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里有什么桃花源呢?世界上根本没有桃花源,洞天福地或许不少,但也不会出现在现在只有开元境九重修为的她面前。 容夙睁开眼睛,眸子里有明悟的意味。 随着她再次抬眼看去,那些繁茂高大的绿树、潺潺向前的流水、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景象都不见了。 她看到了桃花源坍塌流逝后所在之地的真正面目,炽烈滚烫但却黑暗阴森,这里和刚才那个满目宝物、环境清幽的洞天福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容夙看清后,面上却浮起一丝很淡的笑意,她知道她算是碎了那桃花源般虚假而致命的幻境了。 一般来说,碎了幻境后世界会变样,她也能有所收获,幻境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没有原因。 她满怀期待地抬脚了,然后看到一泓水潭正出现在面前。 桃花源碎开后的整座洞穴都是炽烈灼热的,但这泓水潭却很凉,水都是比较凉的,但潭水凉得很不一般、很古怪,是那种刺骨的森冷。 从凉到热再到凉,这座洞穴里的古怪真的不少。 容夙皱着眉,眼光一移动,看到了水潭边上长着一颗枯萎后生机不再的灵草。 三片叶子、根茎有刺,从形状来看应该是一阶灵草火缘草。 而火缘草只生长在温暖灼热的地方…… 容夙懂了。 潭水不是一开始就是寒凉刺骨的,枯萎的火缘草足以说明它和洞穴内别的地方一样。 本来都是炙热的,那么现在变得寒凉,是被什么改变了属性么? 她看向潭底,但洞穴黑暗迷蒙,潭水浑浊汹涌。 容夙看不清楚,她只能用刀拨了拨潭水,蹲在潭边拿手捧起一捧潭水,眼里是跃跃欲试。 * 同一时间,烈阳地窟内许多外门弟子已经杀红了眼睛。 有的是因为玉牌,有的是因为一颗灵草、一枚内丹,还有的是私人恩怨、个人纠纷,还有心性迷失见人就杀的…… 整座地窟都洒满了喷射而出的血,有的滴在玉牌上,玉牌就以常人肉眼不能看到的速度红艳了几分,有的融进泥土里,泥土也渐渐染上一层血腥和灼华…… 地底某间山室里,盘坐在龙凤圆环里的锦衣女子忽然动了动,唇角溢出一缕殷红刺目的血,接着眉越皱越深,连盘膝而坐的姿势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小姐!”石室内护持在旁的仆从低低惊呼了一声。 小姐呼吸骤紧,缓缓睁眸,眸子里一片血红和压抑:“朱雀半阳血阵出意外了?” “是。”紫衣女子无比紧张和担忧地回答道:“小姐不用担心,程老带人已经过去解决了,正阳宗那位副宗主和苏真传也去了。” “不够。”小姐沉默很久,才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想了想伸手自怀里拿出一枚玉牌。 如果容夙看到了,就会发现那枚玉牌和这次外门大比决定前百归属的玉牌很相似,都火红如血,都有半幅古老神兽朱雀的图案,只是这一枚要大一些、精致一些。 “你拿着这枚玉牌去烈阳地窟阵法的地心,用南宫族的法诀催动玉牌。”小姐低声说。 “还有,你一个人的修为不够,把石室外面的南宫卫都带去。” “小姐,这朱雀玉牌——”紫衣女子脸上的表情一惊,接着又不无担忧:“我们都去地心维持阵法了,小姐的安危——” “上面有生死幻境,一路上你和程老设置了那么多关障,那些修为最高也才开元境九重的外门弟子别说进来了,门都碰不到。” 小姐面上有不屑和自信,接着张嘴吐掉一口鲜血,声音变得严肃不容置疑:“快去!” “是。”紫衣女子不敢再迟疑,应声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石门,带着十来个修为高实力强的修士离开了。 “呼——” 容夙长呼出一口气,手掌用力,抓着一根藤蔓从潭底爬上来了。 她周身都湿漉漉的,原本束好的头发都散开了,黑衣衣摆都在滴着水。 衬着原本幽暗阴森的环境,不仅没有半点美感,甚至因为脸上那道刀疤,整个人都像一只来自水里的水鬼。 但她的眼睛里却有满意的意味。 因为寒潭上的风景和刚才不一样了,她跳进寒潭以后感觉自己被水流裹挟到一个新的地方,爬上来后发现果然如此。 容夙不在意自己的样貌是美是丑、衣着打扮整洁不整洁,她只关心寒潭后的天地是什么样的,她能得到什么。 然后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眼里都是惊讶和震撼。 容夙情不自禁地向前踏出一步,于是黑暗尽皆散去,眼前所见只有一片光明辉煌。 两侧重重叠叠蔓延着的火红焰光、地面蜿蜒流淌似乎时刻在跃动的一地星光、头顶肉眼可见是修士仿制的日月星辰,还有以无尽焰火汇成的江河水流,还有很多很多…… 容夙无法用精简的言语描绘尽所见的繁华盛景,也说不出直击灵魂的震撼,只是心里有一个最深的明悟生出:这里才是真正的烈阳地窟! 眼前所见到的种种,才配得上那个只有正阳宗少宗主、主峰执事、核心长老那般地位尊贵的修士能够踏足的烈阳地窟。 如此灼烈的焰火、如此浓郁翻涌着的灵气,如此精纯炙热的烈阳真火,容夙自信她在这里修行,是一定能在烈阳地窟关闭前突破到通玄境的。 而且和寒潭另一边的所谓桃花源不同,眼前的种种都是真实的、具象的。 容夙呼吸加重,寻了处隐蔽舒适的地方盘膝而坐,打算开始修炼,然后她听到了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她探出视线,看见了为首的紫衣女子和后面跟着的十来个衣衫用料华贵的高境界修士。 容夙刚调整好的呼吸很快又乱了,身体反应快过头脑思考,她迅速站了起来,踏出一步跟了上去。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样低的修为完全是跟不上那些人的,她将人跟丢了。 容夙低叹一声,换了个方向打算往回走,回到刚才的地方继续修炼,然后她发现她迷路了。 再然后,容夙看到了一间石室,一间白如美玉、烈如真火的石室,一看上面的岩石和镶嵌着的东西就知道石室很不凡。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叫嚣,身体似乎多出一股力量在推动,都要她赶紧进去石室里面。 容夙呆了呆,心神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抬头往石室里看了一眼。 石门没有关上,她一眼看见了坐在石室中央一袭锦衣的南宫焰,还有她腰上那根闪着琉璃彩光的玉带。 南宫焰正闭着眼睛,唇角有些红,约莫是血迹。 她盘膝坐着,看起来像是在修行,但修士修行时身上的气息不会那么暴动不安。 联想到真正的烈阳地窟,联想到外门大比,联想到外门前百丰厚的奖励、致命的危险、宫殿高台那道特殊的法诀,还有刚刚急匆匆奔过的脚步声,容夙心里有了一种猜想。 她想,或许南宫焰不是在修行,而是借助烈阳地窟里那些外门弟子,还有某种东西来完成她的修行目标。 她还有一个更进一步的猜想,那就是南宫焰现在是不是不能动? 如果能动的话,以世族大小姐的高傲,怎么会允许唇角的血滴在衣襟上,然后顺着衣襟淌下去呢? 通玄境九重修为的世族大小姐啊! 容夙眼神闪烁着,心底那股一直被压抑着的贪念、妄想和赌徒心态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光球出现了。 它的眼神很惊恐,第一时间就想跟容夙说些什么,但眼神闪了闪,最后说道:“石室里看着好东西不少,要不然容夙你进去看一看?”
第12章 容夙听完后看了小光球一眼,眼神漆黑,心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她往前踏出一步,伸手把石门完全推开了。 小光球的眼神变了,变得难以置信和无法理解,刚打算开口,被一道冰凉睥睨的声音打断了。 声音来自地面上盘膝而坐的南宫焰。 她原本是闭着眼睛凝神修行着的,但在听到石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心里跳了一下,再以神识感知到石室里多出一道陌生的人影时,情绪暴躁,直接喊了一声“滚”。 容夙显然没想到南宫焰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出现,也想不到她看到石室里多出一个人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有些心慌,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但想到世族子弟的脾性后脚步顿了顿,又回眸看了南宫焰一眼。 衣着华贵、近距离看着周身更加掩不住光华明彩、面容堪称绝色的女子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 她喊完那一声后半阖着眼睛,垂到膝盖上的手来回变幻着,似乎是在施展某种术法。 容夙的心思又开始动摇了。 她动了动手,手里是一柄黑沉而沉默的黑刀。 容夙跟那柄黑刀一样沉默不语,然后以心声问小光球:“你知道南宫焰在干什么吗?” “你认为我应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离开南宫焰的视线吗?” “世族子弟向来心高气傲、手段残忍,我要是就这样离开了,南宫焰出了烈阳地窟后,想起这件事情,会跟我算账吗?她会派人杀了我吗?” 小光球没有回答。 容夙却觉得自己似乎被架到火上不断地烧灼着。 最初那股不该有的贪念和冲动退散后,她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和不知死活。 她原先是想着趁南宫焰心神沉浸时拿走点什么东西的。 宫殿内初见南宫焰那一幕太震撼,容夙第一次真正见到所谓世族的底蕴和深刻。 她被那股震撼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这样愚蠢并且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容夙深深后悔了,她应该留在石室外面的某个地方,静静修炼到通玄境的。 但后悔从来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只能想想该怎么收场。 要直接离开吗? 容夙心里不认同这样的选择,她自认为是了解世族子弟的。 放在以前,她在某个地方撞见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杀完后远遁,有多远跑多远。 但这里是正阳宗的烈阳地窟,南宫焰的那些仆从虽然此刻不在她身边,但估计很快会回来。 还有就是,烈阳地窟里此时除了南宫焰一行人,只有正阳宗的外门弟子。 她杀了南宫焰后根本逃不掉,而且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所以她不能杀南宫焰,那该怎么避免被南宫焰杀了呢? 容夙的眼神沉了沉,眼睛里原先的不安、后悔、压抑都消失了,只有黑沉沉的一片阴郁坚定。 她看了看南宫焰,刚要说话。 南宫焰低咳了一声,然后头一低,直接喷出了一片血雾,然后她的脸上浮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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