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赠秋哦了一声,正要从阁主手中接过药碗,“喔,确实。这几天也辛苦小盛大夫了。” “你先不要动。”林尽挽见陆赠秋又要起身,反手按住她,只道:“我来。” 她松开陆赠秋,顺手从旁捏过瓷勺,轻轻地在碗中搅动几下,一股苦涩的药气便在空中飘荡开来。 “嗯?”陆赠秋愣住,下一秒磕磕巴巴地道,“阁主,不如我自己来吧。” 阁主给她喂药? 她怕自己喝了一口,脸就要红得像蒸熟的虾。 “方才不是还很听话。” 林尽挽见她做此反应眸光微沉,有些担心是陆赠秋抵触她,想了想仍道:“不要说你没事。喝下整整一瓶天眼丹的药液,这几日最好能不动便不动。” “但是这样也太麻烦阁主了。”陆赠秋最后挣扎了一下。 “有何麻烦。”林尽挽尽量淡然地道,“你不是也喂过我么?” 平地一声惊雷乍响。 “啊???” 陆赠秋近乎要从床上跳起来,“阁主你?你在揽月轩那几日?难,难不成是醒着的?” “是千年冰所致的一种特殊状况。” 林尽挽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古井无波——她只是想借此让陆赠秋乖乖躺着喝药,并不想让她再调侃自己一番:“我对周围动静尚能有所察觉,否则那晚我如何及时赶到院中?” “不会吧。”陆赠秋哀嚎了一声,她拼命地回想自己那几日都在阁主房间说了什么,尤其是最开始盛大夫让她喂阁主喝药时。 她应该没瞎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那阁主,你,你那几天有没有听见什么话?” 陆赠秋试探着问道。 林尽挽故作思索状,又搅了搅碗中汤药,笃定地说,“没有。” 而后她轻轻地吹去勺中草药热气,手腕微动,送向病床上那位伤员。 “安心休息,莫想太多。” 陆赠秋听到没有二字,才彻底放下心中忧虑。料想以阁主的为人,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瞒着她的。 但话又说回来,这喂药? 陆赠秋小心翼翼地看向阁主,林尽挽却似乎对这件事已下定决断,绝不容陆赠秋再更改。 瓷勺半满,药香四溢。 陆赠秋虽生性活泼不羁,与人交往却一直颇有边界感,同朋友拥抱都是少有的事儿。更不必说有人亲自给她喂药了。 况且,她还对阁主有些许...... 陆赠秋感到自己已烧得不行,只奢望现在屋中昏黄,阁主看不清她是不是脸红,否则,方才调侃与被调侃的对象便要倒换位置了。 她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忍着心中羞赧凑上前,一口咬住药勺,不知是什么小心思作祟,陆赠秋总觉得她碰到瓷勺的声音好响好响。 苦味在唇齿间荡开,陆赠秋强忍住没有皱眉,眼一闭心一横,她一鼓作气将半勺药液尽数喝下。 “这才对。”林尽挽见状满意道,收回瓷勺又舀起一勺药液,言语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哄人的意味,“一并喝下罢。我知你怕苦,稍后我便叫人去取点心。” 阁主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陆赠秋根本想不出怎么回,只缩在被子里,僵硬地点点头。 接连喝下几勺药,舔着发苦的嘴唇,陆赠秋魂游四方。 她觉得她,彻彻底底地完蛋了。 * 七日后 “陆客卿身体确实很是健康,没有任何病症。” 从湘州赶来的余医师沉思片刻,最终下定了决断,“如若阁主还心有不安。可让陆客卿适度习武,注意休息。” “当真如此?” “确实如此。” 林尽挽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瞥向一旁的侍卫:“有劳余大夫了。” 余医师打理着药箱,礼貌道:“阁主客气。” 旁边立时有人送上诊金路费,余医师却摆了摆手,“我是代我家家主到云州走这么一遭。凭家主和阁主的关系,这诊金便不必收了。” 林尽挽却不赞同地摇摇头,“从湘州至此绝不容易,一路舟车劳顿。余医师还是收下吧。” 如此推脱一番,余医师最终道了一句却之不恭,乐呵呵地拿起钱,跟一旁的侍卫走了。 床上躺着的陆赠秋早已按捺不住,几乎是余医师刚走的刹那,便直起身来迫不及待道,“阁主,这可是第十五个医师了。” 林尽挽看得好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害怕我反悔么?” “阁主向来恪守诺言,我哪里敢这么想你。”陆赠秋笑道,“我只是在屋里闷太久,很想出去转一圈。” 毕竟过了这么久,临安城内的玩家指定攒了一堆经验准备从她这学刀学剑。 “你且放心。”林尽挽无奈道,“明天罢?明天同魏捕头了结临安府的事,我便带你出去跑马。” “君子一言?”陆赠秋躺回去,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驷马难追。”林尽挽含笑应下,将陆赠秋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你先睡会儿午觉,我去写封信。” “好。”陆赠秋很干脆地点点头,她同阁主约定,如果请来的十五位名医都言说他身体康健,便要许她能随意活动,开始习武。 这从湘州赶来的余医师,便是她缺的最后一位。 林尽挽见陆赠秋躺得老老实实,这才放心地离去。临走前正欲推门,却忽地心有所感,不自觉地回望屋内—— 果见陆赠秋窝在薄被里,正探出一个小脑袋,笑着目送她离开。 她轻轻一笑,合上门去。 * 书房内 余医师果然等候多时,他见阁主推门直入,便将衣袖中拿出书信,以及一本封得严严实实的小书: “我家家主亲自嘱咐,务必要亲手交给阁主。” “有劳余大夫了。” 林尽挽道谢,叫人沏了壶茶。 小书? 余不语给她寄书,是有何意? 她压下心中疑惑,仍将小书放到一边,还是先打开牛皮纸封,开始读信。 前半段很正常,只提醒她宁氏商行的大小姐宁长雪似乎也在寻找金剑碎片,她身边有一侍卫名为程以燃,年纪轻轻枪法却出神入化,天赋惊人。 她同这二人打过交道,性子颇为投合,想来并非拜神教驱使,倒有可能是为宫里的人做事,叫她注意一些。 中间段彻底离谱起来。 余不语话锋一转,说让她这个威震江湖的天衍阁阁主注意些形象,不要彻底坏了名声。这几天她广求名医的事情,那可是全大梁都传遍啦! 没有一个江湖人不知道,那位天下第一的剑客似乎近来为情所困,在临安已经流连忘返了近乎两个月,和一个神秘女子同进同出,还亲自教人学刀学箫,几乎是夜夜笙歌,堪称声色犬马。 拜神西使为什么死了呢?据说就是因为惹到了这位神秘女子,所以一代宗师愤而出剑,带人端了拜神教的老巢! 林尽挽:...... 真是荒谬极了。 虽知这位故友本性如此,但还是气得她头疼。 揉了揉眉眼,林尽挽继续看下去。 后半段正常了许多,余不语诚恳地为自己上面的言行道歉,说她只是在传言的基础上夸张了些许,让她不要动怒。 而后正经地问她,这位传闻中的“陆客卿”到底是什么人,听人说她手中有一神器金刀,还掌握了一套堪称传奇的刀法,那夜就是她,以先天境一刀斩碎了拜神西使的右十字剑,堪称神迹。 以及: “另附一本小书,如传言为真,或许阁主你用得上。” 落款是“余不语”三个潇洒写意的大字,颇有这位余家家主的作风。些许是怕她生气,余不语还在姓名旁画了个很灿烂的笑脸。 林尽挽盯着那笑脸沉思,总觉得送来的小书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犹豫片刻,本着对余不语的信任,她还是慢条斯理地打开那小书,随手翻了一页—— 火速合上。 于是喝着茶的余医师,便见到这位阁主面沉如水,走至一旁的桌案冷笑几声,快速地写好一封信,封装仔细后交给他。 “另外告诉你家家主一句话,务必要强调是我亲口说的。” 余医师为之一震,肃然挺身,心道能让大宗师凝重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什么大事儿? 是绝世的宝器,还是传奇的功法?亦或是关系到整个大梁武林生死存亡的秘密? 他余某人,一定要将这样的消息安全带回湘州! 林尽挽脸色却如剑寒十四州的霜气一般冷得彻底,生平头一次没压住火,一字一顿: “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余医师:??? 啊? * 湘州,广州府,余家 余不语在桌案前打了个喷嚏,脸上笑意依然。 估摸着时间,余大夫应该已经到临安城了,也不知道那位阁主看到书信后,会是什么个反应。 哎呀哎呀,总不能因为这个生她的气罢?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对那位“陆客卿”蛮好奇的。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林尽挽都动了凡心? 窗外渐起微风,吹得满绿的高树摇动几下,湘州地南近海,哪怕已经初秋,也依旧有几许暖意。 近日关于林尽挽和“陆客卿”的那些传言倒传得满城都是,不知是牵动了她哪根心弦,余不语忽地想起少时于帝都游历的那惊鸿一瞥。 她向后仰起头来,仍是以往的悠然模样: “安得浮生多少事,唯天知,唯天知啊。”
第35章 春风旧事 次日, 巳时初 “劳驾诸位久等了。”魏寻书手执一本薄册,与在座各位打过招呼后才坐下。 这是天衍驻地的茶厅,眼下, 林尽挽、陆赠秋、越千归及锻体堂堂主段序灯都已列座,只待魏寻书一人。 “近日恐扰了几位休息, 故而未登门拜访。现在道谢或有些晚了,还望几位不要怪罪。我替整个六扇门的人谢过陆客卿与天衍阁。” 魏寻书似乎是匆忙赶来, 落座后略一擦了擦头上薄汗, 倒先对陆赠秋和阁主行礼致谢一番。 毕竟观潮山那夜虽是常北杀了雁西时,但还是林尽挽和陆赠秋重伤西使在先。若细算起来,说是她们救了所有人的命也不为过。 吸干星使功力后的雁西时, 绝不是他或段序灯能挡住的。 “魏捕头言重了。”陆赠秋正坐在林尽挽旁边——先前她血量清空一事给阁主留下的阴影着实太深,哪怕是十五个医师都言说她身体健康,眼下也终于能出门,林尽挽仍同她寸步不离,生怕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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