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站在几万外门弟子最前面,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拥挤着被执法队带到了一座辉煌壮阔的宫殿里。 外面看来已经极尽奢华,但里面别有洞天的摆设和建造还是闪花了容夙的眼睛,她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乌压压数万外门弟子,不过才占用了这座宫殿的一半。 但这里显然不是烈阳地窟。 很快,一个穿着正阳宗标准宗服的中年男子出现了,从左边肩膀处绣着的三轮小太阳来看,他是正阳宗的主峰执事。 这场在烈阳地窟举行的外门大比在这位主峰执事的出现后,开始推向一个前所未有隆重严肃的方向。 那些外门弟子面上兴奋、迷茫、彷徨的表情在此时都变成了严肃和郑重。 不用谁再呵斥,他们自己就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高境界修士对低境界修士天然拥有的一种震慑。 那位主峰执事开始讲话了,先是一些鼓励弟子、收拢人心的激昂之词,然后才直入正题,讲烈阳地窟,讲朱雀玉牌,讲前十奖励…… 这些都是王小虎早告诉过容夙的,也是这些外门弟子早就知道的,但容夙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在听到这里时呼吸都明显加重了。 将那些众所周知的规则都讲完后,主峰执事才继续讲别的:“烈阳地窟里生死由命,稍后阵法开启,你们就会出现在那里了。什么时候烈阳地窟关闭,你们才能出来,但地窟何时关闭并不明确,你们要想清楚。” 他说完后,迎着外门弟子们都看上来炽烈兴奋的眼神,到底还是情绪复杂,低叹一声:“地窟里机缘无限,但很致命,你们——当慎重!” 容夙站在最前面看得最清楚,心情也在他说出慎重二字后沉重到极点。 宫殿的大门敞开着,主峰执事沉默着,那些内门长老、外门长老和执法队散立四周,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谁都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不想拿命去拼,此刻出门左转,循着原路回外门住所去就是。 宫殿里一片寂静,静得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但没有脚步声。 数万外门弟子,没有一个愿意挪动脚步。 那位主峰执事不由长叹一声,“那便开始吧。” 他说着,手一抬,就要引动阵法将这些外门弟子送进烈阳地窟。 殿外传来一道属于女子的声音,不是很重,但含着股理所当然的命令意味,天然有着上位者的威严:“慢着。” 主峰执事听到了,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回来,他低下头颅,表情瞬间变得恭敬。 容夙觉得很有趣,因为这种表情和王小虎看她时很相似,都是恭敬里带着畏惧,畏惧里藏着怕她随时拔刀砍人的小心翼翼。 于是她和外门弟子一样,都看向了宫殿的门口。 镶金嵌玉的朱漆殿门前,十几道人影拥着一个女子,就如众星拱月一般,谁都看得出女子才是最重要、地位最高的一个。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她身边跟着的仆从有老有少、修为最低也在通玄境之上,那些衣衫摇摆间都闪着金光。 容夙不关心女子有多美有惊艳,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她看到了女子那身长长的、裙摆拖在地面上的、流光溢彩的衣裳。 从地面往上,颜色一层层变化,衣裳上坠着的玉石、彩饰、金片也一层层叠加。 她看到了女子脚下踩着的长靴,用了她认知里最珍贵的、从藏书阁宝华录里看到的、来自海州的五阶妖兽赤羽幻神雀的血羽。 一只赤羽幻神雀只能有一根血羽,一根血羽能换几百颗三阶破境丹。 而那女子脚下踩了最少一百来根。 至于她腰间看一眼就感觉心在跃动的琉璃玉带,两侧悬着的精致无比的香囊、头上束发的长带、指间玉戒、腕间宝链,诸如此类就更不用说了。 容夙麻了。 那些外门弟子也麻了。 这座宫殿已经修得很壮丽辉煌了,但现在女子只是站在殿门,那身装扮和这座宫殿一对比,竟是让人觉得这座宫殿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就跟皇帝不该到民间一样。 因而当女子抬脚走来时,不用跟在女子身边的仆从动手,外门弟子们同样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了。 女子显然是习以为常,脚一抬,从最中央的空道开始走,一路走向大殿最高处的玉质高台。 那位主峰执事早就从台上跑下来迎接女子了,于是女子在台下停了一瞬,然后越过他继续往上面走去。 容夙站在最前面,也是女子刚才停住的地方旁边,就这么看着女子经过她的身边。 她应该退后一点让开几步的,她应该避免碰到女子或是离得太近被哪位世族子弟看不顺眼顺手杀掉的。 但容夙看着那些彩石、玉带,脑海里只有几万还是几十万颗三阶破境丹的概念。 女子这个时候来这里,显然是会进烈阳地窟的。 她开始想,要是在烈阳地窟里趁女子不备偷一颗彩石或者拔一根血羽,那能换多少宝物? 然后女子就从她身边走过了,因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嗅到那股属于女子的凉凉的馨香,那绝对是用了很多高阶灵泉、珍贵药草才能散出来的味道。 那又能换多少颗三阶破境丹?或者说她该把目光放长远点,四阶破境丹? 容夙低头再看看自己腰间那个破旧甚至有些损坏的储物袋,满心惆怅。 正阳宗外门弟子是没有储物袋的,她能拿到腰间的这个,还是之前那个外门第二出身还行,家族看重才搞来一个。 当然那是个小家族,甚至不能和顾剑安所在的顾族相比,不然真正大族看重的子弟,哪里用来正阳宗当外门弟子? 小光球就是这个时候飘出来的,声音颇有些认真:“容夙,这个南宫焰你也千万不要招惹啊。” 南宫焰?很陌生的名字,从来没听过。 容夙重复了一遍女子的名字,翻了个白眼,以心声回答小光球:“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身边跟着这么多高境界修士,那身打扮一看就知道和她有着天差地别,要是在正阳宗外面看到,她只会有多远跑多远。 小光球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你虽然是小反派,但修为太低掀不起什么风雨。人家可是世界线里的大反派,后期那心性、那手段,总之你离远点就行。” 小反派?大反派?容夙若有所思。 说话的功夫,南宫焰已经走到台上了,身边跟着的仆从也都上去了,那位主峰执事低着头颅、脸上堆着笑容,一副听从命令的模样。 然后南宫焰后面一个穿紫衣的女子出声了,从站位和面上表情来看,明显是南宫焰的仆从之一。 “诸位,烈阳地窟里的东西都含有一丝烈阳真火,你们若是能以特殊的运气法诀炼化掉,修为一定能突破一重小境界。” 话音刚落,大殿一阵喧哗,那是控制不住的惊讶和激动。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我都卡在开元境五重快半年了。” “人家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说出的话自然也能信的。再说了,我们只是外门弟子,她骗我们有什么用?” “对啊,我们只是外门弟子,她为什么要把那道特殊的运气法诀教给我们?” “她有什么目的?烈阳地窟里——” 那些弟子面容变得迷茫不安,大殿的门敞开着,但还是没有人出去。 容夙在听到突破一重小境界时呼吸沉了几分,她已经开元境九重,没有小境界需要突破,那么大境界呢? 那丝所谓的烈阳真火能冲开通玄境的壁垒吗?如果一丝不能,那么两丝三丝呢? 同时她心里也有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的疑惑:南宫焰为什么要把这道能炼化烈阳真火的法诀教给他们? 烈阳地窟、烈阳真火,这显然是属于正阳宗的东西。正阳宗怎么会同意外门弟子炼化平时只有少宗主、主峰执事、核心长老才能触碰到的烈阳真火? 但紫衣女子并没有回答这些弟子的疑惑,她说完后看向南宫焰,南宫焰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她后面一位灰衣老者出手了。 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但大殿一瞬间像被裹挟了一样,无风自动,一股压抑的大势覆盖住宫殿,如山雨欲来。 外门弟子们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不敢多看,再睁开时面前正悬浮着一颗火红色的丹药。 “这是以正阳宗正阳鉴炼出来的烈阳丹,吞服后闭目感受灵气所行轨迹,按照这种运气法诀就能炼化烈阳真火。”老者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整座宫殿的弟子都能听见,于是容夙知道那无关音量而是修为了。 那些弟子拿了丹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吞服,有的在犹豫,有的在观望,剩下的则看着容夙。 怕归怕,打不过归打不过,容夙外门第一的地位他们或许不认可,但容夙的心性、手段和头脑他们都是认同的,所以他们在看容夙的反应。 容夙没有什么反应,她拿了丹药后直接吞服,盘膝而坐开始感受烈阳丹的所行轨迹了。 不管烈阳地窟里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但那是以后的事情。至于现在,正阳宗的主峰执事和长老都没有说什么,她于是知道南宫焰说的都是真的。 看到她盘膝而坐,那些外门弟子很快也都做出了选择,宫殿重回死一般的寂静。 高台上,南宫焰低眸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眼神里有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她后面的灰衣老者看到了,低叹一声,但没有说话。 而那个最先说话、曾问南宫焰要不要出手杀了持刀外门弟子的紫衣女子则是看着自家小姐,眼神很是不解:“小姐,其实我们本可以不用将那道法诀教给这些弟子的。” 要正阳宗同意开启烈阳地窟,他们已经付出了很多,结果小姐还要用正阳鉴炼制烈阳丹来教这些弟子那道特殊法诀,还要让正阳宗同意法诀的流传,这些本来是不用的。 至于那些外门弟子辛辛苦苦拿到烈阳地窟的东西后却炼化不了多少,紫衣女子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的。 “是啊,本来是不用的。”南宫焰没有反驳紫衣女子的话,但也没有再回答什么。 本来是不用付出那么多的。 那怎么还是做了呢? 她的唇动了动,但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于是不管是紫衣女子还是灰衣老者,都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的。 但小光球知道,它从南宫焰出现开始就一直关注着她,自然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想说的是:“因为我觉得用。” 小光球于是呆住了,高台上此时华衣美服、耀眼招摇的南宫焰和后来世界线里满目暴戾、出手绝情的血衣女人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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