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凛州找了三天的房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公寓，足够陈禾放自己的东西。
自此，陈禾定居在了凛州，直到去世没再回家过一次。
当然，也没有多少年了。
24岁的陈禾怎么也想不到，两年之后的自己就真的从江语的眼里消失了，永远的。
定居在凛州的她没再回过家，自然也再也没见过江语。有时候陈禾会想，江语会不会在某一天上课的时候突然想到这里曾经有个学生叫陈禾，很可爱。或者路过实验楼角落的时候想起高三那年夏天，两个人悄悄藏在阴凉里避暑。想着想着，陈禾突然又哭了。
再也见不到了，真的。
25岁的陈禾再次因为胃疼去了医院，这次的消息糟糕的让陈禾不知所措。
胃癌。
拿着确诊单的手都是抖的，陈禾想，我一定要再见江语一面，哪怕只一面。
因此时隔两年，陈禾主动拨通了江语的电话。
“江老师，是我，陈禾。” “知道，怎么了？” 陈禾做了一个深呼吸，“老师，我，我有点要紧的事找您，明天的飞机，您哪天有时间？” “要紧的事？我都可以，明天飞机的话应该挺累的，后天下午怎么样？后天我没有晚课，四点半能正点下班。”
江语虽然惊讶，但仍然回答。
挂了电话，陈禾闭了闭眼睛，再看向天花板时，已经是模糊一片。
从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
晚上回到小公寓，陈禾从书架上拿出日记本，认真地写:死亡日记倒数第30天，明天我要去找江老师。
飞机落地时，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陈禾随便在机场找了个快餐厅对付了几口就去找提前预定好的宾馆了。
第三天的下午，陈禾如愿以偿和江语见上了面。陈禾发动了死皮赖脸的技能，说服了江语带她回家，她的理由很简单，“老师，我都住好几天酒店了，您别太狠心呗。”
江语无奈，只能带她回家。
去年，流行病毒严重，江语的父母身体不好，又被病毒侵袭，过了人世，所以江语目前独居，才同意带陈禾回家坐坐，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陈禾去她家。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陈禾正准备开启话题，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江语瞄了一眼，“主治赵医生”。
陈禾歉意地朝江语笑了笑，接起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赵医生说了什么，江语还没等仔细听听，就听见陈禾平淡地说，“不治了，人命由天。”
说完，陈禾就挂了电话。
见江语似乎有话要说，陈禾连忙先截住她的话头，“老师，我有一事相求。”
咽下嘴里的话，江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老师，您抱一下我吧。”
又自嘲地笑了笑，“拒绝也可以。”
江语叹了口气，陈禾这一副可怜的样子，怎么忍心拒绝。陈禾心里也清楚，这一个拥抱不能证明什么，最多说明江语同情心泛滥，自己也是真的可怜，同时也可悲。
风呼呼地刮着，陈禾好像能听到楼下有小孩的声音，不免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候，好像每日每夜都在心惊胆战，怕爸爸妈妈生气，怕弟弟不开心拿自己撒气。
陈禾做了个深呼吸，“好啦，老师，我走啦。”
“还走？你去哪？回凛州？”
江语一连串的问题陈禾没打算回答，轻飘飘地说了句“拜拜”就出了江语的家门。
第24章 第15章 是在意吗 后来陈禾没再联系过江语，但江语总能想到那天陈禾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的“不治了”三个字。她甚至也没问陈禾是什么病，不治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2025年的教师节，陈禾25岁。
江语早早地起床，今日不休息，还要照常上班。寻着空档看了看手机，很多以前的学生都给她发了微信祝福，她翻啊翻，没有陈禾。
将近十年，这是江语第一次没收到她的节日祝福。
划了两下，找到了周思瑶。
江语想了想，回复:谢谢思瑶同学。最近怎么样？当年你和陈禾都是我很喜欢的学生。
五分钟。
十分钟。
“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快被江语看烂了，周思瑶还是没回。江语又看看自己发的，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一直输入不发送？
又过了几分钟，周思瑶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摇啊摇:我倒是一直都很好，就是小陈，病那么严重说不治就不治了，她那么听您的话，您有时间劝劝她吧，她的病真的不能放弃 江语:我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情。她是什么病？ 摇啊摇:高三那年她做手术您还记得吗？她的胃病没好利索，去年癌变了。她从去年就天天吵吵着不治了，说这个世界没意思，我强按着才去化疗几次，现在又不知道跑到哪个城市去了，我给她发消息从来不回，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摇啊摇:您也别把这件事当个任务，其实您说了她也不一定会听，就是这些事我也不知道跟谁说，她和她父母关系也不好，她们也不打算给小陈治了，跟您说就是我发发牢骚，您要是能帮忙劝劝她就是最好了 摇啊摇:您忙吧，不打扰您了。
江语看着屏幕上“胃癌”两个字，吃惊的同时又有点惋惜。年纪轻轻怎么就癌症了，要是没记错的话，才二十出头。
又看了一遍周思瑶的消息，才发现陈禾的父母是不打算给她治病的。她突然想起去年陈禾来她家，接了个电话，是用那么淡然的语气说出“不治了”，江语的心里突然有点密密的疼。
是可怜吗？是同情吗？
是心疼吗？
是在意吗？
江语没工夫想这些，就算是想了，她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于是她打开联系人列表，点进陈禾聊天框，刚要发消息，又停了停，点进了陈禾朋友圈。
这一点才发现，陈禾的名字早就改了，改成了自己的大名。
进到朋友圈，不出所料，空空如也。
陈禾的朋友圈一直都是半年可见，江语记得前几年每天刷朋友圈都能刷到陈禾，那会她还觉得陈禾真的是个很爱分享的人，原来爱分享这个世界上所有琐碎的人也会变得沉默。
使劲划了划，可早就到底了，再划也是那句不变的“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江语突然感觉空空的，她又返回聊天框，想了很久，终于输入了一句，“小陈，最近怎么样？”
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给陈禾发过微信，第一次发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很突兀，很让人尴尬。
刚从图书馆走出来的陈禾感觉包里手机在震动，拿出一看竟然是江语。
陈禾:挺好的呀 江语:刚才跟周思瑶聊了一下。她说你在生病，怎么不治了？ 陈禾:她好多嘴哦~ 陈禾:没必要治啦，浪费钱，享受生活挺好的 江语:治病能叫浪费钱吗？钱不够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借给你。病一定要治。 陈禾:知道江老师对我好~但是真的不用了，马上到日子了，治不治的真的没用了 陈禾:对啦老师~这个事别跟思瑶说，她应该会挺伤心的
江语有一瞬间突然想问，那你和我说是不是觉得我不会伤心？
确实，陈禾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能坦然地跟江语说出“我活不长了”这种话。
江语:怎么改了用户名？ 陈禾:想让更多人记住我呀，万一有人没给我备注，给我发了消息，一辈子都收不到回复了哈哈
江语没再回了。
陈禾也没再回了。
因为陈禾好疼。
第25章 第16章 死了 ==== 只过了四个月，江语就再次收到了周思瑶的消息。
彼时正是新年前一天。
摇啊摇:老师，小陈没了。 江语:什么时候的事？ 摇啊摇:昨天，人已经去殡仪馆了。她托我一定要给您送个东西，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您吧。 江语:我都可以，不然就明天吧，别留到年后了。她还说了什么吗？ 摇啊摇:好，那我明天去素益门口找您。 摇啊摇:确实还有一些话，但是她希望我当面给您听。 江语:好。
一夜无眠，江语翻来覆去地想，明明才四个月，怎么就....
第二日一早，不过九点钟，周思瑶就到了素益门口，给江语发消息时，江语刚刚收拾完屋子。
江语直接给周思瑶发了楼门密码和房屋号，让她上楼。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像上次江语和陈禾那样。不同的是人变了。
桌子上摆的是个本子，封皮上用荧光笔大大地写着“废话禾子”四个字。一看就是陈禾的字。
周思瑶摸着封皮，似在回忆，沉浸的悲伤无限地蔓延，江语钝钝地反应过来这个本子或许是陈禾留给她的“礼物”。
江语想起以前自己的办公桌上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便利贴，写着不一样的话，却是相同的字迹。
有时是角落里的几颗梅子，“工作是不是辛苦啦~休息一下吧”，有时是一杯奶茶，贴着“喝口甜水开心一下~”，更多的时候是关心的话。
后来陈禾离开素益，江语的桌子上很少再出现诸如此类的留言条。再后来陈禾回来实习，她的桌子上又频繁出现可爱的便利贴。有时候江语在角落里翻翻找找，还能发现被风吹掉没人发现的小纸条，陈禾彻底离开素益已经两年，可她的纸条跟了江语8年，用笔记录不仅成了陈禾的习惯，看陈禾的记录也成了江语的习惯。
叹了口气，江语倒了杯水轻轻搁在桌子上。周思瑶似乎突然惊醒，带着歉意地笑笑。
“不好意思啊江老师，想入神了。这就是小陈让我给您带的东西，您自己看吧。”周思瑶又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她说这是本来想当面跟您说的话，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在病床上了，不能找您，我没打开过，一会我走了您再听。”
江语拿着两样东西，似有千斤重。
这千斤重的不是具象的物，而是她整整一颗心。
周思瑶走后，江语看着两样东西，思考良久，最终决定先打开日记本。
日记本很厚，从16岁到26岁十年的嬉笑怒骂开心难过都在里面了。
翻开第一页，是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我考上素益啦！”
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