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雷雨夜困扰的,却不止她一人。 内门客居。 客房内干爽洁净,灯光暖橙,朱雀却感觉痛不欲生,浑身如被火焚。 她奄奄一息躺在斗宿怀中,嘴唇发青,脸色发白,浑身冷汗涔涔,牙关颤抖着,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哀嚎。 对此斗宿无能为力,只能将她抱在怀中,握紧她的手,给予温暖和支撑。 每一次煞白的闪电割进窗棂,她便猛吸一大口气,在雷声乍起时,死死地咬唇。 她身体抬高,双目圆睁,额心和鬓角因为极致的痛苦,显出细长的暗红翎羽,瞳孔也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雷声落下,面上翎羽消退,她张口用力喘息。 她是四象之一的朱雀,又称陵光星君,也是瑶仙台的大神官。 神女出逃,她在上清台领二十八道神罚天雷,劈得浑身毛都焦黑,伤还没养好便下凡来追捕。 人没抓到,神女身殒,她又被提溜回去挨劈,多领了二十八道神罚天雷才好险不险保住神职。 前后被劈了八十四道,小命差点玩完。 虽然几百年过去,天雷的创伤早就痊愈,却落下了病根,逢雷雨夜,便如这般痛不欲生。 幸而雨势渐渐小了,雷声远去,朱雀慢慢缓过劲儿来。 “你说你何必呢。”斗宿指的是她后来多领的那二十八道神罚天雷。 “你不懂。” 朱雀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神职。朱雀严格来说,其实是一个种族,又称红鸟,独冠独尾,周身正羽呈赤红。 只有最优秀的红鸟,才能被称之为朱雀,成为四象之一。 历代朱雀,都是瑶仙台的大神官。这是大多数红鸟一生的终极目标。 “不做神官了,就回去当你的小红鸟呗,逍遥自在。”斗宿满不在乎。 “你懂个屁。”朱雀面无表情道。 斗宿懒得跟她争这些,下床去院子里给她打水。 外头雨果然小了很多,斗宿提着铜盆,借屋内窗棂透出的微光,看见大敞的院门前站了个人。 “大王?”斗宿本能出声。 她怎么来了。 小石妖困惑,“你是谁?”为什么叫她大王。 朱雀闻声,连滚带爬奔来,扶着门框大喘气,“斗宿!滚回来!” 小石妖听见熟悉的声音,“欸”一声,便要走进院中,斗宿恍然想起,他没穿那身黄鼠狼皮! 朱雀闪至门后,斗宿强装镇定,“你认错人了吧。” 小石妖只认识罗锅背的黄定财,不认识身高九尺的斗宿,她凭借一种本能迷迷糊糊走到这里,也略感到困惑。 她脑子这时清醒了许多,“你叫我大王,又说我认错人?你好怪。” 斗宿身形完全遮挡了屋门,小石妖没有看见朱雀,她往前两步,“你屋里是谁啊?” 这石妖向来莽撞,朱雀此时虚弱至极,再换皮应付她已经来不及,怕她愣头闯进来,很干脆躲到了床底下。 门外斗宿猛一跺脚,“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滚一边玩去。” 小石妖起先吓得一激灵,随后慢慢拧紧了眉毛,是发飙前兆。 斗宿意识到不妙,这石妖岂是吓大的,他飞快转换策略,横臂一指院外,“欸?那是谁?” 小石妖果然上当,回头看去。 好巧不巧,院外真有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看身形十分熟悉,好像还是她认识的人。 小石妖马上把身后人忘了个干净,追着院外那人跑走。 斗宿闪身进屋,关闭了房门,房中四处找一圈,最后才把朱雀从床底下扒拉出来。 小石妖两只光脚板在路面上吧嗒吧嗒,见路两边建花坛,花坛后是一座挨着一座的小院子,前面那个黑影走得很快,她跟出一段距离后终于分辨出来——是玄霄。 玄霄大半夜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又是哪里? 雨渐渐小了,有一滴没一滴落在脸上,小石妖眼看着玄霄纵身翻墙进了路边一套院子,她走到门口,见门没关,心中不由嘲讽——这玄霄真是个缺心眼,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翻墙。 她将要推门而入时,身后传来呼喊。 “小熠。” 小石妖回头,“阿筝!” 赫连筝被雷声惊醒,记得小石妖最害怕打雷,习惯性摸向枕边,却又不见了人。 临近婚期,她一颗心本就吊着,心头不由一凛,披衣散发寻来,早就急得火烧眉毛。 “你做什么又乱跑!”赫连筝低声训斥,见她浑身被雨湿透,裙子湿了半截,两只脚踩在泥水坑里,先握住她两只冰凉的手,强忍了怒气把她拉到屋檐下。 “我没有乱跑。”小石妖扯着她袖子,两条眉毛动来动去,也讲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机智道:“我是跟着别人出来的。” “谁?” 赫连筝除尽她周身水渍,快速施了两遍清洁术打理,小石妖周身又恢复了洁净干爽。 随后赫连筝一腿横踩在路边花坛,把她捞到大腿上坐着,弯腰搓了两个水团为她洗脚,套上鞋子。 小石妖搂着她的脖子说:“我跟玄霄来的,我看到他翻墙进了院子,正要跟进去看呢,你就来了。” 赫连筝把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地上,她神神秘秘一指院门,“里头,你相信我。”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牵着赫连筝走进小院,见东厢房还点着灯,有个纤秀的人影从窗前走过。 小石妖轻手轻脚摸到窗根底下,赫连筝去看门口的脚印,观其深浅形状,确实是成年男子无疑。 难道真是玄霄?赫连筝牙缝里吸了口气,她们不会是撞见玄霄夜会女郎了吧? 白日里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他矢口否认,结果当夜便被人抓现行,还真是个——贱人啊。 窗根底下,小石妖用手指头沾了口水,想去戳一个窗户眼,却半天戳不开,她不知道涤天宗的窗纱并不是普通的窗户纸。 赫连筝无声无息来到她身边,抬手布下一面水镜,小石妖立即惊讶瞪大眼睛。 赫连筝是偷窥老手了,这种没素质的事情做起来是相当得心应手。 戳窗眼这招小石妖是从话本里学来的,没想到赫连筝的水镜更高一筹,一面在里一面在外,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还不费脖子。 客居的厢房布局简单,外间一张方桌,四把椅子,屏风后面是床、盆架和衣桁等。 此时,玄霄站在屏风之内,床边坐了一名女子,赫连筝看清那女子装束,不由得凝眉。 这是一名苗疆女子。 两人隔了一张小圆桌,那女子侧坐在床边,手指头缠着发尾绕啊绕。 “其实我今天仔细想过了,你呢,虽然年纪有一点大了,但其他方面都挺不错的,我还算满意。” “你很爱干净,还有文化,长得嘛……嘿嘿,很英俊,身材也十分高大健硕。唔,所以我想,年纪大点就年纪大点吧,你是修道之人,也不显老。” “我阿曼说……哦,阿曼就是阿妈的意思,我阿妈说,年纪大的会疼人,我觉得有道理,你确实也很体贴。” “那么今夜之后,等参加完俟元君的婚礼,你就跟我回南疆去吧,就这么决定了。” 她说了这许多,玄霄却始终一动不动,水镜里只能看到他略显僵硬的脊背。 赫连筝心觉古怪,玄霄并不是一个话少的人,也从不会对她有所隐瞒,平日偶尔莽撞,人品却不坏。 夜闯女子闺房这样的事,赫连筝扪心自问,她干得出来,玄霄未必。 小石妖也觉得有点奇怪,两人继续往下看,水镜中,阿呢朵朝玄霄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吧。” 玄霄便朝着她走过去,站到床边。 阿呢朵“呵呵”笑起来,笑得双肩都在抖,她手腕脚腕银铃叮当作响,笑够,又翘起下巴,趾高气昂吩咐:“脱衣裳吧。” 玄霄老老实实低头解腰带,很快就脱下外袍和上衣,露出上身。 他动作不停,阿呢朵抬手,“好了。” 玄霄乖乖停手,站直身体,双手自然垂在身侧。 阿呢朵起身,伸手摸过他肩膀和腹部,又抚上他胸膛,眼神好像在看一只烧鹅,还不时的舔唇。 小石妖眼睛瞪得铜铃大,又是活春宫啊,这场面她熟啊,这次能不能爬到里面去看呢?男人跟女人,她还没有见过呢! 赫连筝脸色铁青。 房中,阿呢朵将玄霄赤果的上身全部摸了遍,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红唇擦过他面颊,继续发号指令,“抱我。” 玄霄将要抬手,赫连筝忍无可忍,一掌劈开了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7 19:37:23~2022-11-28 22: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腐尔摩思、无良用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rstwind 100瓶;34901352 50瓶;阿饭 20瓶;Jennie的女友 10瓶;多读书读好书 9瓶;腐尔摩思 8瓶;咕咕的五花肉 4瓶;R、Darkrise 2瓶;52148788、Sheepe、呦呦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寂寂雨夜, 平地一声巨响,震得阿呢朵肝胆俱碎,丢下玄霄飞快躲进帐子里头。 赫连筝跳窗而入, 小石妖也跟着爬起来,玄霄仍是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赫连筝来到他面前,见他面容呆滞, 目光无神, 果然有异。 “你把他怎么了。”赫连筝转而看向缩在床榻里头的阿呢朵。 阿呢朵还很不服气, 梗着脖子问:“你又是谁,为什么闯进我的房间。” “你问她是谁?” 赫连筝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石妖跳出来,大拇指高高竖起, “这位, 可是涤天宗的少宗主,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什么, 四个驹!” 赫连筝:“俟元君。” 小石妖一拍大腿,“对!是俟元君!” 竟把涤天宗的少宗主招来了, 阿呢朵惶恐,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就算你是俟元君,也不能偷听人家说话, 还擅闯别人房间。” 赫连筝冷笑:“我若不闯, 你今夜打算对他做些什么?玄霄是我的近侍,赫连氏的家臣,我如何管不得?” 小石妖围着玄霄左看右看, 又伸个巴掌在他面前晃, 见他没反应, 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还是没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她哇哇大叫,“玄霄可不能死啊!他死了以后谁给我打饭!” “才没有!”阿呢朵忍不住冲出来,展开双臂把玄霄护在怀里,“你不准掐他,他才没有死,我才舍不得呢。” “我在问你话。”赫连筝声音冷得像冰,“你把他怎么样了。” 阿呢朵才不怕,她松开手,翘脚坐在床边,愉悦晃晃脚尖,“我没怎么啊,他自己来找我的,我们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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