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有这两部剧。”钟仪阙习惯性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不见,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他去世了。” “哦,这样,真是不好意思。”老师连忙慌张地躲过这个话题,“这么说钟仪阙的创作母题是‘美’喽,其实是非常不错并且广泛的主题,就是难以深挖。那我们小祖来继续谈一下你的母题吧!”老师点名道,“小祖?” “哦。”方才愣怔的祖烟云如梦初醒,“我的母题。”她说,“我的母题倒一直都是很固定的:苦难,或者苦难与救赎。” 老师自然而然地聊到《山泉》:“这么说,《山泉》这个寓言故事几乎完全表达了你的母题。” “是的。”祖烟云说,“盲是苦难,山雀是救赎,山泉是生活下去的勇气。” “果然越简单的故事越动人。”老师点点头,“希望您能继续挖掘和创作。” “嗯。”祖烟云点点头,“谢谢老师。” 晚上王尘绿要参加一个学术论坛,钟仪阙拥有了一个近些日子来罕见的清闲的晚上。平时她应该会选择找一个熏述咖啡厅一样的地方放松一下,或者赶紧看看这晚什么剧院或者酒馆有演出,以供自己度过一个逃离现实的梦境夜晚。 但她大概是受今天的课程影响,有点着了魔,坐在书桌前企图创作点什么东西。结果坐了半个小时,只画下来了一只在桌上打扰主人学习的猫。 “绝了苍宝,多么传神啊。”她自我放弃,撸醒玩累了便睡觉的猫,“下辈子你来保护我养我成吗?我真的也想天天睡觉。”她放下因为被吵醒而恼火的猫,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出去遛狗吧。” 钟仪阙遛狗的方式基本上是和狗一起跑步。她在熟悉的路上绕了两圈,然后开始探索未知的领域,因为比格这个犬种天生就爱叫,所以她尽量不往人多的地方走。钟仪阙终于跑累了,看见一个路边长椅之后便坐了下来,昭节倒是很兴奋,嗷地一下扑进了她怀里。 “要命。”钟仪阙无语,“你和苍宝就是来要我命的吗?” “咦,钟导,你竟然住在这个小区?”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这幅寂寥的场面。 这个小区里面韶戏的学生不少,尤其是有点名气的网红或者演员,平时钟仪阙在外面遛狗还经常会彼此打一下招呼。但是韶戏的人一般都叫她小钟导,叫她钟导的一般都是印艺的。 “杜确。”她抱着狗说,“你也在这儿住?” “我的酒店到期了,最近在找中介帮我看房子短租一段时间。”杜确在她旁边坐下,耸了耸肩,“刚看了这个小区的房子,觉得还可以,就出来溜达溜达看看小区环境。不过现在发现咱钟导竟然住在这,那我肯定要定下这个房子了!” “何必呢?”钟仪阙有点无语,“白天总是见面,晚上我绝对不会见你的。” “啧,无情。”杜确无语,他抬头看着朦胧的月色,“韶城真好啊,有这么多人,忙忙碌碌,皆如蝼蚁。” “发什么疯?”钟仪阙有点诧异,“我不记得你是这么文艺的性子啊。” “说真心话呢!别打断我!”杜确说,“回头排练完了,我想在韶城找一下工作,不回印城了。” “可以啊,韶城的话剧本就比印城发展要好。”钟仪阙低头摸着昭节,“你有什么喜欢的剧场或者工作室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联系一下。” “没有。”杜确摇摇头,“我回头还是自己找吧。” “嗯。”钟仪阙没再说什么。 二人静悄悄地并排看了一会儿月光,久到昭节开始无耐烦,呜呜呜地在钟仪阙怀里动来动去。 “比格诶。”杜确好像刚看见昭节一样,“可以摸摸吗?” “最好不要。”钟仪阙叹气,“虽然他不会咬人,但很怕人,会吓到他的。” “哦,好吧。”杜确又盯着昭节看了会儿,然后忽然问,“我听说,伊辉的蛇养在你家。” “……嗯。” 杜确似乎想去看看,但是总不好大半夜去女生房间,索性就沉默了。 “你想去看看吗?”钟仪阙问,“正好要带昭节回家了。” 杜确一愣,随后哑然失笑:“你胆子还真是大啊。” “我胆子大是因为我能打,你打不过我的。”钟仪阙把昭节放下,站起身来,“来吧。” 伊辉留下的蛇一只是颇为暴躁凶狠的白娘娘,一只是人称“暴毙王”的翠青蛇——不用想也知道伊辉买蛇的时候满脑子青白二蛇。 钟仪阙活了二十来年,总是被人说“聪明”“天才”“有天赋”,但她自认为自己最有天赋的就是养蛇,否则也可能把两个这么难搞的蛇养到现在。 “啧。”杜确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两条蛇,“养得还挺好的。” 钟仪阙露出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我考研都没这么努力!” “诶,当时我可是说要帮你养啊!”杜确说,“是你不同意的!” “那是因为你这人太不靠谱了。”钟仪阙无语,“而且好歹是我冒着大雨去捡回来的。” “是是……”杜确敷衍道,他继续看着箱里的二蛇,许久后发出一声叹息,“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钟仪阙没有接话。 “哎,我回去吧。”杜确说,“天色晚了。” “不去哪家酒吧夜店醉生梦死了?”钟仪阙盖上养蛇的箱子的盖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完全盖好,这才说,“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吧。” “没力气了,回酒店缅怀一下我逝去的青春。”杜确说,“钟导你真的好男友力。” “怕你找不到路而已。”钟仪阙无语。 “不用了,我记得路,我方向感超好的。”杜确刚走出门,打算自己离开,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他向来有信息当场便看,于是就顺手拿出手机,看了两眼后便皱了眉。 “怎么了?”钟仪阙随口问。 “祖烟云……”杜确抬头,“让我现在去找她,帮个忙。” ----
第13章 祖烟云这晚没事儿做,被隔壁雕塑系的梅子绛叫出来喝酒蹦迪。 梅子绛从大雪山回来之后天天约她出去玩,但是她沉迷排练不可自拔,完全喊不动,这次是被梅子绛冲进韶戏宿舍揪出来的。而因为祖烟云不想门禁之后回学校,他们干脆找了一家离学校很近的小夜店。 祖烟云在这种类似的地方从来不喝酒吃饭——钟仪阙那一次当然是例外。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看某些饰演角色的论文,忽然感觉到梅子绛靠到了她的肩窝里。 她刹那间就感觉到不对劲。梅子绛虽然为人张牙舞爪的,但是知道分寸,知道祖烟云不愿意与人有肢体接触之后一直都比较小心。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喝多了开始迷糊,但是梅子绛家里是开酒厂的,她的酒量非常好,基本上出去联谊可以干倒一桌,不应该这么容易醉倒。 祖烟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梅子绛,马上便意识到:她应该是被下药了。 四周声浪灯光一起跳跃,人影绰绰之间,祖烟云的余光打量到一桌神情古怪的男人。 她下意识咬紧牙关,却又马上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用袖子遮住那群人的方向,假装喝了半杯酒,冰凉的酒液将她的衣袖打湿,让她不自觉打了下哆嗦。那群人看着不少,如果今晚只看中了她们两个猎物,她实在很难直接拖着已经半昏迷的梅子绛成功离开这间酒吧。 如今只能找人了,她心烦意乱地看着自己的列表好友,她不想叫女生过来,但关系密切些的男性朋友又实在屈指可数,除了今晚有演出肯定看不了手机的苗宿,就只有——杜确。 钟仪阙盯着祖烟云发来的让杜确小心些的消息皱了皱眉:“走吧。”她随手拿了一件门口衣架上的长风衣,“我开车。” 杜确皱眉:“祖烟云说人很多……” “那不更需要我去吗?”钟仪阙从鞋柜里拎出一双鞋跟尖锐的高跟鞋,“你不会真觉得我每次说自己能打都是在口嗨吧?” “毕竟没见你打过架……”杜确一边跑去按电梯一边说,“你穿高跟鞋干什么?” “能从气势上镇压对方的话还是不要打架,毕竟我虽然能打,但不能保证不受伤。”钟仪阙大步流星地踏过来走进电梯,“给祖烟云开一下位置共享,防止慢了一步。” “哦。”杜确一边安抚祖烟云一边问,“那穿高跟鞋怎么跑?” “那当然是脱下鞋跑。”钟仪阙随口回答,“我是十四五岁之后主要学匕首一类的小型武器,回头高跟鞋拿在手里进可攻退可守,很稳的啦~” 杜确颇为震惊地点点头。 杜确在之后的十分钟内刷新了他对于钟仪阙的认知,这家伙紧张的时候反而极度冷静,她踩着车上备用的运动鞋,一路上谈笑风生地把车速飙到了限速值上下。 “没看出来你车技这么好!”杜确握着把手大声说。 “当然,我们酽城人一般高中毕业就学车,我驾龄四年,上半年还去印西自驾游。”她眨眼间就来到夜店前,熟练地倒车停稳,唰的一声拔出钥匙:“下车!” 杜确一点都不紧张了:“……不,您先来,我就是你小弟。” 钟仪阙踩上高跟鞋,一边往里走一边点烟,微卷的黑色卷发摇曳不停,青绿色的长款风衣下一双长腿若隐若现。 杜确感觉她这一身气场像是要去武场踢馆——鉴于钟仪阙的确只有这方面的经验,杜确的内心戏可能是真的。 祖烟云扶着已经彻底昏迷的梅子绛,握着手机,正在什么都不想地放空大脑——这是她特殊的防御机制,面临痛苦和焦虑的时候她可以完全把脑子放空,注视眼前的一切像是在看电影,哪怕是自己的尖叫或者是痛苦,都可以被精神屏蔽在外,由□□独自承受。 所以看见钟仪阙的时候,她还觉得只是一个梦中常见的幻影。 灯光交叠,音浪喧嚣,人影闪烁。 钟仪阙纤细的手指夹着细细的香烟,无妆的眉眼却被灯光抹上艳丽的色彩,平时总是被拢起的长发随意披散,旁边的人哪怕只是被长发扫到了肩头,都忍不住回头注视许久。钟仪阙一边走着一边面色冷淡地打量了四周一圈,最终在祖烟云这里停下,她明明没有笑,眼睛却微微弯了一下,复苏了她平时的温和愉快。 她快步流星地走过来,将方才在口袋里摸到的巧克力放在祖烟云手心,轻声说:“别哭。” 祖烟云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钟仪阙一边给祖烟云递卫生纸一边问紧跟着过来的杜确:“你有那能盛水的东西吗?” 杜确微微一愣,随后马上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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