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到南宫卫和段祁听到那句话后的反应,以及段祁说的话,还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容夙。 她看向容夙,问道:“听说段祁看上你了,打算让你跟着她?” 南宫焰说这话时声音淡淡的,似乎只是随意一问。 容夙便将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 南宫焰听谁说的她不用想也知道,因而她只淡淡回了一声“是”。 那淡如白水的表情,就跟被雷州大族的嫡系小姐看上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虽然在容夙看来那真不是大事,而且比起那些,她还和青州第一世族的大小姐结了生死结呢。 南宫焰不知道容夙的想法,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去跟随她?反正她说本小姐能给你的,她都能给,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想着段祁的那些话,心里情绪不满,但也想知道容夙是怎么想的,便一股脑问出来了。 容夙听完后表情复杂,似乎是怀疑南宫焰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迎着南宫焰执意追问的眼神,心绪一顿,还是回了三个字:“生死结。” 她去梦魇死境里救南宫焰是因为生死结,拒绝段祁是因为生死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生死结,和别的没有关系。 她跟在南宫焰身边也是因为生死结,而不是自愿的,她并不想从南宫焰这里得到什么。 南宫焰一滞,一瞬间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问的确实很蠢,但她此时心里情绪澎湃,不由自主地就想知道别的一些答案。 于是她握了握手,直视容夙的眼睛,继续问道:“那如果没有生死结呢?” “如果没有生死结,在梦魇死境前,段祁说要你去跟随她,你会怎么选择?”南宫焰追问。 她想知道容夙会不会还进梦魇死境去救她。她也知道这问题愚蠢而且没有任何意义,但她此时看着容夙的眼睛,莫名就生出种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执着。 容夙沉默。 南宫焰眼神执着,日光映在她澄澈眼眸里,像是藏了一簇火焰。 一瞬胜万年的寂静里,南宫焰心里那些情绪如潮水般开始翻涌不息,即将因为容夙的答案决定起落,或者是翻出更大的浪花。 容夙迎着那样的眼神,心绪微动,拿着茶杯的手指缩了缩,慢慢开口了。 她说:“南宫焰,我的人生没有如果。” 南宫焰皱眉,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这甚至不算一个答案。 她不依不饶,坐在那里面容严肃,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遗,说道:“本小姐说有如果,当然就有,你只要回答就好。” 南宫焰说有如果,当然就有。 容夙怔了怔,接着唇一掀,脸上多出一抹笑,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那种。 然后她看向南宫焰,右手放开茶杯按住桌上的黑刀,回答道:“如果没有生死结,那么我们是不会一起遇到梦魇死境的。” 南宫焰一怔,眸里神情微暗。 容夙看见了,但她眼里没有生出一丝波澜,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生死结,我不会和南宫小姐同行,不会有无忧城和梦魇死境的种种。” “如果没有生死结,我不会遇到段祁姑娘,也不会被她看上,那么自然也没有南宫小姐所说的选择。” 她迎着南宫焰漆黑深邃的眼神,最后说道:“如果没有生死结,那么早在正阳宗烈阳地窟的石室里,我就会死在南宫小姐手里了。” 容夙的声音不疾不徐,像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南宫焰听着听着,心却有些凉,像梦魇死境冰雪飘扬那样凉彻骨。 但容夙还在说。 “所以南宫焰,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容夙说完最后一句,不再看南宫焰,而是抬眸看向窗外的景象。 十九层的高度很高,地面上的人不细看就跟小黑点一样。 容夙此时眸微凝,就能看到其中一个小黑点穿着一身合身的长裙,走在长街上神情欢欣,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看年龄约莫十几岁。 她是凡人,没有修行,见不到天上有多少广阔壮观的风景,也看不到世界无边无际。 但许多修士同样也看不到地面上有怎样一番烟火绚烂,不知道脚踏实地、生命无忧的踏实自在。 然后容夙想到南宫焰口中的如果,不由就笑了。真有如果,她想选择的其实是后者。 此时已经将近晌午,外间日光旺盛,满楼日影重叠,容夙坐得离窗很近,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却似乎自动避开了她,只照在古楼的墙壁上。 从南宫焰的角度看,她是坐在阴影里的,黑衣黑刀,面容冷肃,不苟言笑,和这座古楼喧闹的氛围一点都不搭。 南宫焰看着看着就忽略了自己心里原来有些凉的情绪,她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茶杯将苦茶喝完,说道:“没有如果就没有如果,说那么小声做什么?” 容夙抬头,眼神里有惊讶。 南宫焰刚才还低落无比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些。 然后她听到容夙声音高昂:“南宫小姐,这是我的杯子。” 南宫焰呼吸一滞,面不改色将杯子放回原位,接着看看窗外,转移开话题:“东川皇城挺大的,本小姐第一次来,自然要好好观赏一番,你前面带路吧。” “我并不是很熟悉东川皇城。”容夙说。 南宫焰不相信,但她也不想再质疑什么,想了想改了说辞:“那就当你是随本小姐一起去看看的。” 她说完,抬脚就往外面走。 容夙眼尖地发现南宫焰的脸似乎红了一点点。 她看向桌面上那只茶杯,唇角微抿,对南宫焰说道:“南宫小姐,我能拒绝吗?” “不能,这是本小姐的命令。”南宫焰响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明明是和以前一样不容置疑、发号施令的声音,容夙听来却觉含了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她眼里有什么漾开,默默跟上南宫焰的脚步。 过了晌午,日光依然很晒,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修士不怕晒,容夙和南宫焰完全没被影响到。 但以南宫焰精致五官和容夙生了一道刀疤的容貌来看,她们走在街上还是相当惹眼的。 凡人惊叹于南宫焰容颜无双、惋惜容夙脸上的刀疤。 修士则是看着南宫焰满身价值连城的饰物直流口水。歹意横生时,暗地里跟着的南宫卫都看过去,眼神几乎将那修士洞穿。 因此容夙和南宫焰这一路走得相安无事。 东川皇城内房屋和房屋挨着,东面多坊,西面多市,南面是皇宫和权贵人家,北面则比较空阔。 望江楼建立在皇城中心,容夙和南宫焰步行出来时没有看方向,是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的,因此此时就走到了北面。 这里很空阔,随着行人越来越少,路道也越来越宽而旧,地面上枯枝落叶铺了一地。 容夙抬头看去时,正看见不远处有一座亭子,看起来有些岁月,栏杆都磨花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静到连风声都听不到。 跟梦魇死境的静有些像,万籁俱寂,都是那种静里藏着致命危险的鸦雀无声。 她看向南宫焰,南宫焰也看向她,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有郑重。 接着“咻”得一声,锐利的破空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容夙抬眸一看,看到是许多密如潮水的箭矢,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但对准的是南宫焰。 她的面容微变,握住黑刀的手腕微动,看着笨重的黑刀一瞬间出鞘,刀光烁亮,叮叮当当一阵声响,铺满落叶的地面多出数十支断裂的箭矢。 那边的南宫焰也是如此,她手里拿着那柄有凤凰图案的淡白长剑,扫落一地箭矢。 接着她低头看着那些箭矢,脸上神情微变,目光也有些凉。 “这是来刺杀你的?”容夙持刀走到南宫焰面前,声音淡淡。 她并不是很担心,因为那些箭矢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力道和准头都很一般,足见那藏在暗地里的修士本领不怎么样。 而且南宫焰身边还有南九、程老和一众南宫卫,来人除非修为高于南九或者有很多人,才能威胁到南宫焰的性命。 “不,不是刺杀。”南宫焰眼神深深,看向天空,对容夙道:“你看出来了吗?这方空间被封锁了,我们能活动的地方只有那座亭子和周围的一片空地。” 容夙皱眉,用刀荡起地面上落叶向远处飘去,果然见到那些落叶像碰到什么禁锢似的,被弹了回来,最后铺在地面上。 “封锁空间,是怕让南宫卫知道?那人想要在不惊动南宫卫的情况下用很短的时间杀了你?”容夙问。 但是空间外的南宫卫一看情况不对,肯定会采取措施的,有南九和修阵道的程老在,怎么可能瞒得住? “不是,是限制活动空间,方便那人施展毕生所学。”南宫焰眸光凉凉,看向容夙,很认真地解释道:“这不是刺杀,而是挑战。” “挑战?”容夙皱眉,她听不明白。 “是南宫族嫡系子弟间的挑战,也是比试。”南宫焰拾起地面上一支断裂的箭矢,果然见到上面刻着一个“炯”字。 她随手将箭矢一丢,开始详细解释给容夙听。 “南宫族未立少主,现任族主是上一辈的人,所以和我同辈的嫡系子弟都有资格竞选少主之位。” “我们的表现那些老家伙都看在眼里,他们不禁止同辈间不越底线原则的争斗,大家也知道表现越出色,将来成为少主的机会就越大,所以明面上暗地里都手段尽出。” “道境和修为切磋,也是一种。” 南宫焰说着,头一昂,继续说道:“本小姐身怀凤凰血脉,是南宫族正式册立的大小姐,所有人都知道将来我成为少主的机会最大。” “所以名正言顺打败我,将会最大程度上得到那些老家伙们的肯定和赞赏。” “那封锁空间,也算名正言顺?”容夙嗤笑。 南宫焰不由抬眼看向容夙,能清楚地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不屑的意味,她在不屑封锁空间的那人,不屑她的竞争对手。 她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就有些开心,接着才回答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的。” “那人修的是机关道,封锁空间是他修此道的基础。” 容夙又是一怔,她不知道机关道是什么,正阳宗外门藏书没有这三个字,内门的藏书她才看了一部分。 她低眸看着地面上那些箭矢和远处空中微微波动的淡光,第一次清醒地知道世界的广阔、自己的渺小。她见过的世面太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 “机关道,便是以封锁空间为基础,将目标限定在有限的空间内,再辅以所修机关,诸如暗箭、地坑、烟雾等手段,攻杀敌人的一种修行道。” 南宫焰声音轻轻:“当然,那只是现在的机关道。真正的机关道,不需要封锁空间也能施展,若是修行到极致,天地广阔皆能为掌中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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