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繁华,修士川流不息。 黑斗篷、黑面具的身影来回穿梭里,容夙面容清晰,左脸一道刀疤,黑衣黑刀,凌厉而幽暗。 她融于夜市的黑暗无光里,却也有一半是向着黯淡星光的。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能凉胜冰,也能柔似水,她手里的刀能劈开山、劈死人,也能拨云见日。 绿水看着她,微微皱眉,低声说道:“容夙姑娘,即使没有生死结,你的性命也一样重要。” 容夙微怔。 绿水迟疑一会,继续前进一步,站在容夙旁边看她一眼,继而看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修士,声音轻轻:“其实在我看来,世界上的所有人,不管是不是修士,不管修为高低,他们的性命,本来都是很重要的。” 容夙就看向绿水的眼睛,惊讶地发现绿衣女子眼眸里竟然满满都是认真。 她垂眸,许久后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竟不知道绿水姑娘还是信佛的人。” 只有佛才会美其名曰,说众生是平等的。 “我不信佛,我只相信自己。”绿水说。 “但众生平等也不完全是荒谬的,你可以将之当成一个美好的愿望。” 她看向容夙,迎着容夙疑惑和怔愣的眼神,收回看四周修士的目光,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就算没有生死结,你的性命也很重要。这是真的。” 女子的声音温和,对上容夙想笑的眼神后目光认真,容夙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没有生死结,不关联南宫焰的性命,她的命在她看来也是重要的。 她不知道绿水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只是眸光微移,抬头描绘出心里的那片烟花后,心绪微动,说道:“你是第二个说我的性命很重要的人。” 第二个。 绿水微怔,看着容夙后面缓步走来的南宫焰,追问道:“那第一个是小姐吗?” “不是。”容夙摇头,心想:第一个不是南宫焰,因为南宫焰不用说,而是做。她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那第一个是谁?”绿水看着南宫焰有些黑的脸,摸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 容夙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微扬,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表情微微柔和。 不远处看到的南宫焰脸就黑了很多。 “容夙,那第一个是谁啊?”小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悬浮在容夙面前,仗着南宫焰和绿水看不见它,正明目张胆地追问着容夙。 容夙就想,原来小光球也很八卦。 然后她以心声答道:“第一个说我性命很重要的,是你。你不记得了么?” 容夙曾经想过,她的一生应该有三次剧变。 一次是她六岁那年,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 一次是二十四岁时,正阳宗外门烈阳地窟石室里遇见南宫焰,和南宫焰结生死结。 第三次应该是姚昊苍死的时候。 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第二次应该是遇到小光球才对。 她看向小光球的眼神就柔和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她死了世界怎么会崩塌,但容夙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小光球也算是功不可没的。 小光球迎着她难得柔和的眼神,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日光把它的球体裹住一样。 被容夙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就如炎炎夏日里的凉风习习、严冬时节时的暖意融融,如同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它想到第一次见到容夙时她暴戾而满怀杀意的眼神,再对比此刻,似乎就能够理解南宫焰怎么会喜欢上容夙了。 小光球就有些扭捏地晃了晃,回了声“当然记得”后飘进虚空里消失不见。 南宫焰不知道,她只看到容夙眼神柔和,却不是对着她的,心里低哼一声,直接瞬移过来揽住容夙的腰,带着她就往观星楼的方向去。 绿水难得心虚,只默默跟在后面。 观星楼很快就到了。 南宫焰直接一脚踹开房门,把容夙丢在床上,自己一个人坐在旁边生闷气。 容夙不解,想着难道南宫焰是跟那商宝阁的二小姐商梦华产生了什么不快,才会如此反常。 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挪到南宫焰面前问道:“南宫焰,你怎么了?是跟商宝阁那位二小姐发生了不愉快?” 容夙想着那位商梦华出场时的打扮,就在心里给她做了个评价: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南宫焰对上她关心的眼神,心里情绪一滞,想要追问第一个说容夙性命很重要的人是谁,又怕会问出什么相识于微末的难忘经历。 而且她本来带容夙去夜市是想弥补遗憾,再和容夙加深感情,最好还能知道一些容夙的过往,结果似乎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 南宫焰就在心里长叹一声,直接往后一倒,捞到软绵绵的被子后滚了滚,然后按住容夙,回答道:“没什么,睡觉吧。” 睡、睡觉! 容夙一惊,被南宫焰按住后,后背碰到床板,脚一动,就想翻身坐起来。 修士都是不用睡觉的。 那么南宫焰嘴里的睡觉,显然不会没有别的意思。 她就打算先起来再说。 不然南宫焰再做什么,她怕抵挡不住。 背后却多出一股拉扯力,是南宫焰扯住容夙的衣服把人扯了回来。 容夙站不稳,再次摔在床上。 然后南宫焰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板,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唇角含笑,解释道:“几日后就是醉仙楼的品酒大会,品酒大会上的酒都是灵酒,后劲都很大,而且对修士的修为进境助力不小。” “参加品酒大会的修士在去之前的前几日,都会养足精神,才好品尝美酒。”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容夙松了口气,心里却多出一些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失落。 “不然你以为是哪样?”南宫焰脸上笑意不变,只慢条斯理将外衣褪去,再散开长发,声音含着股蛊惑的意味。 容夙:“……”果然不是她自己想太多,是南宫焰故意的。 她垂眸不看南宫焰,声音低了很多:“没什么。” 容夙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要养足精神,那你就安心睡觉,我去外面修行。” 她又不喜欢饮酒,品酒大会的灵酒如何跟她关系也不大。 容夙说完,就打算起身。 “嘭”一声,南宫焰挪了挪脚,直接压住容夙不让她再有动作,声音清冽:“不是说好要形影不离的么?” 容夙:“……先前在夜市见到商梦华后,也不见你说什么形影不离。” 她小小声嘀咕着。 “什么?”南宫焰没有听清楚,凑上来追问着,澄澈的眼睛里只有疑惑。 那股只属于南宫焰的酒香味就把容夙裹住,她不用嗅也能感受到南宫焰饮过的酒有多醇厚馥郁,似乎只凭味道就能让人心醉。 她呼吸一紧,推了推南宫焰,然后躺下看向没有南宫焰的方向,说道:“睡觉就睡觉。” 她感觉南宫焰最近越来越——主动积极了。 她想拉开距离,却不知道如何做。 感情之事,容夙知之太少,根本就不是南宫焰的对手。 她只能想:只是一起睡觉而已。她不会再对南宫焰做别的什么。只要不越底线,那么睡在一起也不算什么。 修士间若是感情要好,谈论道境感悟时,谈到兴致正浓时,抵足而眠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容夙自顾自安慰着自己,半晌没听到南宫焰再说话。 她回头看去,就见南宫焰躺成一团,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双眸紧闭、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 修士不用睡觉是因为时间宝贵,所以要拿来修行。 只是南宫焰的时间却不仅拿来修行,还要担负起南宫族那么多事。 她这段时间显然是很忙很累的,再加上先前她说的那些重话。 如今能睡得很熟,大概也是因为她伤怀的原因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容夙不由低叹一声,从被子里碰到南宫焰的手后,迟疑很久,还是牵住南宫焰的手,再换了个姿势看着南宫焰的脸。 她不担心南宫焰是装睡的。 毕竟南宫焰现在没有装睡的理由。 容夙自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于是南宫焰睡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几日后,醉仙楼的品酒大会开始了。 容夙虽然不喜欢饮酒,但南宫焰要她去,她也不会拒绝。 而且紫田还说了,品酒大会和夜市不同,那位藏头露尾的商宝阁二小姐商梦华这次一定会显露真容的。 醉仙楼很高,坐落于长源城的中心位置。 容夙先前被南宫焰带着踏空而行时,醉仙楼还被迷雾阵法遮掩着,现在才算真正露出了真面目。 商梦华在给南宫焰的请帖里说要建一座中州最高的高楼。 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做到了。 至少容夙站在醉仙楼前面,抬头看向上方时,只看到云雾缭绕里若隐若现的楼身,楼顶甚至在她目光看不到的更高处。 此时是白天,容夙不知道立在楼顶能不能触摸到月光,但想来也差不多。 她不禁重新定义起商宝阁的地位。 不是宗门也不是世族,认真来算,只是一个组织,以经商为主,是九州大陆第一富有的存在。 第一富有,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最危险的。 商宝阁却能以这个名头存在这么多年,实力可见一斑。 要建立中州第一座高楼,别的势力不是建不起来,而是不敢建。 毕竟中州第一世族是储族,后面还有紧跟其后的第二世族牧族和李族。 结果商宝阁却能。 这显然是得到了中州一众世族的许可。 那需要付出什么? 容夙想了一会,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见识想不出来,就不再多想,只是跟着南宫焰几步走进醉仙楼,看见诸多珍宝摆放在四周古架上,琳琅满目。 她心里微微惊讶,跟着那引路的修士,一路往上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后看见一座广阔的圆台,四周云雾缭绕,跟悬在天上一样。 那醉仙楼的修士就对南宫焰道:“南宫大小姐,此次品酒大会主要在前面那方云台上举行。” 他说着,指了一个靠得很前,离上方主座很近的位置对南宫焰道:“这是我们二小姐为南宫大小姐安排的位置。” 容夙就抬头看向四周。 云台上此时已经有一部分修士在了,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坐在座位上,看着明显是近卫的修士则立在主人身后。 南宫焰看了看那座位,再看看正抬眸打量四方的容夙,眸光微动,想要命人再给容夙准备一个位置。 绿水看出来后,声音微微无奈:“小姐,品酒大会的位置都是早安排好的,而是现在看来,商二小姐的请帖也不是随意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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