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神色微怒,径直站到周染身前,就连声音也是冷冷的,像是结了一层霜: “周同学,你次次都是年级第一,书读这么多,书读这么好,把自己给读傻了?” 陆悦瞪了周染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胆子大点行不行?就轻飘飘地碰了下肩膀,连腰都不敢搂。” 她凶巴巴地板着脸,审视般盯着周染,声音狠厉,一字一句说:“——你管这个,叫拥抱?” 江边越发热闹,众人敲锣打鼓,彩旗漫天,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而周染愣在原地,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看着对方的茫然模样,陆悦终于撑不住那副严肃神情了,她“扑哧”笑出声,眉眼似月牙般弯下。 陆悦抬手挡了挡唇边笑意,心中感慨着,好气又好笑:“好了,我教你。” 她踮着脚,向前踏了一步。 卷发纷涌在风中,身子像翩飞的白鸽,她伸出双臂,扑到了周染怀中。 周染下意识接住她,由着陆悦用手臂揽过脖颈,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怀中的人身子偏瘦,骨架也细,高中便一副清冷皮相,长大后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她被自己抱着脖颈,很久都没有说话,唯有耳尖处红的厉害,像是红透了果子。 将心思昭然宣表。 周染 犹豫着,手轻轻覆上陆悦腰际,小心地环过她的身子,将她回抱在怀中。 不同于自己的大大咧咧,周染的动作很小心,仿佛自己是易碎的陶瓷般,捧在手心都怕摔了。 陆悦闭了闭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陷落下去,落在了记忆深处,凝出一枚星星。 她附在周染面侧,几缕柔顺的黑发蹭上鼻尖,莫名弄得的陆悦有些痒。她没忍住,忽然笑了一下。 笑声像是银铃般坠下,叮咚地落在耳廓,尾调像是个小勾子,向上扬着个细微弧度: “这才叫拥抱,傻子。”
第30章 雪米酥 1 “咚”一声沉闷的鼓响, 沉寂的江边沸腾起来,拥抱着的两人也分了开来。 两人神色各异,一人低头盯着地面, 一人转头望向别处, 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看演出吧。”周染说。 她低下头来,墨色长发垂落面侧, 遮了泛上红晕的耳尖,只余下一副平淡神色。 陆悦小声“嗯”了下, 手肘倚靠在江边栏杆上, 转头向身后的江水望去。 微凉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一缕柔软的卷发,将两人的气息纠缠、糅杂,融在漆黑夜色中。 游客大多在高处观看,而镇民们聚集在江边, 扛着红木舟的“侍从”走出人群,站到了滔滔江水旁边。 江面极静极寒,有一两丝雾气萦绕,扮作侍从的镇民将木舟放入江中,随着歌舞的音韵, 齐齐扶着木舟尾部,用力向前一推。 木舟借了推力、乘了流水,晃晃悠悠地拨开水面,没入黑暗之中,向着不远处的对岸行驶而去。 歌舞声逐渐褪去, 喧闹也慢慢停歇,江面恢复了最开始的,众人都秉着声息, 凝神望着木舟消失的地方。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陆悦腿都有点站麻了。 她扶着栏杆活动了下身子,嘀咕说:“龙王什么时候来啊?” “江面不算宽广,”周染望了望远处,淡声说,“应该很快了。” 在古陵的传说之中,龙王为九天神祇,并不懂得人世喜怒哀乐。 为了能够了解凡人需求,龙王便会在每年这时显出身形,择一凡间女子共舞片刻后,再悄然退回江水之中。 而那名被选中的女子,则会得到龙王的眷顾,此后一年都会好运傍身,福祉连连。 关于这个传统的由来还有个凄美故事,不过篇幅较长,细节较多,陆悦记得不太清楚。 她注意力大多被江面给夺走了,只想着看看这所谓‘龙王’的真面目。 寂静江面之上,忽然响起一声悠远萧音,轻朗好似边塞蔓起的胡烟。 只见红木舟破开暗夜,自江面缓缓驶了回来。 一名衣着华丽,佩戴着金色面具的人端坐于首,身后两名桨夫则扮作虾兵蟹卫,将小舟往岸边划。 陆悦很是失望,小声嘟囔:“ 什么啊,不就是人戴了一副金角面具么。” 周染反问:“你还想看真的龙王?” 她看着灯火缭绕,呼声震天的江面,低声说:“道具、灯光,和布景的成本很高,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又算成本?”陆悦瞪她一眼,“你这人真是无聊,一点浪漫的情调都没有。” 没有情调·又不浪漫的周染被骂了,她默默闭嘴不出声,跟着陆悦一起看起演出来。 鼓声加重,萧音清远,“龙王”款款站起身来,宽大衣袖纷扬垂落,露出一双修长的手来。 她伸手摘下面具,眉睫淡薄,面容稍显苍白,目光极为冷淡,出乎意料的……竟是个女子。 陆悦托着下颌,和周染聊天说:“还真是神奇,那么多个神话传说中,龙王是女人的就这么一个。” 比起别地的传说,古陵的龙王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贪财、不慕色、不逐名,降雨的要求更是古怪—— 要人,与她共舞一曲。 丝竹声愈浓,身着红衣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她一扬手臂,水红衣袖便波荡开来,与龙王的白衣纠缠一处。 她们随着鼓点而舞,步子踩得轻盈而稳,广袤漆黑的江水之上,好似生出了两朵并蒂莲。 红衣似火,白袖胜霞。 气氛被推至顶点,两位姑娘也越发接近,衣裳翻涌着交织,似红墨染了月白绢布,一道道炙烈的火。 陆悦正看得起劲,周染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骤然亮起,将漆黑夜色烫出一个洞来。 她偏头瞥了眼,来电人是“周温亭”,伸手推了下周染:“周阿姨打来的,你去接电话。” 周染微微点头,她有些歉意地看了陆悦一眼,说“我很快就回来”后,便拿着手机匆匆离开了。 陆悦继续留在原来位置,她在栏杆上低下头来,看着两位女子翩然舞着,而随着丝竹声逐渐淡去,表演也临近结束了。 两人分开了手,就像是方才那暧、纠缠的一舞并不存在般,向彼此微微鞠下躬,如陌路人般客气道谢。 龙王重新带起面具,踏回那摇晃的小舟之上,白衣也随着垂落,再没了起舞时的翩然。 “吱呀”一声,两位船夫撑起桨来,推开平静江面,让小舟缓缓驶去,逐渐消 失在夜色之中。 镇民还在热闹地庆祝着,陆悦望着“龙王”消失的江面,忽然便有些怔然。 小舟摇着、晃着,连带着上面的所有人,都慢慢地融进了黑暗之中。 ……就好像方才热闹欢腾的场景,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浩大江面之上,哪还寻得见别人的影子? 陆悦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难受,心中像是压着石头,沉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这种寂寞的场景,她不喜欢烟火散去后的夜空,就如同她不喜欢盛宴后的散场。 像是被人抛弃了,没人需要了,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还等在原地。 庆典临近尾声,江面也越来越寒冷,夜色沉沉地坠下,将寒意打进骨头之中,像是冰块般冒着寒气。 陆悦吹得浑身发抖,她耳尖都是冷的,默默将外套拢紧,打算跟着镇民们一同离开了。 她转过头,想拉着旁边的人一起离开:“周染,我们走——” 话刚刚说了半截,便沉没在了喉咙之中。陆悦愣愣望着身旁的空地,五指悬在半空中,没有可着落之处。 ……周染还没有回来。 她就像是忽然被扔到了陌生的国度,周围人群来来往往,唯有她被排除在外,像是个局外人。 不是说去打电话吗? 为什么这么久了,庆典都结束了还没有回来? 陆悦有点小委屈,心想我又不是不讲理,哪怕发个消息,哪怕打电话说一声也好啊。 手在半空僵了一会,最终还是慢慢地收了回来。指尖极深地嵌入手心,像是没入了一根刺,有些疼。 陆悦鼻尖发涩,心中被堵得发慌,不知是因为寒风的缘故,还是心中委屈的缘故。 她孤零零地倚靠在栏杆上,又抱着希望等了一小会。 单薄外套根本无法抵御江边的寒冷,她指尖都冻得发红,用力地蜷在身侧。 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残喘着、挣扎着,想要挽回落下的瓣。 心中像是被一块石头堵着,陆悦闷得发慌,用力咬了咬唇。 不等了,等她干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事情手机发个信息不就得了。她在这傻傻等着的行为,简直就像个傻子。 陆悦堵着一口气, 转身便要独自离开,结果刚走没几步,斜角出冲出个影子来。 “嘭”一声闷响,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下,身子也有些歪斜,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在地上。 “哎,你不看路的么?!”陆悦火气蹭地就窜起来了,刚想斥责几句,便见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撞自己的人是个瘦小女孩,瑟瑟发着颤,眼角泪水似坠非坠。 她哽咽着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悦本来就不是容易生气,更何况面前这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看着也不像坏人。 她这么诚恳的一道歉,陆悦火气便顷刻消了大半,也不想再追究了。 陆悦叹口气,抬手挥了挥,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没事,下次小心些就好了。” 小姑娘忙不迭点头,佝偻着身子退开,融进了散场人群之中,眨眼便望不见了。 方才一下被撞得太狠,陆悦肩膀都有点微微发疼,她抬手揉着那处,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明明说好一会回来的,明明想要一起回去的,她却迟迟不见周染的身影,甚至连个通知都没有。 庆典结束了,人群走完了,载着龙王的小舟消失在雾中,江边安安静静,就连寒风都悄然停止。 ……自己又被抛下了。 。 电话不断震动着,周染找了个有些偏僻的地方,接通了母亲的来电:“喂?” “小,小染,怎么办?” 周温亭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捂着口鼻,身子蜷缩在角落,手中死死攒着电话,眼中满是惊恐。 她嗓中溢出泪来,浑身颤抖着,声音惊慌:“我,我忘记准备晚饭了,我该怎么办啊?” “妈,你不用准备。” 周染声音放轻了许多,她用手挡在手机前,让风声不至于传到对面。 “你吃晚饭了没?医生开的药我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了,要记得服用。” 周染叮嘱说:“还有请的护工阿姨,现在应该在房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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