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媳刘静是老太太最忠诚的狗腿子,紧接道:“蔷薇是我们家最年轻的媳妇了,才二十七!身体肯定好着呢,跟正佑有没有考虑要二胎啊。” 谢舒华大笑,“高正佑四十几了,还能行?怕是早就痿了吧!” 老太太拍桌,“当孩子面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舒华只是看着嘴上没把门,其实心里诡得很,这种时候正需要她活络气氛,两三句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老爷子扬扬手招呼吃饭,碗碟相碰,偌大的饭厅里才终于有点阳间的声音。 然而二胎的话题还在继续,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沈蔷薇和高正佑向来不和,早就是各过各的了,小喇叭刚出生那年,高正佑三天两头因为家暴进医院。 这样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头胎都生得险之又险,怎么可能会有二胎呢。 但老太太既然这样说了,就代表老爷子想要,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命令。 所有人的小命都掌握在老爷子手里,想从他手里拿东西,就必须有所付出,哪怕那件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想控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很容易,如果她有孩子的话就更容易了。想要孩子,就要忍耐、听话。 沈蔷薇放下汤勺,看一眼叶莺,笑着说:“我倒也想,小喇叭总是抱怨没人陪她玩,我这才给她找了个家教老师嘛。” 叶莺不用专程介绍,上次来大家都知道了,她跟在沈蔷薇身边,同为女人,倒是没人对她的家教身份产生怀疑。 但她自己心虚,掌根紧张搓膝盖,跟高正楠身边那个小帅哥默契对视一眼,对方很懂地冲她笑一下。 老太太明白沈蔷薇的意思,高正佑常年不着家,她跟谁生去,跟空气生啊? 但她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怎么解决不在他们考虑范围,老太太只说:“带不了的话,可以送到这边,我们帮着带,你想自己带的话,多请几个阿姨也成,这些都不是问题。” 二胎这事,近年明里暗里提了好几回,沈蔷薇很有耐心地跟他们打太极,最后都不了了之,如今旧事重提,老两个其实也没抱希望,有小喇叭也很好了。 但沈蔷薇竟罕见松了口,摆出招牌笑容,双手撑在桌沿,“知道二老不容易,蔷薇会考虑的。”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叶莺诧异地看向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慌忙垂下眼帘,闷头喝汤。 高正佑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小喇叭也不明白,瞪着大大圆圆的黑眼睛奇怪地看着妈妈。 刘静跟着起哄,“哟,那咱家又要添丁了,这可是大事啊!我必须得给蔷薇包个大红包。” 谢舒华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哼”一声说:“高正佑土埋半截的人呢,能行吗?” 高正楠无所谓她们的破事,“不行人工授精呗。” 沈蔷薇这样的倔脾气,只要应下来,事情就等于成了一半,老爷子老太太喜笑颜开,说了不少好话,又拿小喇叭逗趣,问她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晚饭结束,高正佑当然是跟着她们一起回去。多一个孩子,就等于多一支股份,高正佑简直高兴疯了,这时候周亦被他甩到了九霄云外,兜里手机响了好几次,他索性关机,坐在副驾驶一路好话说个没完,甚至还给叶莺道歉,说那天口不择言,希望小叶老师别放在心上。 叶莺低头不语,应付的笑也挤不出半个,沈蔷薇坐在她身边,几次想牵她,她把手垫在屁股底下。 “你怎么了?”沈蔷薇轻声问询,目光担忧地看向她。 “没怎么。”叶莺生硬回。 “你在生我的气?”沈蔷薇极小声的,“我以为你懂得。” “我不懂。”叶莺偏过脸。 未经事故的少年人,对此只觉得陌生、不解,同时感到深深的委屈。 小喇叭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们,事情好乱好多,她小小的心已经装不下了。 车上不方便说话,沈蔷薇也不再强求,随手把刘静给的红包塞进叶莺怀里。离开高家不到半小时,她私人账户里多了七位数的进账,老爷子给的。 之后叶莺听见沈蔷薇跟高正佑撒娇,说想要在城郊买块地,搞什么鲜花农场。 高正佑不是吝啬的男人,对沈蔷薇的付出确切来说是一项回报丰厚的投资,她愿意服软,他也乐得去哄。 风花雪月,诗情画意,终究只是人无聊时的消遣。 她们说的话,小喇叭渐渐听不懂,叶莺也听不懂,她将视线投向车窗外,街景是如此陌生,怀里的牛皮纸信封像一枚烧红的火炭,灼痛心口,几乎要烫出眼泪。
第29章 ——不会再相信那个坏女人了,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她根本没有感情。 昨天夜里才说过喜欢人家,转头就要跑去跟丈夫生二胎,竟还一点不背着人,拿她叶莺当什么? 当然,这也怪不得人家,合法夫妻嘛。套用《大话西游》里的台词: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是我想太多。” 车子到地方,叶莺第一个下去,招呼不打头不回,大步朝着花园走,双拳紧握在身侧,背影充满决绝。 小喇叭着急去拽沈蔷薇衣角,虽然她们没有发出一声争执,她心中仍微妙感觉到,小叶老师和妈妈又吵架了,这次是小叶老师在生气。 好累,这些大人能不能让她省点心。 来不及捕捉她背影,石径那头摇曳的黑色花枝证明她曾经过,沈蔷薇遥望许久,收回目光,摸摸小喇叭的头,“没事,先回去吧。” 高正佑下车,朗笑两声,想像电视广告里那样让孩子坐在臂弯,跟她说两句好玩的小孩话,伸手要来抱她时,小喇叭朝他小腿踢了一脚,拽着沈蔷薇胳膊冲他大吼,“我不会让我妈妈跟你生小孩的!” 小孩虽小,却不傻。 为防祸从口出,沈蔷薇从来没有跟小喇叭说过高正佑和高家人一句坏话,但小喇叭自己长了眼睛和耳朵,会看会听,擅于观察。 她知道自己是妈妈的王牌,也是她的软肋,她们唯有彼此可依靠,因此在高家总是极尽讨好卖乖,未经雕琢的无瑕白璧般,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形状。 生在这样的家庭,孩子很难不早熟,小喇叭或许还不是很能听懂大人们说的话,但情绪比语言更能传递讯息,她心中有自己的是非好恶。 高正佑被踢了一脚,张口便吼,小喇叭才不怕他,更懒得理会他,拉起沈蔷薇就走。 回到房间,小喇叭把妈妈按在床边坐下,抓起她的手,“妈妈,虽然我不愿意你生弟弟妹妹,但如果必须要这样,我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你的。” 她爬到妈妈怀里,仰脸,眼神充满哀伤,“我会做一个好姐姐,不跟弟弟妹妹抢东西的,我会很懂事的,只要妈妈一直记得我,爱我就好了。” 小孩子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的独立来自她确定自己是妈妈的唯一,来自沈蔷薇充分给予的安全感,所以她不常在大人眼前晃悠,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小孩为获取关注,必然会采取措施。 现在,她含着泪花靠在沈蔷薇怀里,“学校每个星期都有亲子活动,都是妈妈去,爸爸一次也没有去过。虽然我也不想让他去,但是同学们都以为我的爸爸死了,我不想跟他们多说,就随便他们怎么以为好了。” 沈蔷薇不言不语,静待下文。 小喇叭继续说:“我就是怕,弟弟妹妹不能像我这样坚强啊,有一天她长大了,去学校读书,也只有妈妈和姨奶参加亲子活动,那么别人误会她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她可能不会像我一样聪明,理解妈妈你的难处啊。” 沈蔷薇“哦”一声,“原来我的小喇叭是担心这个,担心弟弟或许妹妹在学校受欺负。” 小喇叭急忙说:“我肯定会保护她的嘛!但是我可能不是一直都在,我也要上课啊,读书啊。我是说,假如我不在的时候,她被人欺负呢?” 沈蔷薇失笑,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无师自通深谙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之道,真不愧是她沈蔷薇的亲闺女。 沈蔷薇捏捏她的小手,宽慰道:“不用担心啦,你永远是妈妈的唯一,妈妈不会生二胎的。” 小喇叭倏地抬头,“那妈妈是在骗他们?” 沈蔷薇说:“算是吧。” “妈妈有自己的安排的,对吧?” “嗯。” 小喇叭一骨碌从她怀里爬起来,跳下地,蹦蹦跳跳,“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妈妈,我好了,你去哄小叶老师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生气了,这次是真的生气。” 沈蔷薇:“……”小东西变脸倒是快。 客厅灯开着,冯姨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冲沈蔷薇努努嘴,她看向窗外,高正佑在花园打电话,手捂着听筒,脊背微弓,模样急切。 他眼角余光瞥见什么,瞬间挺直背,转身冲她笑一下,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打完电话跟她说。 沈蔷薇视若无睹,径直上楼,回房,叶莺果然不在。 她摸出手机编辑对话框:到我房间来。 指尖一顿,又加了个‘嘛’——到我房间来嘛。 等了五分钟,没动静,十分钟,还是没动静,打电话也不接。难道是在洗澡?沈蔷薇暗自揣测。 “再给你半个小时。”她嘟囔着走进浴室。 半小时后,沈蔷薇迫不及待拿起手机,还是一条信息一个电话也没有。 嘿,来劲了。 套上睡裙,沈蔷薇冲出房间,抬手大力捶门,“叶莺,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里面还是没动静,沈蔷薇奔到围栏边探身往楼下看,别一会儿让高正佑逮住,她可没心思应付。 “快点!开门!”她低声急切催促。 耳朵贴门缝上眯眼细听,悄么儿声,沈蔷薇隔着门给她打电话,这次倒是通了。 她口气很凶,“让你开门,你装什么缩头乌龟躲在里面。” “你不会自己开?”叶莺没好气。 沈蔷薇一愣,压下门把手,门开了。 她顿觉好笑,什么嘛,根本没锁,还不是舍不得把她关外面,女学生口是心非。 房间里没亮灯,门开的一刹,叶莺飞快把手机塞枕头底下,夏凉被扯过头顶。 沈蔷薇合拢门,反锁,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小步快速挪到床边,在她面前蹲下,“生气啦?” 叶莺不答,闷被子里一动不动,她紧贴着床边睡,身后一大片空余,也不知道是专程留给谁。 沈蔷薇踢了鞋子踩着床沿上去,身子一软就倒进她怀里,悬在床边要掉不掉,不得已只能隔层薄被耍无赖地抓她胳膊,搂她脖子。 叶莺一劲儿把她往外推,她胳膊越收越紧,黏得牢牢,怎么也撕扯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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