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鸽飞远后,杭初霏无意瞥见远处一团东西正自上游漂流而下。待那东西靠近,她这才看清其貌——原是一团五颜六色的粗线。 却在这时候,她的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个画面,她瞬间想起一件物事——这不是师姐余香给万江澜连夜织的荷包吗? 杭初霏小心翼翼从水中拾起那团已不成样了的荷包,在半空中抖了抖,随即将它放到草地上晾干。由于长时间被水浸泡,荷包的线几乎都散开了,只依稀还能看见一个花朵的纹样,杭初霏十分肯定,此物定是余香织的那个荷包。 她静静端详着那个线已经散得乱七八糟的物事,思索到底该不该拿给师姐。 若荷包是被万江澜故意扔掉的,说明万江澜根本不在意师姐给的东西,甚至连感情都是敷衍的,虽然师姐知道后必定会很伤心,但至少能让她看清那个人,现在把话说清楚也不晚,以师姐的清丽姿容和不凡的才气,定还能遇上更好的人;但若荷包是被万江澜不小心弄掉的,这岂不是会给他们带来一场误会,破坏了他们的感情? 杭初霏心里又急又苦恼,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妹,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不是吧!师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杭初霏一惊,慌张地将荷包收到身后。 “怎的了?好师妹,拿给我看看,听话。”余香上前道。 杭初霏的身后冷汗蹭蹭蹭地冒出,但最终还是老实交出了那荷包,余香见到后瞬间一把夺过。杭初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师姐的脸——她委实不舍看到师姐难过的表情。 然而,过了顷刻,却一直未听见对面出声。杭初霏不住抬起头来,只见师姐神色平静,手上整理着那乱七八糟的线。 “师姐……”杭初霏低声轻唤道。 余香抬眼:“嗯?” 杭初霏安慰道:“师姐你别太难过了……或许他只是不小心弄掉了……” 余香挤出一个笑容,轻抚杭初霏的头发道:“好啦师妹,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大不了再给他做一个就是了。我有些乏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练剑呢!” 杭初霏道:“啊……好吧,师姐。” 师姐就这么相信他了? 可万一…… 杭初霏心情复杂无比,一中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午师门集体练剑的时候,她依然放心不下,目光偷偷瞥向了余香,只见她双目微红,顿时感到一阵心疼。 师姐,还是在意的啊。 自下午解散后,杭初霏便不曾在师门中见到过余香了。她的心愈发的不安,因她知道,师姐定是去找了那个人。 当晚未时,杭初霏从庭院中走出,欲在外面等师姐回归,却在经过师父子桑若兰的窗前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屋内。 师姐? 她已经回来了? 杭初霏瞬间停下了脚步。这时,屋内传出了余香和子桑若兰的谈话声: “不久前他与我说,他祖母身患重病,唯有焕灵草方能救治……” 他?莫非是……万江澜? 杭初霏惊诧不已,便趴在了门边,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你就偷走了我的焕灵草?” “就在今日,我方知,他告诉我的都是假的!他的祖母并没有患病,那焕灵草,事实上给了一名女子……是他的……未婚妻……” “那个宗门中人,是谁?” “是……万江澜。” 万江澜。 果然是他。原来他是宗门中人?怪不得师姐那人称他是修真界的大人物。 为了焕灵草,竟是编造一个这般丧尽天良的欺骗师姐!怎可以如此过分?! 等等,未婚妻?! 难道他一直爱的都是别的女子? 那师姐算什么? “……” 就当杭初霏义愤填膺在心里怒骂时,又闻屋内子桑若兰道:“他——好大的胆子!” “万江澜,这个狗东西,骗我徒儿一片痴心,还怂恿我徒儿偷我的东西,真是卑鄙!” 单听声音,杭初霏便能明显感觉到师父此时已是一腔怒火了。 没过一会儿,里面忽然传出“呃啊”一声。 杭初霏心下猛然一震。 “余香,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怎么回事?!” “师父……咳、咳咳……徒儿今日回来前,已在玉鸾江头与万江澜的人打了两个多时辰……咳咳……徒儿好累……我……不想再继续了……” 师姐这是……受了重伤!! 那个贱.种居然还有脸打师姐?! 听到此处,杭初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万江澜,必须死!”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不想继续跟随为师修道了?” “是这个江湖……我不想继续留下了……师父……对不起……” “诶,余香,你去哪儿?”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惊得杭初霏连忙闪到一旁,迅速躲到了屋外的灌木丛后。下一刻,她便看见余香从屋内冲出,往着山上一路飞奔。 杭初霏的心砰砰地跳着,目光追随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待那人一走远,她便立即从灌木后蹿出来,迅速跟了上去。 血月当空,清寒冷寂的月辉中仿佛亦带着隐隐血色。 杭初霏追着师姐沿山路而上,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这上面是一座山崖! 不好! 师姐,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杭初霏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待即将赶到崖顶之时,她看见余香已然走到距离崖边不过半尺处,声嘶力竭地喊道:“师姐!不要!” “你走!” “我不走!” 随后,子桑若兰也赶到了。 可令杭初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师父竟是不让她上去阻拦——师父竟是就让她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师姐从高崖上坠落,丧生! 师父,就这么放师姐走了? 昔日里那个与自己承诺要一起努力、一起飞升的师姐,就这么走了? 杭初霏一夜未眠,醒时枕巾已然湿透,还落了一枕残碎的青丝。 距十五岁生辰还有两个月的她,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亦是在这一次事件发生后,她做出了那一件轰动整个江湖的事情——诛杀万江澜。
第38章 初入江湖雨霏霏 月冷风寒,一袭白衣于大江之上随风翻飞,翩然若鸿,白袖宛若翻涌的流云,凛冽中亦有一种出尘的清逸和惊艳。 这在四百年前的修真界可谓是惊世一幕。 因为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个未满及笄的少女竟有如此胆量,但重点是,她杭初霏不仅敢做,还做成功了。 要知道,那宗门少主万江澜凡是踏出宗门一步,所遇无人不给他开道,各大门派的掌门见到他时说话皆低声下气,恭敬万分。而杭初霏没有名声显赫的师父指导,更无势力强大的江湖家世,在那一夜之前,她在江湖上仅能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 白衣冽冽夜临江,豆蔻狂心惊四方。 寒光乍破开青霭,闲云剑出掀雪浪。 也不知是后来的哪个文人写了这样一首诗,自此之后,江湖上的修士对她的评价愈发两极分化,褒贬各为一个极端:青睐她的人道她年纪轻轻便剑术惊人、修为甚佳,堪称旷世奇女子,必将大有作为;不满她的则道她身为一介女流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能够成功这一次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但杭初霏却丝毫不关心旁人如何看她,称赞也好,贬低也罢,她杀万江澜的理由非常简单,就是为大师姐余香报仇。 她不需要浮名,因为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当下的目标是得道成仙,一方面她不想辜负父母所望,另一方面她也想要证明自己不比父亲差,更不比任何人差。 不论她是杭临,还是杭初霏,她都不会甘心在山里波澜不惊地过一生。 数年之后的某一日,一阵巨响后,万鸟疾飞斡旋,狂风怒卷,云海翻涌,两道天劫倏然劈下苍空—— 杭初霏得以渡劫,成功飞升仙界,她的名字再次震撼了修真界,再次震撼了整个江湖。 至于为何当时的天劫是两道,那是因为与此同时在不远的西江城中,另一个人也在这日得以渡劫了。 而西江城的那个人,正是后来的青雪仙子——常翎。 说起此人,时间线还应追溯到杭初霏诛杀万江澜的第二日。 早在头一夜,修真界便已传遍了杭初霏诛杀万江澜之事。常翎身为修道世家的大小姐,年纪恰与杭初霏相仿,在得知此事后她自然不服气,一怒之下决定要与杭初霏比试一场。她连夜赶路,翌日清晨时便抵达了孟清城。 “杭初霏!在下西江常翎,今日前来,便是来试你的剑的——”少女清脆的嗓音响彻山谷,还伴随着一阵空灵的回声。 师徒三人闻声后相继出到门外,杭初霏是最先走出来的。刺目的阳光洒下,一时间内她的双眼要睁大有些艰难,于是一手覆在额前,极目远眺,只见一身着湖蓝长衫的少女正玉立山头。 少女脸上的神情格外冷峻,眼中尽是锐利的锋芒,若非这窈窕娇小道的身形,属实难以想象她也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女。 在常翎的身后已然浩浩荡荡地聚集了一大批人,其中有一小部分是随常翎来的下属和奴婢,更多的是专程跑来观看这场比试的江湖修士。 杭初霏倒是从容,怀中抱着一壶酒,大步流星走到常翎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向她抱拳行了个礼,继而懒洋洋道:“试剑啊?” 常翎愣了愣,目光充满了怀疑,问道:“你、你是杭初霏?” “是啊。”杭初霏漫不经心道。说罢,她便头一仰,酒壶一倾,一下子把手上这壶酒喝得一滴不剩,顺手一扔,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酒壶瞬间碎在一旁的高草中。 见状,那些来观战的江湖人士们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混杂交织的人声就好似一群蜜蜂在嗡嗡地叫一般,尤其聒噪。 常翎亦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眼前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在玉鸾江头诛杀万江澜的杭初霏!这懒懒散散、放浪形骸的姿态,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难道杭初霏不应是个气场强大、杀人不眨眼的清冷少女吗? 杭初霏双手抱臂,侧对着她,见她迟迟不开口,便问:“怎么了?准备好没?” 常翎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恢复状态,冷声道:“出剑吧!” 杭初霏嘴角微微一勾,道:“好。” 她莲足轻点,一跃而起,白衣蹁跹。下一刻,自白袖中铮然飞出一剑,剑气激荡,凛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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