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找了一个偏远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蓝色珊瑚礁慢慢喝着。 微苦的葡萄柚气味混着伏特加滑过舌尖,在咽入喉中后漫开一阵炽热的烫,酒味浓烈。 这间酒吧有超过百年的历史,因此调出来的酒仿佛也历经了时间的沉淀,比别处要醇厚许多,令人易醉。 女人早已喝多,绯红的颊半伏在吧台上,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 在又一名绅士做派的男人试图送她回家后,端稳挺秀的身影走到了她身边,用法语客气而疏离地说着:“抱歉,她是我女朋友。” 男人惊讶,保持风度地微笑道歉,随后不再纠缠,回到了自己的酒桌边。 前赴后继的搭讪也因此得以停息。 顾意略垂了眸,看着眼前醉意醺然的人,方要开口询问她现在住址,却见那双仿佛盛了桃花潭水的朦胧醉眼看她一会儿,红润的唇边就勾起了一抹笑。 “喝酒。”她说。 说的是中文,命令的口吻,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让顾意觉得有些惊讶。 “我不喝酒。” 无意与喝醉的人纠缠,她随口撒了个谎。 女人又笑了一下,低懒地“嗯”了一声,随即端起了酒杯。 “那我喝。” 柔若无骨的手端着酒抬起,喝了一口。 而后似有意似无意,酒杯倾斜,里面暗红的液体就尽数洒在了顾意身前。 单薄的上衣被酒浸透,女人放下酒杯,略抬了眸看她,微挑的唇笑得明艳。 “你的衣服脏了。” 一时沉寂。 望着衣摆前晕开的一抹深色,顾意慢慢蹙起了眉。 夜风微凉,酒吧外已是星月高悬。 顾意搀着女人站在路边,用uber叫了一辆车,目的地是最近的酒店。 酒醉的人斜倚在她怀前,右手指间夹了一支淡绿色的女士香烟,黑色长卷发被一条丝巾束着,红唇微启,就有一团无轨迹的白雾在空中散逸。 远处的长桥上人来人往,晚风穿过拥吻的情人,将水面晃开一片涟漪。 一支烟将尽,车还未来。 微垂的目光被猝不及防的抬眸撞见,女人看着她,将手中的烟递了过去。 “抽么?” 烟尾沾着一圈唇红,恍若盛情的邀请。 顾意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不吸烟。” 女人笑起来,勾了手环过她的脖颈,更贴近她身前。 “不抽烟也不喝酒,你这种人怎么会来酒吧?” 顾意没有说话。 对视良久。 燃尽的烟扔到脚边,被高跟鞋踩灭。 女人笑意慢慢敛下,目光恍惚地看着她,指尖一点点抚过她的眼尾,话语声近似呢喃。 “你怎么不笑?” 顾意望她片刻,捉住了抚在眼尾的那只手。 “有什么值得笑的么?” 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垂了头。 “是啊……没什么好笑的。” 几不可闻的话音轻落,恍若一场不为人知的哑谜。 喇叭声响,闪烁的车灯映入眼帘,顾意收回视线,扶过了她。 “车到了,我送你去酒店。” 一路无言。 办理好入住,她揽着怀中人进了房间。 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上,灯光调整成合适的光线,顾意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要走,却被一只手自身后拉了住。 “你要走?” 她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女人略偏了头看她,眼梢带笑。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么?” 顾意不置可否,“没别的事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话音未落,握住的手用力拉了一下。 未及防备的力道让她趔趄着往后倒去,手下意识地撑了一把,就将床上的人压在了身下。 温软的身躯紧贴身前,溢着水的桃花眼醉醺醺地笑看着她。 略微停顿,顾意欲要站起身,却被一只手勾着衣领拉近眼前。 “还有一件事。” 薄软光滑的触感掠过脸侧,一条用以挽发的灰色丝巾蒙上了她双眼。 视线被赋予一片晦暗,酒气轻吐,柔软的唇贴在了她耳边。 “你要不要和我做/爱?” …… 烟灰碎落,指尖泛起微灼的痛感,顾意看了一眼已经燃尽的烟,将烟尾掐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钟念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着从狐朋狗友那听来的小道八卦,说得正在兴头上,而身旁人却已经转身走向里间。 “晚上不必等我,我自己过去。” 回到房内,窗边挂的鸟笼里传出几声喧闹的鸣叫,顾意走近前去投了两颗鸟食,立即得了一句字正腔圆的“恭喜发财”。 从燕城回来,她什么都没带,唯独带了这一只八哥,钟念第一次瞧见这只八哥时还很是惊异地多看了几眼,笑说从来没见过这么闹的鸟,也没想过她这种喜静的人会养这么闹的鸟,和她倒是极配。 顾意看着那只叽喳不停的鸟,清明的双眸中目光浅淡。 配么? 不甚了了。 她收回视线,准备外出取今夜要给钟斯年送的寿礼,而刚走出一步,床头放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顾意瞧了一眼,接起电话。 “哪位?” 对面没有说话。 再停了一刻,电话挂了。 不明所以的一通来电,顾意也不多想,只当是对方打错了。 在床边站了片刻,她伸手拉开床边柜的抽屉,看着放在里面的另一个手机,却没有去拿。 她有两个号码,另一个从燕城回来后就再没开过,因此也无从得知是否有人为了找她而拨通过那个电话。 心里仿佛装了一架摇摆不定的天平。 怕有人打,更怕有人不打,于是掩耳盗铃。 将抽屉重新关上,顾意哂笑了一下。 入夜。 半岛南端的山中别墅灯光璀璨,火树星桥的景象将四周的黑暗与寂静隔绝,恍如夜里的另一座孤岛。 衣装得体的来客或站或坐,言笑晏晏地相互攀谈,以祝寿的名义织起另一张名为关系的网。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合乐场面。 顾意将带来的寿礼递给收管礼物的管家,得知钟斯年还未露面。 一名只见过几面的堂叔看她到来,很是自来熟地端着酒前来与她交谈,以长辈的名义絮絮聒聒地说教,言谈之间摆尽了老资格。 顾意神色平静,间或应一声,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直到眼前人无意间提及钟念的婚事。 “你一直不结婚,你弟弟也不好越过你先成家,听说大哥想让钟念和曲家的小姐结成良缘,如果真能成了,倒也是一桩好事,你得为你弟弟多考虑考虑。” 安静半刻,清敛的眸光微抬,一直未出言的人淡淡道:“劳您挂心,钟念的婚事也需要问过奶奶才好定论,我还有些别的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不管身后人被拂了面子的难看脸色,她径直转身离开。 来到灯光幽暗的偏僻角落,顾意站在树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一支烟。 细长的烟尾夹在唇边,欲要点燃,翻找了一下却发现没带打火机。 心头那点微不可察的焦躁霎时更升腾了些。 她蹙着眉正要将烟拿下,却见一点火星自夜色中靠近,凑首点燃了她唇边的烟。 幽香浅淡,熟悉的话语声在近旁随之响起。 “听说顾小姐在考虑婚事,不知道我算不算在考虑的范围内?”
第57章 上瘾 太过熟稔的声音让顾意顿了一瞬, 她慢慢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妩媚动人的明艳容颜。 嘴里的烟似乎带出了一点涩味,她抬手取下烟, 目视着眼前人。 “你怎么来了?” 曲流笙笑了一下,语气隐约透了些恼意。 “怎么?这么不想我来?看来顾小姐还真想始乱终弃?” 这几日顾意的电话迟迟打不通,她一回港市就找了人去查她的下落,而不等查的人传回消息, 曲家却收到一张请柬, 钟斯年的寿辰将至, 他想借自己过寿的机会给孙女结一门婚事。 巧不巧,他的这名孙女恰好也叫顾意。 从曲怀锦口中得知顾钟两家的渊源, 曲流笙颇有种自己被耍了一遭的感觉。 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又在她也动心之后玩消失,再有消息就是要结婚了, 姓顾的到底想干什么? 根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连, 可在曲家再见到当初她为自己披过的那件大衣后, 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于是想方法得到了自己从来不知道的另一个手机号。 心里的恼意又更重了些。 想好了一万句质问的话,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见那道透着倦意的清缓话音,所有的恼怒忿懑却又于瞬间消弭。 她在疲惫什么? 能把自己甩开不是应该很开心么? 思来想去却无果, 索性亲自来找个结果。 听到眼前人的问话,顾意眼睫轻点,低敛着掩下了眸。 “不是戒了么?” 知道她问的是烟, 曲流笙垂目瞥了一眼。 “容易上瘾的东西,戒了也总有捡回来的那天。” 无心的一句话, 却让本就心有芥蒂的人起了波澜。 顾意将烟熄灭,转身要走。 “曲小姐开心就好。” 曲流笙怔了一下, 抓住她的手,气极反笑,“顾意,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没来由的接近,没来由的远离,脾气再好的人也该起火了,更何况她出了名的脾气差没耐心。 顾意停下脚步,神色淡淡。 “看来曲小姐还是没有认出这条丝巾。” 冷灰色的丝巾仍在她腕间系着,黑玫瑰的刺绣被藏进叠起的褶皱里,瞧来与寻常丝巾没有任何区别。 曲流笙攒起了眉。 她自然知道那条丝巾是她的东西,但她以往时常用丝巾作配饰,什么时候丢了一条也根本不会发觉,所以无从想起。 不回答的安静已然说明了一切,顾意微微笑着,将手一点点抽离。 “无关紧要的东西,记不得也没关系。既然来了,曲小姐玩得开心。” 客气而疏离地略一颔首,她转身走回到人群当中。 到了正点,钟斯年终于携同夫人一起露面。 先前港市那些八卦消息一直传他身体抱恙,所以才从国外回来想要着手分配钟家财产,以提前处理好身后事。 然而众人看到年过耄耋的老爷子精神矍铄地从台阶上走下,没有丝毫不济模样,就知道流言不攻自破,恐怕钟氏集团明天的股票又要涨几个百分点。 平日里鲜少聚在一起的钟家亲戚有说有笑地簇拥在钟斯年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些家长里短,人群中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满目其乐融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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