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官方,她说:“爹妈羞愧难当,当即就把老父亲接了回来。” 黎此看着她:“这个故事很老了。” “是吗?但是很与时俱进啊。” 莫惊年没管,说完这句又接着说:“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农夫发现一条冻僵的蛇,他可怜蛇,就把蛇捂在怀里,用自己的热气温暖它。蛇很快就醒了,你猜,发生了什么?” 捧哏黎此:“发生了什么?” 莫惊年:“蛇醒了之后就把农夫咬死了。” “农夫死前大喊:噢!你这条可恶的毒蛇,我救了你你竟然这么对我,上帝!” 黎此:“没记错的话,农夫中国人。” “没关系,噢上帝是我说的。” 她又说:“上帝很忙的,上帝还要去问一个樵夫,你丢的是这个金斧头啊还是这个银斧头?樵夫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丢的是一把铁斧头,上帝很欣慰,说你是一个诚实的好人,这三把斧头都是你的啦。于是樵夫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嘿嘿,幸福快乐的生活。” 莫惊年没忍住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再开口,声音很轻,沙哑昏沉。 “平安夜啊,大雪纷飞。小女孩没有穿鞋,又冷又饿。她的火柴一根都没有卖出去。” “她怕爸爸知道,不敢回家。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用冻僵的手抽出第一根火柴。” “火柴亮了的同时她看见一个大火炉,可还没暖几下,火柴灭了,火炉也不见了。” “点第二根看见了香喷喷的烤鸡,还没吃呢,火柴又灭了。没有烤鸡,只有冰冷的墙面。” “第三根,圣诞树。圣诞树上好多蜡烛,没看几眼,火柴又灭了。” “第四根,她见到了奶奶,小女孩大叫起来说把我带走吧……把我带走吧。” “把我带走吧……” 很轻很轻,到没有声音。 这里也大雪纷飞。 黎此伸手过去,手背探了探她额头。 一分又一秒,莫惊年重新开口:“然后,她就死了。” “关于许愿啊……许愿也有一个故事。” “上帝许给了一个穷人三个愿望,穷人说想要别墅,上帝给了,穷人说想要一座金山,上帝也给了。” “穷人高兴疯了,最后一个愿望他说希望以后永远都不要工作。上帝怒了,说你贪得无厌还想不劳而获,就把他的一切都收回。他又变回了那个穷人。” 莫惊年委屈极了:“上帝发什么神经,不想工作有什么错?” 第一次,黎此说话的声音母爱泛滥,像轻声朗读一本绘本,像一首摇篮曲:“但是如果上帝也不工作的话,别人的愿望也没机会实现呐。” “我不管。” 莫惊年闭着眼,似神智不清,在说胡话。 “我诅咒上帝啊,我诅咒他所有愿望都不能实现。” 黎此温声问:“上帝能有什么愿望?” “不知道。” “那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完这句,黎此腾出一只手,半拳,伸大拇指和小拇指出来做一个电话。 她先放自己耳边:“喂,是上帝吗?这里有一个人想问你,你要有什么愿望。” 再把手伸过来,把她的电话放在了莫惊年发烫的耳边。 “听不清,他说什么?”莫惊年很配合。 “他说希望莫惊年快点好起来。” “骗人。” 黎此有一声笑。 然后莫惊年含糊不清说着:“他干嘛许这种愿望?” 黎此将手摊开,电话消失了,她五指顺进莫惊年柔顺的发丝。人的温度裹住她手心。 “因为这是我许的。” 万籁俱寂,齿轮运转,钟盘再度转动。 又一个轮回。 “黎此,我好想你。” 莫惊年颤声道。 “每一天都好想你。” 人很奇怪,丢了时间丢了爱。煎熬,日夜又日夜。 这句话重重地撞在了黎此心口,将她炸得粉碎。 她的回答,是苦的痛的酸涩的无奈的—— “我一直在啊。”
第40章 别看 十七楼人心惶惶。 周一早晨,所有人都坐在工位上讨论老板会不会就此跑路。 “嘶……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不会不发了吧?” “第一次被动的这么全方位了解自己上司……” “这就是网红公司的恐怖之处。” “你们说那些料……” “半真半假吧,营销的味道很重啊。” “只有我关注的重点是,咱公司——有内鬼啊。” “什么内鬼,不就是林镐吗,这叫叛徒,我看久纭姐那几张照片多半也是他发的。” “收钱了吧。” “看起来很好赚,行了,K.L真跑路了的话,咱集体卖假料去。” “好啊,你打两份工,主业做间谍算了。”回答,莫惊年。 见门口来人,说这句话的人已经石化了。 其余人埋头掩嘴笑。 又压着声音七嘴八舌。 “真没跑路啊!” “妈啊她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人看起来没抑郁哈……” “废话,总不见得当场抱着你哭天哭地吧。” 莫惊年深色牛仔裤,一件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棕的长款大衣。穿着很随意,戴黑色半框眼镜,涂了口红却难掩没有血色。 她款款而来,站正中间,扫了各位一圈,抑制不住咳了两声。 再开口:“第一次见啊,这里这么齐人。” 众人哪里敢回话。 “没记错的话,今天有些人是要出外景的吧。坐这儿干什么?我猜猜,怕白干一场?” 坐着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就差高喊——臣惶恐! “说一下啊,首先,我不会跑路。当然,就算我跑路了,你们唐导还活着,要讨债就去找她。” 还二八分,夫妻共同承担债务啊。 莫惊年又咳了几声,再正色道:“最近……大家应该有得好休息了。在谈的合同,谈不下去就别谈了,该解约就解约,要赔,我也赔得起。” “至于网上的传言,有些真,有些假,这是我的事情,和各位没有关系,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好。” “也不用想为我不值,还要帮我发声。没有必要上赶着吃枪子。”她朝高姐的方向投了一眼:“大家的英雄主义都收一收。” “好了,忙去吧。”莫惊年说完这句便转身回办公室。 “莫总,你让我留意的那件事,真的有。” 办公室里,运营主管发来几张照片。 周六那天,商圈一楼,黎此握着她的手疾步而行。 数量不少,角度都有好几个。 主管细细留意着莫惊年,见对方脸色属实不好看,再补充:“已经在删了,但是……” 但是这些照片话题度挺高,删不过来。 莫惊年思考了一阵:“我给你一笔钱,去买,也要买下来。” 主管不解:“其实,关于这些照片,公众讨论的方向是良性的,我们不仅可以利用……” “不行。”莫惊年斩钉截铁。 黎此是底线。 她不能和利用这个词搭在一起。 更不应该因为自己而被人评头论足。 莫惊年又止不住咳,缓了一会儿:“说我的怎样都没关系,但我不想看到这个人被人议论。不管你怎么处理,把这件事的热度降到最低。” “明白。”主管点了点头,再说:“对了,前台让我跟你说,这几天突然间堆了很多给你寄的包裹,你看……” 莫惊年推了推眼镜,回:“都放我车上吧。” “其实他们可以处理掉的。” “不用,放我车上吧。” 莫惊年花了点功夫把能处理的都处理掉。人还在烧着,她打算回家去。 路过工位,她听见一把娇俏的女声,不轻不重,恰恰好能进到耳里。 “草包。” 新来的实习生,这人没想到莫惊年能听清,更没想到莫惊年会为她停下。 她其实挺不服气的,一个大学都没读过的,靠资本的力量竟然能在这里呼风唤雨。她名牌大学出来的高学历人才竟然要给这种人打工。 然后莫惊年在她工位前驻足,微笑着开口问她:“噢?冒昧问一下,您哪个学校毕业的呢?” 实习生仰着高傲的头:“我江洲大学研究生。” 莫惊年听完这句频频点头,表情好像在说:受教了。 然后随意开口:“哦,开了。” 她没再看这人,转向办公区随便找了个人说:“同人事说一声,赔钱没关系,别给她开实习证明。” 黎此拎着退烧药回来,开莫惊年的门。 门开的时候,一只乌龟在地面上匍匐,见来人便迎面而来。 黎此以为自己眼花了,然后细看,见那龟壳上面还刻着莫惊年的名字——那就没问题了。 她抬头,看莫惊年坐在餐桌旁,桌面上摆放整齐布满了各色已拆未拆的包裹。 而莫惊年放生了那只乌龟,自己一副淡定模样举着一封信专心致志在读。 黎此过去,低头审视了一圈,包裹里的东西各色各样——乌龟、蛇和老鼠的模型、恐吓信、整蛊玩具、P的花圈黑白照、P的裸照。 旁边垃圾桶还堆一堆恶心到令人作呕的东西。 黎此在对面坐下,听见莫惊年咳得略微沙哑的声音:“现在的人,挺有趣啊,脱粉还写分手信呢。” 黎此目光投过去,见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封拆开看过的。 “别看了。”她低声道。 莫惊年好似不在乎,甚至一字一字念着信里的内容:“我在你身上耽误的时间和精力,错付的光阴和心血都当喂了狗。” 她评道:“文笔不错,时间浪费了就浪费了,还要再浪费多一点来告诉我。她浪费了什么时间呢?浪费了时间来看我的视频?错付了什么心血呢?错付了心血来喜欢我?” “别看了。”黎此还是这么说。 末了,还有一句:“这些东西没有意义的。” “怎么会没有意义啊?” 这句话之后,莫惊年没有表情,想了很久,她说:“我这几年不知道在忙什么,想越爬越高,是想让他们想起我的时候,可以多点骄傲。” “是想,我应该要有点底气去配得上他们的喜欢。” 她看着黎此,很认真地说:“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曾经,曾经觉得活不下去了,觉得没有什么是值得的了。然后他们出现了,出现在我的人生里,他们说很喜欢我很佩服我很崇拜我,我都不信。” “可我还是倾尽了所有,把我最好的东西都呈现给他们看。” “我知道这些人离我很远很远。我不在意那些憎恶和厌弃,唯一怕的,是他们告诉我——很失望啊。”
35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