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谢谢你啦。”说着进去将东西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递给她:“初六,请你喝瓶水。” 梁遇看夏初六连忙不客气的收下钱,心头冒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夏初六,你就这么缺钱吗?赚钱这件事不是大人的事情吗?” 她们这个年纪就应该以学习为重,像外公说的,她要靠学习来改变命运,而不是这样每天为了几块钱而浪费自己的时间。 夏初六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像玫瑰上的刺,毫不留情的扎人,没理梁遇,和老板说了声谢谢后转身离开网吧。 “找我有什么事?”声音淡淡的,好像对梁遇的话没有一丝生气。 梁遇倒是真的着急了,想到正事。 “夏初六,你快回去看看,他们说你爸出事了,具体我也不知……” 话还没说完,风中就只剩一抹白。 梁遇追上去,风呛进肺部,割的她眼泪直流,没有留意到脚下的石阶,整个人朝前猛摔过去,白皙的膝关节和肘关节顿时沁出血珠子。 夏初六听见身后一声惊呼,转头一看,连忙顿住脚步要回来扶她。 “别管我了,你快回去看看你爸。” 夏初六面色为难,看梁遇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最终转身快步朝家的方向跑去。 后面回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丢下梁遇不管,也是最后一次。 平时在家,梁遇磕破一点皮肉父母都会紧张的不行,现在膝盖处都能看见一些嫩肉,一颗心吓得像是在擂鼓,可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瘸一拐走到夏初六家门外,那里被镇上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梁遇忍着身上的疼挤了进去。 里面不似外面那般嘈杂,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 外公出来了,一只手扶着额头,不停的叹息,接着大家都默默出来了,神色凝重的仰头看看天,然后是重重的叹息。 “夏老大是个苦命的人,初六是个苦命的孩子哟。” 那些人里,不知道是谁冒出了这句话,梁遇忽然有一种不太秒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外公,屋子里忽然传来外婆的哭声。 “孩子,你要坚强,还有成奶奶在呢,我们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孩子,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孩子……” 从外婆的哭声和大家沉重的表情中,在这个微风澹澹的下午,夏初六从一个没妈的孩子彻底变成了孤儿。 外公说夏初六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通知书还在路上,但老师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夏老大,将这个喜讯告诉了他。 夏老大一向嘴上对夏初六骂骂咧咧,不太关心,可没喝酒很清醒,自己一生泥泞,女儿夏初六不能也让那个女人毁了,她得活出个人样儿来。 送初六去市里读书需要花费不少钱,可不是在沐镇这样简单花费。 夏老大为了能多赚点钱,求了负责包工的人好久去了高空作业那边的活,只为了多赚一点,可那条坡脚在高空作业久了,下来的时候出了意外。 高空坠落,当场吐了血。 有人说往医院拉,可夏老大像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一边吐血一边哭着让工友送他回家,他不能死在吃钱的医院,让夏初六负担他死后的医药费。 他想看女儿最后一面,然后死在自己的窝里。 可惜,就在梁遇拼命跑出去找夏初六的时候夏老大就没气了。 外公偷偷告诉了梁遇这些,然后看了眼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夏初六被外婆暂时接到家里来住。 夏家没什么亲戚,也没有多少朋友,因此夏老大的丧事由镇上的人简单操办了。 天气炎热也就没有拖延,第二天,一个活生生的人便成了一堆黄-色的土堆。 下葬的时候夏初六没去,外公外婆什么都没说,但有人说夏初六狠心,自己老子死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梁遇一个人在家,望着那间房门紧闭的房门。 愧疚和自责压的她呼吸不畅,忍不住咬了咬舌头,她那天怎么可以对夏初六说出那样的话,怎么可以凶她。 梁遇去房间拿了什么,踟蹰在夏初六的房间。 刚要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 “夏……夏初六,你还好吗?” 梁遇的手停在半空中,呸,她问的什么蠢话啊。 外婆让她在家好好照顾夏初六,也就是变相的看着她,担心她一个人再出什么事。 “你要出去?” “嗯,别跟着我。”夏初六淡淡说道,人憔悴了些,眼圈下尽显疲态。 梁遇见她板着一张脸,不敢再开口,可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路跟着夏初六。 见她仍然和之前一样在镇上找机会赚钱,但又和以前不一样了,初见夏初六时,她身上有着坚韧勇敢的生命力,而眼下的夏初六像被风雨吹趴在地上的孤草。 梁遇的膝盖包扎过了,但要跟上夏初六的步子还是很吃力。 “夏初六。”声音吃痛的喊了声。 原以为前面的人会跟听不见的一直走,可没想到夏初六忽然停下来了。 夏初六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但此刻里面却是一片灰蒙的空洞。 看了眼梁遇膝盖上的白纱布,垂眸说道:“梁遇,我需要钱,现在没有为我赚钱的大人了,你回去吧。” 语毕,夏初六转身朝着热闹的人群走去。 梁遇站在原地,不晓得是不是伤口扯痛,疼的她眼睛和鼻子都发了酸。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的朝那挺拔的背影喊道。 “夏初六,我有钱,我有零花钱,都可以给你。” 说着快步追上去,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一颗巧克力放在夏初六的掌心。
第7章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阿甘正传》说的。” 尽管梁遇也朦胧不懂,不明白主角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觉得或许夏初六是知道的:“虽然我没有一盒给你了,但剩下的我都给你。” 夏初六接过那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始终眼睫低垂,看不清眼底的任何的情绪。 “回去吧。”声音染上点柔和。 “我不回去,外婆让我陪着你。” 夏初六将那颗颗巧克力塞回去:“那你就跟着吧。” 梁遇接过来将其快速剥开,猝不及防的喂到了夏初六的嘴里。 “吃吧,你这两天没怎么吃饭,别晕倒了。” 夏初六听见这话,许久没有上杨过的嘴角向上扯了下,冷声说道:“没那么娇弱。” 梁遇觉得这话是在嘲讽她。 买酱油那天回去后,她中暑了,连干了两只藿香正气水才缓了许多,外婆将这件事告诉了夏初六,因为藿香正气水正是她帮忙去买的。 梁遇的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不过见她愿意开口说话,嘲讽就嘲讽吧。 正要说话,有人抢了她的话口。 “哎呀,夏初六啊,你不在家待着在街上乱跑什么呢?” 梁遇不认识那个女生,小个子胖乎乎的,一对小眼睛在脸上不停的眨啊眨,看着是个喜庆可爱模样,可说话的语调却让人觉得不舒服。 “有事吗?”夏初六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余梅。 上次送情书余梅觉得被坑了十块钱,偏偏这事还不能找大人做主,这会好不容易碰上人可不能这么让她走了。 余梅走到一定的距离忽然停下来,虽然夏家的丧事办完了,可听到她妈和邻居私下闲聊,她们说夏初六的八字可能有点问题,先是她妈现在又是她爸。 她可得离这个小克星远点,免得惹上灾祸。 一双小眼睛忽然飘到梁遇的身上,女孩穿的干干净净皮肤白嫩细腻,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喂,你可别被夏初六这个骗子骗咯,她只拿钱不办事的。” 梁遇左右看了下才发现对方是在跟她说话,想着应该是误会了,准备解释,不料夏初六忽然站在面前挡住了视线。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你的钱我会还你,走开。” 余梅可受不了夏初六的态度,气的双手叉腰。 梁遇见状连忙站出来,上前对着余梅微微一笑,眼角弯弯说不出来的灵动,然后伸出手来:“你好,请你吃糖,夏初六欠你多少钱啊?” 余梅鼓了鼓腮帮子小眼睛盯着梁遇的手掌,隐隐发光。 “进口巧克力……”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她在电视广告上看见过。 胖胖的肉手正要伸过去拿,却被夏初六一巴掌打断抢了过去。 “余梅,你有完没完,钱明天就还你。” 说完拿着那颗巧克力抓起梁遇的手腕离开。 谁知道第二天,夏初六才知道梁遇已经帮她还了,然后还一直装傻说不知道,最后她只好将十块钱平平整整的压在她字典的最后一页。 夏初六要回对面的破铁门里住了。 “初六,以后你就拿程奶奶和王爷爷家当自己的家住,你现在是真正的大姑娘了,一个人住着不安全,听话孩子。”外婆站出来劝说她。 夏初六也想听话,可是镇上那些风言风语还是飘到了她的耳朵里,不信鬼神的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真的是个灾星。 怕把灾祸带给这善良的一家。 外公看出了孩子的心思,声如洪钟不予拒绝的说道:“初六,听你程奶奶的话,就在这里住。” 梁遇从卧室里走出来。 “夏初六,你就在我们家住吧。” “就是,初六,我们家遇遇喜欢跟你玩,别让我和你王爷爷担心你。” 最终夏初六因为程奶奶这句担心改变了心意,她怎么好意思再让这对和自己毫无血缘的老人为自己操心呢,她不该也不可以。 就在夏老大下葬后的一个星期,工地负责人找上门,对方也没有多少钱,但毕竟是出了人命该赔偿还是要赔偿。 夏初六还是未成年,一夜之间,王爷爷和程奶奶似乎成了她的监护人。 同一天,她收到了榆市一中寄来的高中通知书,也终于知道了夏老大要去高空作业组的原因。 这段时间所有的没事和坚强瞬间决堤。 那些人走后,夏初六将自己锁在房间。 梁遇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平静流淌的沐河,听着隔壁房间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却发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颗心也难过的要命。 翌日。 她特地早起帮外婆收拾屋子,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过那间没有打开的房门。 “遇遇,你的膝盖好点了吗?” 老人发现自己忙着夏家的事情有点疏忽孙女了,眼底是说不出的心疼和自责。 “我没事外婆,倒是夏初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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