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覆沙盖到了南宫焰心口上面了,只要再往上,盖到口鼻处,南宫焰就算完了。 那所谓的无上神力、此界至尊能摆脱生死结的影响么? 容夙低叹了一声,她知道她该怎么选择,她赌不起,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还有就是,她也许不是很想看南宫焰就此丢了性命。 因此她沉默了一下,很快看向了小光球。 “我该怎么做?”容夙问。 小光球晃晃脑袋,回答道:“盘膝坐在她对面,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脸和你的脸面对面对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应该就会被她的梦魇带进去了。” “但容夙你要想清楚。”小光球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南宫焰的梦魇,梦魇里不知道会有什么,而且梦魇里的一切伤害都会成真,你在里面会受伤会流血,如果伤太重,你直接就死在里面了。” “还有,如果你不能拉南宫焰出来,那么你自己也会沉沦进去,她的梦魇会变成你的梦魇,她害怕的也将是你害怕的,这种感觉很糟糕的。” “你的意思是,我也许会和南宫焰共情?”容夙若有所思,盘膝坐在南宫焰面前,去拉南宫焰的手。 “可以这么说。”小光球承认:“总之你一定要想清楚,谁知道南宫焰的梦魇会是什么?” 是啊,她现在还不知道南宫焰的梦魇是什么呢。 高高在上的世族大小姐,华贵耀眼的世族大小姐,无忧十九城前执剑不退的世族大小姐,这样的世族大小姐,她的梦魇会是什么呢? 容夙想着,只淡淡回了一声:“但我不用想,我只有一种选择。” 说着,她拉住南宫焰的手,将黑刀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向上捧起南宫焰的脸,同时自己低头凑近过去,近到只一抬头就能撞上南宫焰的额头。 小光球听到容夙的回答后一呆,像是才想到生死结。 容夙不再迟疑,她看向了南宫焰的眼睛。 南宫焰此时是闭着眼睛的,但容夙似乎能看到她眼睛里的东西,几点湿润如泪光。 南宫焰,似乎是在哭? 容夙一怔,接着感觉四周环境一晃,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看见一片新天地。 白如霜雪的天地,天空在飘着雪,目光所望都是冰天雪地的一片,彻骨寒意自四面八方将容夙裹住,她忍不住缩了缩,本能地踏出一步。 那一步后,她看见了眼前称得上触目惊心的一幕。 那是一具尸体,一具妇人的尸体。 妇人穿着不算简单,但跟容夙看见的这座庭院相比,自然也不算华贵。 她满身都是血,躺在雪地里。 天空飘扬着如絮白雪。 满天雪白,她那一抹红很震撼人心。 接着容夙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和妇人差不多质地的衣服,半跪在妇人面前,垂着的手攥成了拳,有鲜血自掌心滴落。 那小姑娘—— 容夙心里一震,又上前一步。 与此同时,小姑娘回头了。 她的五官很精致,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能预见长大后的绝世姿容了。 容夙不用预见,她是真的见过。 因为那小姑娘就是南宫焰,缩小版的南宫焰。
第44章 容夙震惊过后忍不住又看了看地面上的那抹血红。 既然小姑娘是缩小版的南宫焰, 那么那妇人—— 她眸光一深,答案已经在心里了。 那很有可能是南宫焰的母亲。 容夙想着,又看了看小南宫焰, 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情绪复杂迷茫,寒凉刺骨甚至胜过这漫天的风雪。 这是南宫焰的梦魇么? 但她不是世族大小姐吗?世族大小姐的小时候,怎么会过得这么惨? 从这座庭院的修建风格来看,这里应该是南宫族。那么南宫族的大小姐, 怎么会风雪天在外面挨冻?而且四周也没有一个服侍的仆从。 容夙若有所思, 接着又想起南宫焰似乎是十五岁才正式成为南宫族大小姐的。但即便如此, 她也是南宫族的嫡系子弟啊。 她的母亲,怎么会在这样一个风雪天躺在这里?难道她的母亲是死于族人手里吗? 容夙想着想着便皱起了眉。 如果南宫焰的母亲真死于南宫族, 南宫族怎么还会立她为大小姐? 她上前踏出一步,正面看向小南宫焰,发现小南宫焰没有看她, 她似乎是看不见她。 容夙一怔, 念着“梦魇死境”四个字, 又想到那些已经盖到南宫焰心口上的覆沙,心里情绪难得有几分迫切。 接着她就看见虚空里蓝光一闪,眼前还是飘雪的庭院,还是宽阔的空地, 还是小小的南宫焰,但那妇人却不是尸体,而是一副重伤将死的模样了。 似乎是——时光在倒流着。 容夙止不住又上前了几步, 几乎就站在那两人的旁边了。 但明明距离很近,她却还是无法完全听到小南宫焰和妇人间所有的对话, 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 小南宫焰穿着那身胜雪但是染着血的白衣,跪坐在妇人面前, 小手擦拭着妇人嘴边溢出的鲜血。 她擦拭得很用心,似乎以为将那血擦掉,妇人就能无事。 妇人见状微微一笑,笑声里含着无尽心酸,她握住小南宫焰的手不再让她擦拭了,而是温温柔柔喊了一声。 容夙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从口形上来看应该是“小南”? 妇人接着又说了几句什么。 小南宫焰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只眼睛里凉意浓郁无法化去。雪落在她黑如墨的发上,她原本澄澈如水的眼睛随妇人呼吸的微弱一点点变红了。 她说:“阿娘,不管付出什么,我一定会手刃那些人的。” 妇人听后却摇摇头,艰难但坚定地开口了:“小南,阿娘不要你为了报仇将自己变成一个恶魔,那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缓缓抬手摸着小南宫焰的脸,唇角含着微笑,哪怕满身都是血,也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的意味,跟容夙记忆里会给她扎好看的头发、会对她温暖笑着的妇人相似极了。 那妇人继续说道:“阿娘只想要你活得开心快乐。现在你的凤凰血脉没有被压制住了,你以后会站得很高、看得很远的。” “小南,你要记住,做人要有原则,做事要有信念。”她很认真地对小南宫焰说着,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将要死亡,神情格外严肃郑重。 小南宫焰没有回答,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妇人,似乎是在接受着什么。 容夙才想到此时的南宫焰才只有五、六岁,对世界的认知才刚刚开始形成,妇人那些话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她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 妇人还在最后说着些什么:“不要将你的性命跟别的东西相比,因为你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值得你赌上性命。” “任何时候,都不要被恨意和杀戮迷失了心神、遮蔽了双眼,永远不要忘记你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 “你的修行道和你的人生路,都很重要。” 她说到这里时,声音已经低到近乎没有,呼吸也微弱到不行,但声调却很坚定,看向小南宫焰的眼神也很温柔。 说完后,妇人缓慢阖上了眼睛,手一垂,彻底没了呼吸。 小南宫焰依然跪坐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掌不自觉攥紧,攥到滴血,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阿娘”,然后开始用手去推妇人。 容夙目睹一切,心里重重一震,半晌都无法回神。 她脑海里重复循环着妇人说过的话。 这一刻想到的却不是后来南宫焰那般排斥生死结、排斥和她性命关联是因为妇人口中的“性命最重要”,也不是南宫焰在无忧十九城前会出手或许是因为“做人要有原则,做事要有信念”。 她想的是那些“不要在恨意和杀戮中迷失,不要忘记自己原来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原来最想要的是什么? 容夙一瞬间想到了正阳宗烈阳地窟里程老的那座生死幻境,那像极了桃花源。 她原来最想要的,无非是一世安乐,在她的桃花源里无忧无虑、一生快活。 容夙想到桃花源,心止不住一跳,那股阴暗黑暗的情绪和想象里的宁静祥和交织着,来回冲撞撕扯着她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这不是南宫焰的梦魇,而是她的梦魇了。 但当她想到梦魇这两个字时,她很快就清醒了。 容夙再抬眸时,眼睛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看向小南宫焰时,眼里还是剩了一丝羡慕。 她是羡慕此时的南宫焰的。 起码她能看着她的阿娘死亡,起码她阿娘死前还能跟她讲这么多话,起码,她还有伤心难过的时间,和面对一切的余地。 不像她,她什么都没有,她—— 容夙呼吸一滞,不再多想,而是收敛心神,只一心一意想着要怎么将南宫焰从她的梦魇里带出去。 南宫焰现在是缩小版的,显然不是她要带出去的对象,而且她也看不到她,这和小光球说的对不上。 容夙想到这里时,眼前见到的景象又变了变,这次不是那座庭院了,但天空依然飘着雪。 她踏出一步,一瞬间只觉得有很多画面在来回变幻,一幕幕似乎都和南宫焰有关。 她定定神,才再次抬眼去看那些光影,于很短的时间内看到了很多…… 小南宫焰变大了一些,看着是十来岁的样子,穿了一袭黑衣,手里握着一柄剑,正一剑挥出,对面应声而倒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白衣少年。 许多修士立在一旁,但都一动不动,只看向她的眼神含着欣赏和惧怕。 半晌,南宫焰收回剑,脸上染着几滴血,黑眸里有什么在燃烧,她唇角微抿。 容夙看了几眼,才看出她的眼睛里似乎是映着——凤凰的虚影? 她想到了小南宫焰口中的“手刃仇人”,眉一皱,接着就见南宫焰头一回,似乎是在跟她说话,但容夙看清她的唇形时就知道不是了。 她说的是:“阿娘,我会手刃仇人,也会登高望远,做南宫族内地位最高的人。” 她是对雪地里那位妇人说的。 她说完后,画面一变。 这次是一座修得华丽壮观的高台。 容夙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南宫焰。她穿得很华丽高贵,悬挂的饰物也道尽风采,此时正立在高台上,后面站着青山和紫田。 容夙看到有谁将一个玉冠戴到南宫焰头顶,接着高台下都穿统一服饰的修士应声跪地。 她于是知道那应该就是南宫焰成为大小姐的册封典礼。 此时的南宫焰十五岁。 但成为南宫族的大小姐,怎么会是南宫焰的梦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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