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掌心术法变了几变,最终换作封印。 青鸟不知他要做何,飞过来护主,却被蒲风击落,打昏过去。 那道封印落下,刻印在钰卿脑海深处,随着封印加深,执念没有了存在的根基,恶堕停止,带着恨意的面容重新变得平和。 钰卿力气一松,跪倒在地上,蒲风的声音传入耳中:“若是驿使也就罢了,但你是命君,那便还有用。” 她缓缓阖上眼。 记忆被封锁,二百年的时光,重要的人与事逐渐淡去,最终,连这句话的印象也没有了。 - 栖灵境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是有两位长老,一位命君,还未及化神飞升,便不幸陨落了。 半神寿数漫长,那些活了几千年的前辈逝去,对其他人而言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很快便被所有人淡忘。 大部分的命君和驿使们更感兴趣的,则是关于同僚们的传言,譬如命君钰卿。 她性子冷淡孤僻,不好相处,因此其他的半神见了她,总是敬而远之。 钰卿从不在意这些。 她只需要听长老的话,遵守戒律,恪尽职守,做好她该做的,便足够了。 失去记忆作为载体,许多情感无处安放,最终也都没有了。 钰卿想不通的只有一件事。 她从她的瑞兽那里,总是能感知到悲伤的情绪。 从许久之前便是如此,日日伤心流泪,向着栖灵境中某个方向哀啼,每每从长老殿接受了赐福回来的路上,似乎也总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钰卿跟着它去过那地方,可那里只有一座闲置的府邸,住在其中的某位命君已然陨落,现下什么都没有。 钰卿不明白,她疑惑地瞧着青鸟,心中除却青鸟传递过来的那一丝悲伤,什么都感觉不到。 于是当漫长的时间逐渐流逝过去,纵使青鸟心中再不愿忘记一切,它也只能放弃,放弃对已逝之人的思念,放弃对还活着的人的仇怨。 直到有一日上元节,天池池水中一颗新的命石形成,直到那命石几经辗转,最后归于钰卿掌管。 直到那一日,再相见。 - 一梦千年,从漫长的记忆中抽身而出,阿澜缓缓睁开眼,望见床帏喜庆的大红色。 她从几千年前的经历,知晓获得这份记忆的缘由。 身为神明的眷属,继承前世的回忆,她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可她还是她。 枕畔无人,阿澜掀开喜被,拢了拢身上红色中衣,走进堂屋。 门窗一直闭着,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钰卿坐在桌前,婚服还没有换下。 “钰卿。” 阿澜唤了她一声,瞧见钰卿搁在桌上的手动了动。 她走过去,来到钰卿身旁,蹲下来望着她。 四目相对,那双墨色眼眸定定注视着阿澜,内里藏着许多欲语还休的情绪,又渐渐变得湿润。 “为何?”钰卿开口,声音有一丝喑哑。 “你为什么丢下我?” 她眼角一抹红意,惹人心怜,阿澜伸手抚上那处。 “佑澜不爱你。”阿澜道。 于是那点湿润便化为实质,坠落下来,跌在红色布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阿澜帮她擦去泪痕,起身拥住她。 “可我是你的妻子,”她如此说。 她与佑澜不一样。 “我来爱你。” ---- 前世篇就到这里为止了,关于阿澜和佑澜,我希望写出相同但不同的感觉,也不知道有没有很好地表达出来这一点orz 两人在阆城的时候阿澜说过,她的爱是可以为之死,也可以为之生,既有奋不顾身保护钰卿的勇气,也有为了钰卿努力活下去的决心,但佑澜就没有做到。所以如果能见到佑澜,阿澜想必会特别不待见前世的自己(笑)
第96章 今生 栖灵境,长老殿上 被派去日夜观测天池动向的驿使回来向众长老复命,蒲风听罢,挥手屏退那驿使。 “西北么。”他自语道,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 被他流放西北的半神,只有一个。 “已无精神海,竟也能获得神格……” 蒲风眼神闪过一瞬凌厉,抬头望向殿门之外,又看向周围的其余长老。 自佑澜死后,短短两百年间,诸位长老已“陨落”大半,现存人数虽少,但在这两百年间,他们亦有精进。 若要对付一个神格尚不完全的半神,绰绰有余。 - 怪物的肆虐逐渐向西北大漠蔓延,这一带的城镇地处偏远,消息闭塞,即便阿澜将那只蝎怪的尾刺卖给那族长,能助他们打造出抵御怪物的武器,镇中居民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鼓起对抗怪物的勇气。 许多镇民不得不背井离乡,纷纷进入大漠,去往更边远的娄城避难。 可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原本荒废的村庄周边,寸草不生的大漠之中,那些插在沙土之中的奇怪的枯枝,竟焕发了新芽,深深扎根于地下,再猛烈的风沙也难以撼动。 那是神明亲手所植,在神格降临之后展现出来的神迹。 人们很快将这份神迹与怪物的消失联系在一起,纷纷来到了村子中唯一一户住了人的院门之前。 于是当阿澜和钰卿被门外的人声吵醒,出门查看时,见到的便是拖家带口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朝着他们心中的神明跪拜祈福的场景。 怪物肆虐之势如燎原之火,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来到大漠一带,纵使能够逃往远方暂避一时,却也不能安稳一世,人心惶惶,此时有了神明这一救命稻草,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不知阿澜和钰卿谁才是神明,抑或二人都是,人们向她们行着拜礼,求她们退治怪物,保护一方安宁。 其中一男子哀求着,声泪俱下地向前匍匐几步。他不是当地人,原居住于靠南一些的某座城镇,那城镇现已被怪物攻破,他在城中的房屋产业也均被毁去,自此落魄,颠沛流离。 那男子直起身子一扑,想要抓住钰卿袖摆。 钰卿向后退开,阿澜蹙着眉上前一步,将钰卿拢在身后,阿青也落在阿澜肩上,瞧着那男子,警惕他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 “我已知你诉求,不必近前。”钰卿道。 见她发了话,人们便愈加诚恳地祈求起来,面上哀愁都去了几分,明明钰卿还未应下,却像是已经抓住了希望。 看着这群人的表现,阿澜眼前却浮现另一重场景,另一群人,与眼前景象重合,却又截然不同。 那是数千年前的场景,是佑澜的记忆。 那时先神尚未回归神界,栖灵境也没有被创造完成,神明、半神和凡人同居于大陆之上,却因千百年不变的容颜与非同寻常的能力而被视作异类,被排挤驱逐。 数千年前人们面上的憎恶与线下眼前人们的走投无路交替着,又让阿澜无可避免地想起西南山村时的经历,混乱的记忆刺痛着脑海,阿澜唇角紧绷着,面色白了几分。 曾经逝去的那些悠久漫长的过往,对钰卿和阿澜而言是不同的。 对钰卿而言,那是一件她曾遗失了的东西,现在只是将它重新取回,可对阿澜而言却不一样。 纵使阿澜没有因前世的回忆而改变,也并不排斥那些多出来的回忆,可不属于此世的记忆在短时间内无法融入脑海,每每午夜梦回惊醒时,阿澜总会产生一种的无所适从的割裂感。 现在亦是如此。 她无法将那些过往妥善安放,便想着将其暂且搁置脑后,可那些记忆却总会在某些角落中不经意地跑出来,扰乱她的生活。 “怪物之乱,我会设法解决,大家先行回去,莫要聚集在此。” 晃神之际,钰卿已安抚了众人情绪,因着她的身份,人们都十分愿意相信她给出的承诺,听从她的话,暂且离开了村子。 阿澜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钰卿看在眼里,携阿澜回到院中,有些担忧道:“还好吗?” 阿澜回过神,笑了笑,装作不知钰卿所言何意的样子:“怎么这么问?我没事啊。” 她知钰卿回想起从前之后,短时间内恐难以释怀,不想再令钰卿因她的事而忧心。可阿澜却忽略了,她们已结了亲,彼此是这天底下最亲密无间的人,她的事,又怎么会瞒得过钰卿? 自从获取了这半份神格,钰卿对身边之人心绪的感知比以往更强。有些事阿澜未同她说,可她却也能感同身受。 那些获得记忆后的不适应,那些午夜梦回的辗转反侧,钰卿都晓得。 她心中怜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将那些无主的不甘与埋怨全都发泄在阿澜身上? 钰卿早已放下那些过往。 她不会混淆自己心中情感,她也晓得,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钰卿抱住阿澜,如同在阿澜夜间惊醒之后为她悄悄施加安神术法,再拥她入怀一样。 “若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便顺其自然。”钰卿道。 闻言,阿澜便晓得自己方才做了怎样无谓的担忧,她弯了弯眉眼,回拥住钰卿:“好。” 她将获得记忆以来的所有不习惯全都说给钰卿,她晓得,钰卿会无条件支撑着她,正如她也会同样支撑着钰卿。 不是因前世的誓约,而是因今生的羁绊。 - 黄昏时刻,残阳如血,一处村落因失火而升起浓烟。浓烟之中,一头怪物从中踱步而出,猩红眸子望着西北方向,在它身后,另几头怪物也现了身。它们没有交流,却也都知道彼此的目的。 这里除它们之外已无活物,而它们将要去往下一处城镇,展开新一轮的猎杀。 可它们不会再有机会。 数道光刃破空而至,精准击中这几头怪物要害,怪物们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终结这或罪有应得或无可奈何的一生。 钰卿的身影悠悠落至地面。 获得神格,蒲风设下的结界对她来说形同无物,轻易便可打破,但未免惊动长老殿招来祸端,钰卿没有将结界毁去,而是只打开一道豁口,便于进出。 自从答应了人们的请求,她一路向东,经过的许多城镇都有怪物出没,这才知外界已至如此水深火热的地步。 凡界如此,栖灵境只怕是已然失控。 钰卿瞧着那些怪物的尸首散去,轻叹了一声:“若有来世,莫再被命运桎梏。” 她挥手,将剩余的残骸传送回镇中族长府上,阿澜此时正在那里,同族长讲述对抗怪物的关键。 虽然有钰卿在,凡界可免受怪物侵扰,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凡人终归需要像扶氏一族那般,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天色不早,钰卿在此地布下一层结界,阻止其余怪物越过此界,便欲回到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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