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多足,甲壳形状粗糙,多生毛刺,因此网绳在它身上挂得很牢。它目前仍处于惊惶之中,十余对足并用,试图从深坑中爬起,可它越是挣扎,网绳便缠得越乱越紧。 巨石滚到了头,留在坑外的绳索被绷直,坑中的怪物无论是想爬出来,还是想转身,都需要克服巨石的重量,可夜间它正值虚弱,断断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这也正是阿澜所期望的。 短暂的惊惶之后,怪物弄清自身处境,口中叫声从尖利变得低沉,蕴含着愤怒。它头脸上无耳无目,按理说应看不出表情,可现下却让人感到十足的怨气。 蝎尾上锋利的尖刺将粗壮网绳割开一个口子,怪物两根蝎尾自那处破口钻出,从坑中升起,插进地面,接着那怪物以此两点为支撑,竟试图将自己整个身子从坑中抬起来。 这样下去,不及火烧起来,那怪物便会自坑中逃脱,二人必会前功尽。钰卿向其中一根蝎尾跑去,欲要阻止怪物自救。她以手中火把去烧那蝎尾,怪物立即大叫起来,却仍不放弃,忍着灼痛扎根在地表之下。 两根蝎尾全部被占用,无法进行攻击,阿青放大了胆子,站在怪物身体上不断蹦跶,似是想要将它踩下去。 另一边,阿澜已从沙窟顶上跑下来,见状,抽出腰间扶宁所赠的匕首,奔向另一根蝎尾,找准其尾上分节处,狠狠刺入。 经过特殊淬炼的匕首锋利无比,对上怪物弱点,刀身轻易便全部没入。担心怪物因吃痛而松开蝎尾,阿澜一鼓作气,一脚踩在蝎尾上固定,双手握着匕首,咬着牙,拼尽全力拉动手腕。 鲜血奔涌而出,那根蝎尾被生生切断,末端埋在土里,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怪物顿时发起狂来,另一根蝎尾抽出,与剩下的那半截一同在空中胡乱挥舞。怪物身体因此重新跌落下去,发出重重的闷响。阿青一惊,迅速飞起来,回到阿澜身边。 被切断的蝎尾失去倒刺,无法再勾住地面,剩下一根蝎尾独木难支,也难以支撑起怪物整个身体重量。 怪物逃脱无望,完好的蝎尾胡乱攻击着,想要与二人同归于尽。 钰卿几步飞奔过来,拉起阿澜,跑向沙窟后,以这得天独厚的地形作掩体,抵挡怪物的突刺。她护着阿澜蹲下来,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钰卿。” 阿澜唤了她一声,将匕首交给她。 视线相接,钰卿明白了她的意思。 拿起匕首,来到沙窟顶部,钰卿望着怪物以及在空中挥舞的蝎尾。 皓月恰从云雾中现身,明亮月光洒下来,让钰卿得以看清蝎尾各处分节,得以找寻到连接着倒刺的,最细最脆弱的那一环。 钰卿将匕首捏在手中,抬起手来。 她依旧没有法力可以施用,但往日运用术法的感受却清晰地涌上心头。匕首映着月光,反射在她眉目之间,如同光刃停在她身侧,发出皎洁的光芒。 怪物蝎尾向她挥过来,与此同时,钰卿手中匕首掷出,旋转着飞出去,穿透那段蝎尾。 蝎尾顺着方才的势头继续挥打过来,钰卿闪身躲过,那段倒刺却早已被斩落,重重砸在地上。 怪物已不能再抵抗,在坑中不断地痛苦挣扎着。阿澜从沙窟后出来,点燃火把,扔进深坑之中。 火光冲天。 钰卿看向自己掌心,抬起头,望向阿澜。 她们成功了。 她来到阿澜身边,自重逢之日的每一刻都历历在目,所有复杂的情绪在此刻蔓延上来,裹挟住二人整个身心。 她们紧紧相拥,在夜间的大漠之中。
第81章 星河 不消半个时辰,怪物的嚎叫便停止了,但火却噼噼啪啪地烧个不停,烟气缭绕,直直升上天空。 沙坑四周用以固定的岩石被烧脱了一部分,引起一方塌陷,细沙层层叠叠地堆下来,这才将火势扑灭得小了些。 火中,怪物尸骸几乎已成空壳,随着四周沙土的塌陷,咔哒一下坍倒,变为一堆粉末。 那把似乎不会停歇的烈火终于渐渐熄灭,在此地肆虐了半年多的怪物终于结束了它这可恨又可悲的一生。 阿澜和钰卿今夜依旧在绿洲暂住。与精神充沛、此时正处于亢奋状态的阿青不同,在这几日的劳累和方才的高度紧张之后,阿澜和钰卿都显得有些疲惫。 相依坐在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想到之后再也不必担惊受怕,阿澜心中只觉安宁。 钰卿亦然。 感觉到肩上一沉,钰卿偏头看过去,发现阿澜已累得睡了过去。 只是手仍相牵着,不肯放开。 钰卿眸中染上暖意,对一旁蹦哒来蹦哒去的阿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脑袋偏了偏,挨着阿澜额头,阖上眼。 阿青乖乖安静下来,守望着二人,跳至二人中间,守着她们来之不易的平和时光。 阿澜这一觉睡得并不长,隐约间感觉到身边温度消失,自己身体被抱起来,走了一段路,又被轻轻放下,靠在一棵树旁。 不情愿身后靠着的是冰冰冷冷的树木,阿澜皱了皱眉,自睡梦中挣脱,醒了过来。 此时仍是深夜,她人还在绿洲,只是果然变换了位置,阿青陪着她,见她又醒来,朝远处叫了一声。 钰卿穿着中衣走进湖中,才迈进去一步,水将将没过她小腿。 听到阿青叫声,她转头望过来:“我将你吵醒了?” 阿澜来到岸边,摇了摇头。 她知道钰卿素来好洁,今夜二人与怪物纠缠,又放了好大的火,身上均染了不少尘烟,钰卿必定无法忍受。 阿澜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正想着待会儿也用这湖水洗一洗,便听得钰卿道: “可要一同沐浴?” 阿澜心中一抖。 “还是不了。”她语速莫名有些快,视线投向另一边:“我肚子有些饿,去找点东西吃,上次来我就看见这里有些能食用的果子,我去摘几个来。” 阿澜快步走进另一边没怎么去过的丛林,颇有些慌不择路。 脸上热度经久不消,阿澜来到林子密集处,确保钰卿不会瞧见她举动,才蹲下来捂住过热的脸颊。 阿青落在她面前的地面上,疑惑地望着她。 瞧见阿青懵懂眼神,又想起钰卿亦是同样澄澈,阿澜深刻检讨起自己来。 这段时日,她似乎总是如此。 明明钰卿并无任何多余意思,可她却总是情难自抑。 她想亲亲她,想抱抱她,也想从钰卿那里得到相同的回应。 这也不怪阿澜,正值年少情浓,却要她与钰卿久别一年,重逢之后又总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她们太久不曾有过亲昵,是以钰卿一个举动,一句话便能拨动她的心弦。 阿澜在心中默默唾弃了几句自己,站起来,摘了几个果子,打算返回湖边。 可她脚步却又停下。 脸上热意又烧上来,甚至连后颈都发烫,阿澜望着正叼着一颗果子的阿青,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要它去林子外侧看守,支开了它。 心潮难平,阿澜只得整理着呼吸,捧着果子走出丛林。她不敢抬眸,只盯着手中与脚下,看上去明明小心翼翼,却又一时不慎,叫一个果子从手里逃了出去。 那颗饱满的果实掉落下来,向前滚了出去,跑进一片莹白月光。 阿澜忙上前几步,蹲下来欲要拾起那枚果实,视线却不可避免地落在前方湖中的钰卿身上。 只一眼,她便被夺去全部心神。 谪仙立在湖中,有水珠低落下来,发出一道清泠泠的声响,湖光微漾。 钰卿半身在水面之上,身上中衣已完全被浸透,与身后同样湿润的长发一起,乖顺又服帖地,将其下清丽的身形展露出来。 她身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和,那么美好。 而与这身形相对的,是钰卿的面容。她掬起一捧透亮的湖水,长睫低垂,将那浓墨深邃的瞳孔遮去一半,更显得容色淡漠,不可亵渎。 月光依旧,平等地照耀着大地上的一切,却又似乎格外钟爱湖中之人,清辉披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芒。 一如初见时那样,宛若神祇。 阿澜看得痴了,甚至都忘记先前所有紧张。胸中虔诚的情感满溢着,令她心头酸软,眼眶也染上热意。 她将手中物什放在地上,向钰卿走过去。 钰卿已察觉到她脚步,转过身的时候,阿澜正好来到她面前。 肩膀被扶住,吻落了下来。 湖中月影摇晃。 - 缠绵的吻延续了许久,阿澜拥着钰卿,不知疲倦,不舍别离,从岸边来到湖中,又自湖中回到岸上。 湿透的外衫铺在柔软沙地上,阿澜护着钰卿躺倒,将被打断的吻又继续下去。 不只是唇瓣,还有额头、眉眼与鼻尖。她动作轻柔又热烈,尽情抒发着自己的想念。 钰卿亦是想念。 她揽着阿澜,与她交颈相拥,将心情全部回应给她。 自以前起,钰卿便很喜欢这样的亲密,每逢此时,情意与欢喜交织,让她整个身心都觉得熨帖。 可渐渐地,她却觉得今夜有些不同。 由于脱了外衫,阿澜现下亦是仅着湿漉漉的中衣,两人贴得很紧,几近肌肤相亲,每一次擦动都带来颤栗。 没有拭干水分的身体在这夜风中本应有些凉,可钰卿却不觉得。 她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呼吸急促起来,很想要继续同阿澜亲昵,却有些承受不住地偏过头去,平复着呼吸。 阿澜的唇落在她侧颊与耳畔,俯下去贴近她,若即若离地行进下去。 她动作不停,温柔而坚定,叫钰卿有些迷蒙的头脑终于领悟了她此刻的心意,参透了接下来或将发生的事情。 阿澜的手寻到她衣带。 没有费多少工夫,那段衣带结便在阿澜手中散开,上好的羊脂玉便在她眼前呈现出来。 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她以目光一寸寸描摹,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她细致地欣赏着她的美好,觉得这世上绝不会有比钰卿还要完美的人了。 阿澜再度虔诚地趴伏下去,宛若朝圣。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面貌,在阿澜心中,钰卿永远是她一个人的神明。 她臣服于她的神明,愿将十二万分的真心,全部供奉给她的神明。 这是她的朝圣之旅。 她向她顶礼膜拜,以温柔的抚摸,以坚贞的轻吻。 而她的神明向她伸出手来,接纳了她,容许她来到这场朝圣的终点。 钰卿环抱着阿澜,仰起头来。 头顶上是漆黑的夜幕,月明星稀,她却仿佛看到璀璨的星河,铺散在整个天地之间。 那些星尘仿佛离她很近,点点光芒明暗交替,随着滚烫的呼吸闪烁着。其中有一道流星,划过天际,落入凡尘,落进阿澜眼底,变作自己小小的倒影,又凝结成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在心口中,化作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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