根指头也不能少。◎ “岳总可能在您之前那个地方,也有可能在别处,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谭齐只能这样回答。 “所以,是她去换了我。”禾谨舟语调重归平缓,她无法相信这个结论,不是不相信岳宴溪,而是想不通草稻基金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他们怎么会同意?”她声音不大,但能听出藏在平静之下的愤怒与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草稻基金会做这么愚蠢的交换。 谭齐如实说:“草稻基金以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禾总才有权限取出。” 禾谨舟平静地走到距离最近的一把椅子前坐下,疲惫地闭上双眼,她从未如此累过,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的累,是连呼吸一口都只觉得窒息的累。 禾谨舟静坐几分钟,开口说:“帮我清算一下现在手中有多少能使用的流动资金,能快速抵押的不动产和可以快速抛售的股票都帮我变现。” “禾总,您这是?”谭齐没有想出禾谨舟这时候突然要那么多钱是想做什么,毕竟草稻基金要的不是钱。 禾谨舟:“找一个人以我的身份带其他人乘专机回国,提取新材料研究资料和样本,做好保密工作,别让岳总的谎言被戳穿。”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草稻基金很快就会知道情报是假的,他们根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拿假的先去骗他们,拖一些时间,一个礼拜也是极限,或许只有五天,三天。” 不用想都知道,以岳宴溪的行事风格,那些重要机密现在肯定已经提取不出来,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岳宴溪自己都没有做那个打破底线的人,就更不会让她去做。 禾谨舟仍旧闭着眼睛,声音极度疲惫,却掷地有声:“就算岳宴溪走的是死路,我也要给她造出一条生路。” 谭齐应道:“是。” 此刻,他总算知道禾谨舟为什么突然让他筹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面对草稻基金这样的强盗,坐以待毙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必要的时候,或许只能以恶制恶。 岳总其实也有那样的选择,可以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某群为钱卖命的雇佣兵或其他什么人,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禾总,但只要有一丝意外,就会加速禾总的死亡。 不能保证禾总活着,却能得到一个心安,可以告诉自己,看,我已经尽力了。 可她却选了一般人做不出的,以命换命的选择。 为一个人去死,嘴上说说是一件多容易的事,大抵说的时候,会被自己所感动,但都相信上天不会给自己那样的机会,等到真需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大抵早就把曾经说过的话忘到九霄云外。 再退一步讲,如果真的看到心爱之人当着自己的面受到伤害,或许也会被冲动驱使着,替对方挡刀挡子弹,可是在生命真正流逝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为一个甚至没有跟自己流一样血的人失去未来几十年的人生,或许在那一时刻,原本的爱意也会流逝,随着体温一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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