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刻印微微一顿:“听着有点像拐来的,听说这边……”她噤了声。 “嗯嗯。”六六补充道,“是一个过来卖菜的女人。” “她发消息给了一公斤工作室?”祖烟云尽量冷静地问道,“是么?” “是、是。”六六说,“她的手一开始冻僵了,我帮她找的求助中心。但发什么我没看清……” “我知道了。”祖烟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导儿怎么了?”六六心有余悸地问,“比骂我的时候看起来还可怕。” “不知道。”罗刻阮犹豫着说,“只是听说璞山,是祖导的故乡。” “这里?”六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气质好不像,我总觉得这些山里面的女人,可能都像是我那天见的那个一样。” “什么样?”罗刻阮神思微微一动。 “很难形容。”六六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不是一个世界一样:茫然、憔悴、像被圈养围猎的动物。” “那和没觉醒之前的孟莺一样啊。”罗刻阮轻声说,“不是么?” “……是哦。”六六闻言一怔,立马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哦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 “那天我查一公斤工作室的时候,有人说钟瞻是一公斤工作室的人。”六六感慨,“钟瞻和导儿是同学吧。钟瞻老师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还一直做公益,好厉害,我以后空闲时间也要这样!” “嗯?”罗刻阮放下杯子,她若有所思地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敛裙起身,轻声说,“我去找祖导说些事,你回房间吧,外面太冷了。” “哦,好吧。”六六有些不悦,但还是被罗刻阮推着回房休息了。 祖烟云刚在酒店大厅的角落里打完电话,最终确定钟仪阙的确作为一公斤工作室的志愿者来了璞山。 好在因为一公斤工作室没接过璞山这边的工作,璞山这边的志愿者也几乎没有,这次他们派了不少人来,也雇了当地的人作向导。 虽然从早上上山后就没有获得消息,可山上信号不好一事大家都打过招呼,城里也有接应的人,总体来说危险系数不大。 之所以派钟仪阙来,一是因为这事比较棘手,她的经验丰富,二是因为钟仪阙本人主动请缨。 祖烟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主动请缨,一是因为钟仪阙的确对《桑树枰纪事》有执念,她想要近距离观察这种落后乡村的生活……二是因为祖烟云,否则她也不会不提前告诉祖烟云一声了。 祖烟云顷刻间有些头晕眼花,她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等着一公斤工作室的负责人把城里接应人的联系方式发给她。 “祖导。”罗刻阮把六六送回房间之后回来,裹着大衣问她,“还好么?” “没什么?”祖烟云摆摆手,其实她不应该这么焦虑。 钟仪阙富有经验、人也机敏,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比较小。他们今天的计划是傍晚就回到城里,要是顺利的话,她不出两个小时就可以见到钟仪阙。她们可以睡在一个房间里,给钟仪阙点自己读书时爱吃的烧烤店。 虽然要瞒住她电影的故事有些头痛,但重逢的喜悦总归是更多些。 可这漫长的、该死的雨还没有结束,山峦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看起来神秘而危险。 她害怕钟仪阙待在那种地方,害怕她勇敢的真诚带来致命的危险。 “祖导。”罗刻阮平静地说道,“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她转头看向远山,“我也在很混乱的地方长大,来璞山工作前雇了不少保镖,或许可以对你有所帮助。” “多谢。”祖烟云站起身,感谢地对她稍稍点头,“但希望用不到。” “嗯。”罗刻阮忽然吝啬地笑了笑,带着点安抚和忍俊不禁的味道,“小时候总是这样,祈祷比做什么好用。” ---- 不敢说话,我溜!
第121章 钟仪阙刚接到这个核实工作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一公斤工作室那边也有点不知所措, 求助人是璞山的一位女性,她称自己将要自杀,希望工作室的人可以帮助她了无依靠的女儿。 工作室之后有尝试再联系, 最后失败了。 工作室联系钟仪阙,是因为现场的情况难测,钟仪阙无论经验还是能力都很拔尖。 钟仪阙几乎不怎么拒绝找上来的工作,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祖烟云。 早上发完消息之后钟仪阙收起手机,重重叹了一口气, 车子正路过璞山的城镇,她往外看, 甚至看见了当时给祖烟云她们买过的甜品店。 “这我不得被骂死。”钟仪阙小声叹了口气。 她不想要祖烟云跟她发脾气,但是最近心情不好, 闲着没事只能在网上看《三千情书》剧组的路透。边角之中祖烟云的面孔冷淡清丽, 让她难捱的心中生出柔软与爱意。 上山的路很难走, 下车的时候钟仪阙晕得想吐,她穿着冲锋衣戴着帽子,根据工作室的信息带着两个人找到求助人家的地址, 然后让向导前去敲门和交涉。 开门的男人醉了酒, 唇齿思维都不太清晰,钟仪阙淡淡看他,然后转头,看见这个村的村民在四周窃窃私语。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是在十八岁, 和隋星一起翻山越岭而去, 当年年少轻狂,无论是发现被拐的女孩, 被尖锐的钉子刺伤, 还是载着女孩一路奔袭的时候, 都没感觉到几分害怕。 后来很多救助都是在这样的山村中展开的,她习惯到有些麻木,习惯中性的装扮,习惯向导的交涉,习惯从一团痛苦的生活中寻找出路。 她似乎真的忽略了一场场围猎,就如同忽略晓来姐的死因,忽略伤害余赟的犯罪者,甚至是祖烟云的过去。 “骑士向前”是她的座右铭,却也是一种逃避的借口。 向导交涉完了,男人重新把门关上,钟仪阙朝向导微微点头,示意他过来说。 “这家的女人。”向导停顿了一下,“前两天就失踪了,说是跑了。” 钟仪阙的神情微微一凛,然后问:“家里还有别人么?”向导并不清楚他们来的具体原因,话也不敢说太清楚,一些人对外乡人的排斥是隐形的。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向导如实回答,“但他说今早起来也不见了。” ……看来求助基本是真的。钟仪阙皱着眉问:“今早?” “嗯。”向导回复,“他昨天喝多了,半夜起来吐的时候就发现女儿不见了。” “他知道女孩会去哪么?”钟仪阙问。 “我问了。他说大概是去山上了,她总是去山上。”向导看起来也有点无奈,模仿着男人的语气说,“他头疼,继续睡了。” “我明白了。”钟仪阙朝向导点点头,“我们先商量一下。” 向导明白地转身走远了几步,钟仪阙转身看自己带的组员,大家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头痛,大概是觉得这个场景很难处理。 “既然求助人跑了。”其中一个组员说,“是不是真的已经……” “不管怎么样。”钟仪阙轻声打断她,“那这次工作的重点要放在女孩身上了。” “那现在怎么办?”他急匆匆地说,“在这儿等女孩回来了?要不我们去村口和大部队一起等吧。” 钟仪阙有保护组员安全的责任,刚要点头同意,另一个年纪更长的组员忽然看着天色拧起了眉。 “应该要下雨了。”他说。 “怎么会?”另一个组员紧张道,“明明天气预报没雨的。” 钟仪阙闻言抿了抿嘴唇,这个组员是一位杰出的地质勘探师,常年在山野之中行动,在观云测雨方面的确应该比常人更熟练。 “感觉还不小。”他脸色有点难看,“如果孩子真的在山上的话……暴雨下来会很危险。” “我们先去集合。”钟仪阙冷静地说,她叫过向导,拜托他再具体了解一些女孩和附近山里的情况,然后带着两人先回村口和其他组员集合。 一公斤工作室实地的工作一般分为两次进行,一次是情况核实与考察,确定完具体情况之后,会制定比较详细的救助计划,然后再实施。 他们这次其实是考察阶段,但这种排斥心理比较强的山村不适合一次次进入,工作室也倾向于有条件的情况下先把求助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看着果然渐沉,呈现出降雨倾向的天色。钟仪阙最终微微蹙眉:“你们先下山。”她说,“我和卢哥再留一会儿,给我们留辆车就好。” 众人听指挥离开了。钟仪阙转头看向卢哥,低声问他:“术业有专攻卢哥,从救援角度,我觉得女孩可能的确在山里。那你呢……”她顿了一顿,“你觉得我们可以进山么?” “你戴手套之类的了吗?”卢哥问。 “我带了五紧服和防护帽。”钟仪阙拿下背包,“带了两件。” “那就可以。”卢哥朝她赞赏地点点头。他让向导问清了山里的情况,附近基本上都是村民的果山,看土质和结构面也不至于山体滑坡,除了一些难防的小虫子,和河沟处的泥石流山洪,基本没有什么太大危险。 “好。”钟仪阙点点头,“那我们进山。” 山的风景其实是美丽的,如今初春时间,山上已有果花野花次第开放,尽管被雨水浇得楚楚可怜。 祖烟云拿着手电筒,拨开一截被雨水打坏的树枝。 她在城中联系到了工作室的人,交流之后才知道钟仪阙已经和一位组员进山。 她当即穿了雨衣背着包上山,莫莫闻讯冲下来要一起去。祖烟云并没有带她的打算,也没有带保镖的打算,毕竟山里的环境保镖看着也抓瞎。她拿过车钥匙,轻声说:“我不是钟仪阙,我保护不了别人。” 但是莫莫拦住了她:“至少让我开始。” 祖烟云面对她的坚持没有办法,而且她头晕脑热的情况的确也不适合开雨天的山路,只好让莫莫把她一路送到了钟仪阙进山的地方,然后劝住莫莫自己进山去了。 直到现在,黑夜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鸟雀都安静下去。祖烟云在此快速穿过一条河沟,满心找人的心忽然余出一点缝隙,她惊讶地发现她知道每一片田野的用处。 她正在走过一片樱桃林,这个被誉为春天第一果的樱桃林已经在生出花苞,粉红的花苞颤颤巍巍,落了一地尚未来得及绽放的花瓣。 她摸着树枝一路走,终于在一棵樱桃前停了下来,她曾经在树上划下她在外乡人那里学来的第一个英文单词,因为深刻,最终映入十年后的祖烟云的眼帘。 “Spring。”那个收果子的外乡商人说,“Spring,春天。” 祖烟云那时不明白春天的意义,只知道山上的冰雪消融,开始下午,她要出门工作,在果林中数花、授粉、施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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