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锦对于小师妹是疼爱的,对于小师妹总来自己面前她也是欢迎的,但是她对于何欺梅确实只是姐妹之情。 那年除夕夜,大家围坐守岁。一群姑娘玩玩闹闹不觉多喝了几杯酒,等乐锦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何欺梅正在亲吻自己,她下意识推开小师妹,醉意全消。 何欺梅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对师姐的感情全说了,她要的人,绝不放手。 乐锦冷静下来,很耐心地说了自己对她的感情,自己只是当她是师妹,是师父的女儿,是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欺梅,师父为你吃了好多苦,你应该专心音律,将来才能接下师父的衣钵。” 何欺梅嗤笑,“师姐,那不过是你们的想法,我从来没想过接受国乐坊,这里太限制人了。不过如果你留下,我愿意留在这里。” 乐锦很失望,“欺梅,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免得师父失望。” 她转身要走,却听何欺梅说:“师姐,我是我,我娘是我娘,你不要总把我们俩放在一起好不好?” 乐锦没有回头,今晚的事给她的震撼太大,她从来没想过师妹会对自己存着这样的心思。 那一夜的事没人再提起,仿佛船过水无痕。 但是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吗?后来乐锦才知道,她师父何芝舫是知道的。或许为了脸面,或许为了私心,何芝舫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只是将何欺梅看得更严了。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那么一切并不会和从前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乐锦会尽量回避和何欺梅独处。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何欺梅的执着。 大约过了两年,那会儿坊内的流言越来越盛,仿佛何欺梅接任坊主只在朝夕之间。霁华的练习越来越刻苦,无视何芝舫的多次警告,从早练到晚,她的技艺已经超过了乐锦和何欺梅,这是坊内都看得出来的。 但是何芝舫私下和乐锦说,霁华太急功近利了,即便技艺再好也没用。她们这个年纪,很难完全理解乐曲中的深意,需要随着年龄的增长,让理解和技艺共同提高,这才是对的。如今霁华的技艺起来了,对乐曲的理解却落下了。 有术而无情,终是无用。 乐锦也曾劝过霁华,可惜霁华根本听不进去,她认为乐锦也想争坊主之位。 何欺梅的技艺也在进步。她天分高,在何芝舫的督促下,她的进步是突飞猛进的,快到连何芝舫都觉得惊讶。 然后在某一个大雨倾盆的深夜,雨声盖住了曲声。何芝舫夜里去看女儿,发现何欺梅竟然在弹奏魔音!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学会的。何芝舫立刻明白这段时间她技艺猛涨的原因,是魔音! “为什么?”何芝舫不明白,好好的正道不走,为什么要学这种邪门歪道? “听说天魔音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何欺梅笑得瘆人,“娘,我要师姐。如果你让师姐跟我在一起,我就放弃魔音。” 何芝舫觉得眼前的女儿无比陌生。她宁可被千夫所指也要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可能。锦儿是个好孩子,对你无意。我不能让你毁了她。” “我可没说是哪个师姐啊。”何欺梅似在低语,笑得更加神经质,“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何芝舫拉住女儿,“梅儿,我们学习音律,最重心思纯净。一旦心入了魔,技艺越高害人越深。算娘求你,放弃魔音,重归正道。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只要你一句承诺。” 何欺梅挣脱母亲的手,“呵呵,师姐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以为这种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是,你们都可以,因为你们都不在乎!” 何欺梅突然爆发,“只有我一个人在乎!我看着师姐,我想要她,我想让她在我怀里笑,可是我不能。师姐避着我,你看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要疯了!我为什么练习魔音?因为魔音可以控制人的心智。我要控制师姐,也要控制我自己。只有魔音才能让我暂时忘记师姐。”她掐着何芝舫的肩膀,“娘,魔音和师姐,我只能放弃一个,你帮我选吧。” 何芝舫感觉身上的血都冷了。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疯魔至此? “你要怎么选是你的事。无论如何,不许你伤害锦儿。”何芝舫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女儿她爱,徒弟她也疼。这三个孩子都是她花了心血栽培起来的,她不能厚此薄彼,女儿也不能。 “我才是你的女儿!”何欺梅大吼。 何芝舫一记耳光扇过去。窗外的雨更大了。 “你觊觎师姐,学习魔音,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何芝舫恨恨地瞪着女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魔音,也放弃你对锦儿的绮念,只要你能做到,我会把国乐坊传给你。” 何欺梅捂着脸,“国乐坊?这是你看重的东西,不是我看重的。” “那么……”何芝舫的眼中含了泪,“你走吧。” 何欺梅不敢置信地看着亲娘,“娘,你要赶我走?” “是。”何芝舫觉得无比疲惫,“我答应过师父,不会让国乐坊出现魔音。梅儿,你犯了什么错我都可以原谅你,甚至那晚你对锦儿……”她摇头,“可是魔音不行。沾了魔音国乐坊就不能留。” 何欺梅走了。从此何芝舫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也没有提过何欺梅离开的原因。 霁华以为何欺梅的离开自己的机会更大了,没想到仅仅三个月后她就因为长期练习的疲劳伤了手指,何芝舫就在此时向朝廷上书,推荐乐锦成为国乐坊下任坊主。 霁华觉得师父偏心,也离开了国乐坊,创立了千音阁。 “所以,”闻弦歌抱着师父的胳膊,“何欺梅竟然喜欢师父?”她瞪大了眼睛。 “竟然?”乐锦摸摸自己的脸,“师父不好看吗?” “好看,师父是最好看的。”闻弦歌多会撒娇啊。“难怪她要弄死我。” 有多爱一个人,就有多恨一个人。 “师父,您为什么一直独自生活呢?”想到自己要走了,闻弦歌最舍不得师父,如果师父有个伴,她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为师毕生都在研习音律,学无止境,哪有时间耽误在情爱之上?”说到这里,乐锦摸着徒弟的头,“你啊,天赋好,可惜动心太早。” 闻弦歌吐吐舌头,被师父批评啦! “不过这样也好,你那首《思成灰》就很好。” 那是闻弦歌以为自己十年相思成空的伤心之作,真情实感啊!每次弹起来闻弦歌都想哭,被当时的自己蠢哭了。 “弦歌,你和公主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尽管不愿意,乐锦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师父……”闻弦歌觉得对不起师父的教诲,低着头不敢看师父。 “你的选择是对的。宫里的贵人们在斗法,无论因为什么,你搅合进去了,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乐锦同样舍不得徒弟,一共两个徒弟,都走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是她也明白,离开才是最好的,不管在哪里,总是平安的。 原本小徒弟弦歌迷糊单纯,她还不放心,有了殷盼柳相伴,她才舍得放人走。 “弦歌舍不得您。”闻弦歌抱着师父,眼泪流了下来。 “傻孩子,你又不是不能回来。这次云游没有走太久,为师希望你能有机会云游四海,去看看各国的风土民情,不要被京城这些是是非非左右。” “是。”闻弦歌抬起头,“柳姐姐说,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她要等太后娘娘的同意。” 提起太后,乐锦又担心,“太后娘娘那么疼爱公主,怎么会舍得?” 是啊,怎么会舍得?
第93章 延寿宫, 黄金香炉里青烟袅袅。 宫女端着刚刚沏好的热茶送到太后面前,太后摆手,宫女将茶盏放到小几上, 默默退了下去。 “柳儿, 为何突然想要离开?”太后皱眉, “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闻弦歌待在无极殿养伤,太后不是不知道。这个孙女极少会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 太后是高兴的。她一直觉得殷盼柳还是太冷了些, 虽然对自己孝顺, 可是对其他人就冷淡了许多。她不能陪着孙女一辈子, 总是希望殷盼柳能够和其他人多一些联系。 殷盼柳笑, “总想多出去看看。” 太后不满,“这不是真话!”她招手让殷盼柳坐在自己身边,“柳儿, 你是哀家养大的,还想骗哀家?” “皇祖母, 是柳儿不孝。”殷盼柳一贯矜持清贵, 此时到底泄露了真情, “原本想着陪在皇祖母身边尽孝, 可惜……” “可惜有人动手脚,伤了你的小朋友对不对?”太后眼里不揉沙子, 很多事她不管,只是没必要, 不是不知道。 “弦歌之前为了救柳儿受伤未愈,这次强行用内力, 她的伤没有几年好不了。我不希望她因我卷入这是非中, 皇祖母, 是柳儿私心,请您原谅。”殷盼柳说着要下跪请罪。 太后拉住她,浑浊的眼出现一线清明,“柳儿,你对安平县主当真用心啊。” 殷盼柳心头一凛,“毕竟从小就相识,她是个迷糊姑娘,不该受这些无妄之灾。” “是啊,这件事她确实无辜。”太后转动手腕上的佛珠,“如果哀家为你讨一个公道,顺了你这口气,你可会不走?” 殷盼柳赶紧摇头,“皇祖母,柳儿不敢责怪谁,也不敢要公道。”她垂眸,语气幽幽,“既然这件事和柳儿有关,那么柳儿离开,定可保宫中和顺。” 殿外绿柳依依,和风吹过,柳枝轻摇,如美人的发丝。 太后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声响,殿内宫女见太后动怒,全都跪了下去,将头贴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江吟姑姑轻声道:“太后不要动怒,当心凤体。” “她们这是要干什么?哀家身边就这么两个好孩子,音儿已经让她们逼走了,如今又来逼柳儿?难道下一个就要来逼哀家吗?”太后气得狠了,不住地喘粗气。 “怎么会呢?太后您多心了。”江吟姑姑帮太后顺气,“这次皇后和贤妃确实有些胡闹,可她们再胡闹也不敢针对您的。”她见太后丝毫没有消气的意思,又道,“要不,奴婢再去劝劝承云公主?公主最是孝顺,也是真心舍不得您的。” “就这点才最让人生气!”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太后更气了,“柳儿多孝顺一个孩子,都让她们逼得要离开京城,她们这是要干什么?把音儿和柳儿逼走,好摆弄哀家吗?” “太后。”江吟姑姑陪着笑,“瞧您说的,谁敢呐?” 太后不说话,好半天才道:“柳儿的事你不用劝。这孩子认准的事儿根本不听人劝,你看她这些年受了委屈都不计较,可她是个记仇的,这次的事情不大,但她选择发作了,那就是不想再忍。哀家若是再劝她息事宁人,那就是哀家要委屈她了。别说她不愿意,哀家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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