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高兴,我高兴。”裴熙不在意祭酒的提点,眉梢眼角皆是欢喜,一侧的祭酒皱眉,果然和陛下闹脾气被罚了过来。 裴熙兴高采烈地,祭酒唉声叹气,两人情绪成了鲜明的对比。婢女推开门,裴熙小跑进去,祭酒被婢女拦在了门外:“陛下有话同殿下说。” 殿内的明浔翻着裴熙几日来的课业,螃蟹爬的字不堪入目,一页页一行行,都显示它们的主人在创造它们的时候极其不用心。 “朕本想接你回去的,看看你的课业,朕都不想要你了。” “您不接,我自己回去。”裴熙恭谨地跪下来,脊背挺直,扬首挺起胸膛,气势足足的。明浔气得将书砸在她的脑袋上,“你来做什么的?” 裴熙又耷拉着脑袋,心中愤恨不平,口中说道:“是你亲我的,到头来你却罚我,你这是什么道理。” “你的胆子大了。”明浔被说得险些说不出话来,“朕让你来干什么的,你倒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谁敢亲近你。” “陛下,这是女学,不是青楼,我来上课的,不是见识女人的。”裴熙反驳一句,面露不屑,跪也不好好跪,试图站起来。明浔就这么瞪着她,“你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待着。” “我不、我不想待了,我不想和她们玩,她们整日里说我有病。”裴熙无力地诉说,“要待您自己待着,您不要我,我自己离开京城,我不信,驸马出去闯荡十余年,我就不可以吗?” “等你十年后回来,朕老了。”明浔扶额,“朕以为你会想通了。” “您想通了吗?那么多年轻的女官,怎么不见您去宠幸呢?”裴熙蹭地站了起来,倔强地与陛下对视,“你自己都办不到的事情为何勉强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几日不见,嘴巴厉害了不少。”明浔被她说得险些撑不住颜面,低咳一声,说道:“近日倒是有人给朕送了几个美人。” 裴熙傻眼了,明目张胆送女人,不顾驸马的颜面吗? 心里怎么想的,说出口就不一样了,她问:“好看吗?” 话刚说完,明浔抓到一本书就朝她砸了过去,“小小年纪,想些什么呢。” “您先说的。”裴熙站得笔挺挺,被砸了也不退让,直言以对,也不服输,大有死扛到底的意思。她走到陛下面前,被关了些时日,心中苦闷得厉害。 眼前被阴影覆盖,吓得明浔心口一跳。她抬首,裴熙一脸愤恨地看着她,“您说,都是您在做,为何要我悔过呢。” “分明是您亲我的,为何让我来女学反省?” “还有,您为何要亲我?” 明浔被问得不知所措,低眸避开裴熙的视线,“你说你没有贪恋,朕不过是想让你知晓自己有没有贪恋罢了。你既然想回宫,朕也不拦着。” “我有贪恋,陛下没有吗?”裴熙不傻了,感觉出些不对劲的地方,她问:“您亲我的时候,你高兴吗?” 明浔羞于启齿。 裴熙大咧咧开口:“我很高兴。我有贪恋,我不想同这些女学生玩,她们所谋求的无非是嫁人官职,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们玩不到一处,就像您与普通后宅夫人,压根没有共同语言。” “嗯,你回宫罢。”明浔轻飘飘一句话作为回复,几日不见,脾气见长了。 裴熙哼了一声,靠近她,直视她的眼眸,“陛下,我喜欢您,仅此而已。是您勾起我的贪恋,该反省的是您。” “朕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朕与你之间,有一条鸿沟,岁月难以磨灭。无关朝臣、无关天下,是岁月,你明白吗?”明浔苦口婆心劝说,“朕希望你能分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喜欢,别因一时欢喜而害了自己,你还小了,十五岁不知忧愁,不知人间美妙,你的喜欢仅仅是因为朕对你好,是母亲对之女的关怀,朕对你,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利用你的血解情蛊。” 作者有话说: 裴熙:坏人!
第113章 刺杀 明浔一番话让裴熙哑口无言, 饶是心里有数,在被明晃晃指摘出来后,依旧会觉得痛不欲生。 好在裴熙心性坚毅, 片刻后恢复心绪,坦然说道:“我愿做陛下一辈子的解药。” 明浔深深看她一眼, “当真不改心意?” “不改,我愿做陛下的臣。”裴熙意志坚定。 “回宫。”明浔莫名心烦, 怎么劝都不听话,她能怎么办呢。 **** 新帝登基两月,封赏公主, 封赏百官, 却从未封赏自己的驸马裴铭。时日久了, 风声渐起, 就连裴熙都被人指指点点。 新帝不为所动, 压着朝臣提议立裴铭为皇夫的奏疏,照常处理政事。 回宫后,裴熙听到些许谣言,裴家族人暗地里要见她, 三言两语都是在说驸马的事情, 名不正言不顺,她的父亲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她的地位也不会稳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熙听了几句并未在意,裴家族人一直在说, 她知晓, 裴家想要做外戚, 陛下不封赏, 裴家就很尴尬。 她认真听了,连连点头,糊弄对方:“待我回去与陛下说一声。” 她说一声,陛下也不会听。 事情过去两日后,远在千里外的州县有人谋逆,反上京城,然而刚起就被压住,消息传入京城,新帝封赏当地官员。 裴熙听后并未在意,只当寻常事情,唯有裴府内的裴铭气得险些要杀人,他出不了京城,无法与下属联系。他被新帝困住了,无论他做什么总是半途而废,他觉得新帝在盯着他。 君君臣臣,他无法去质问君上的决定。 他的计划失败了,而他自己身陷囹圄。 裴铭在府上生闷气,裴熙被新帝领着巡视六部。裴熙对朝政没什么兴趣,稍有偷懒就被陛下盯上,巡视一半后就偷偷离开。 她悄然离开,回到公主府。府上门人送来一封信,她拆开一看,是七姨娘约她去归来酒肆饮酒。 陛下登基,她的地位水涨船高,七姨娘再也拿捏不住她了。 她嘀咕一句:“七姨娘不是什么好人,不去,你让人去长公主府上传话,就说我没时间。” 谁愿意和她喝酒,动不动就撒酒疯威胁人。拒绝后,她照常回到府内更衣。 换过衣裳,她还得溜回去免得陛下生气。 打马离开,刚走一里地,巷子里突然跳下数位黑衣人,她诧异,天子脚下竟然明目张胆的行刺。 还没数清对方多少人,对方拔剑冲了过来,数柄剑划过虚空朝她刺来。 裴熙跳下马,未及落地,数柄剑插入马腹,鲜血迸溅,吓得她后退两步。她活到今日,何曾见过血腥的场面。她呆了呆,很快,剑风袭过,她立即拔剑横挡。 对方来势汹汹,招招夺命,她未曾带枪出门,剑不趁手,一再避让后,朝公主府跑去。 然而,这时后面冲出来数人,黑巾蒙面,阻拦她的去路。 退无可退,前方刺客逼迫,明显来时有准备。十五岁的小姑娘心中涌起害怕,早知如此,就不该偷偷溜出来玩。她深吸一口气,也不跑了,专心应敌。 刺客数量惊人,倒下一个,后面又冲来一人,无穷无尽。 剑刺出刺客心腹,血溅三尺,染红了衣袂,她快速抽了出来,转而刺向背后偷袭的刺客。 年轻人力气大,血战片刻,双手染血,仍就奋力厮杀。不知杀了多久,她的眼前一片猩红,地上尸骨堆积成山,她拼命地砍杀,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头人,砍、杀、砍、杀。 巡防营经过之际,巷子里堆满了刺客尸体,他们冲过去,人群中的女孩周身浴血,站得笔直,他们冲了过去,却见女孩朝她刺来。 “康乐公主、康乐公主……” “您不认识属下了吗?” 裴熙闻声停了下来,揉揉眼睛,血从眼睫滑落,她呆呆地看了一眼,再看到满地尸骨,默默地放下兵器。巡防营众人分散开来,立即去追拿逃散的刺客。 巷子里血腥冲天,腐味刺鼻。裴熙彷徨地转过身子,回家洗澡换衣裳。 她麻木地抬脚、跨过门槛,见到熟悉的婢女后愣了一瞬,然后告诉她:“我身上很脏,想要洗洗。” “好、奴婢这就去,奴婢去找太医,找太医……”婢女吓得哭出了声,捂住了嘴巴,吩咐其他人打水、找大夫。 裴熙站在门口,不肯进屋,摸摸自己的衣袂,“脏,我不进去了。” 屋内干净,她不想践踏这么好的地毯,甚至后退一步,手足无措。 婢女吓坏了,忙拉着她先去浴室,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她脸上的血水,一个劲地询问可有哪里伤了。 裴熙摇首,微扯了唇角,告诉她:“是别人的血,我没事,我不该偷懒跑出来的、不会有下回了。” “怎么会是您的错,您不要胡思乱想。”婢女拿着帕子仔细地擦拭脸上的血,血迹干涸,干擦不行,擦着擦着,她哭得更大声了。 一桶一桶热水提了进来,倒入桶里,热气氤氲,裴熙踩进水里,看着水面上的倒映,她摸摸自己的脸颊,一块红色的血迹凝固了。她拿着帕子拼命擦,擦得脸颊发红,她忽而感觉到疼,低头去看,手腕上一道伤口浸水后,鲜血不断朝外涌,她没吭声,婢女又哭了。 她皱眉,到底是谁疼? 匆匆洗了洗,换上干净的衣裳,婢女替她擦拭头发,府医匆匆赶来。 裴熙坐在坐榻上似个木头人,她没说话,婢女又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府医吓得脸色发白,推开婢女诊脉。 伤口依旧流血,府医颤颤惊惊地撒药包扎,裴熙不哭不闹,眼神呆滞,府医说话,她似听不见。婢女急得跳脚,询问府医,“殿下可是吓坏了,您瞧她,坐着不说话呢。” “我、我再查查。”府医也害怕,脑门生汗。 裴熙闻言后,看向两人:“我好得很,不想说话罢了,你们退下吧,我想静静。” 从小长到大,她从未杀过人。今日血战,她杀了几十人,冤魂索命,她怕晚上做噩梦。 人都赶了出去,她一人无神地坐在床上,浑身都疼,她有些坐不住,索性爬上床躺好。 疲惫涌上心头,握剑的右手轻轻发颤,虎口疼得厉害,几乎拿不住被角。裴熙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在发抖,她害怕了。 杀人后的快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后怕。她蓦地爬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浮现猩红色的一幕。 她捂住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徐徐躺了下来,慢慢地蜷曲身子,慢慢地,猩红色被黑暗取代。 黑暗不过一瞬,被子被人掀开,熟悉的香味扑入鼻尖,心狠狠一颤,她眨了眨颜,扯了扯唇角,微微一笑。 明浔望着她,眸色闪烁,“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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