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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洗手间门口，她看见江一岚三人正站在那里看着她和钟晓桃。 “你们来多久了？”沈冉曦一看见三人，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放下胳膊朝三人走去。 “姐姐，我们看你半天没回来，就想过来看看。刚好听到你在给她们普及法律常识呢！本来我想马上出来给你助威的，可被奶奶给拉住了。”林诺依拉着沈冉曦的一只胳膊，亲昵地说道。 然后又转身对站在洗手台边的钟晓桃说道：“原来你头发有这么长呢？” “嗯。”钟晓桃嘴唇微启了一下，又阖上，只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字。 林诺依想起之前在包间里戴着高高的厨师帽的钟晓桃，头发全部藏在帽子里，露出一点点好看的美人尖、英朗的眉毛以及幽深似海的双眸。而现在的钟晓桃，则是一头蓬松随意的中分发式，眉毛几乎都被遮住了，但又露出了微翘的鼻头和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她薄薄的嘴唇习惯性地紧闭着，似乎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她并不想和这个世界有任何交流。 对林诺依来说，这样的钟晓桃是个迷，也很迷人。 而这边，刘燕则一把拉过沈冉曦的胳膊，一边往洗手间外走去，一边道：“冉曦，干得好！不愧是我闺女！我最讨厌说人是非的人了。” “你自己说别人的是非还少啊？”沈冉曦凑到刘燕耳边低声说道。 “你……！有你这么说你妈的吗？”刘燕一把推开沈冉曦，瞪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往前走去。 “好了，好了，您老现在尊老爱幼，很有大家闺范的样子。”沈冉曦连忙上前几步追上刘燕，搂着她的肩膀，赔笑道。 “你妈我不是完人，但现在也会知错改错，知道吗？别总是拿老黄历看你妈！”刘燕教训沈冉曦道。 “对对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妈，就冲这一点，你永远值得我学习！”沈冉曦露出一脸自豪的样子。 “少贫！看到你就烦，快一边待着去！”刘燕嘴里讨厌着沈冉曦，脸上却又挂着一丝笑意。 “不理我正好，我找江医生去。”沈冉曦扭头看了一眼埋头跟在她们后面的江一岚，心早一步就飞到了她的身边。 第49章与影共舞 沈冉曦站在二楼下台阶处，一边看着一楼大厅里一个个被红灯笼发出的光映照的若明若暗的食客的脸，一边等着江一岚，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江一岚从洗手间出来到现在，一直都没跟自己说一句话，不会是生自己的气了吧？ “没想到，你还会打架呢？”当走到沈冉曦身边时，江一岚停下来，也面朝楼下看起了大厅里流动的人和光影，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问道。 “十七岁之前，我不会；之后，我会了。”沈冉曦低着头，嘴角似有一丝无奈，更似有几分落寞。 江一岚转过脸，看着微低着头，一半脸在光里，一半脸在暗处的沈冉曦，想起她之前说过十七岁时和父亲的那一场大战，刚刚在心里对沈冉曦生起的那么一丝埋怨，此刻也全部转化成了无限的疼惜，“以后，遇事不要太冲动，就算有事儿，也要叫上我，知道吗？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让我怎么办？” “叫上你？我可舍不得！再说，你这么娇嫩的美人儿，会打架吗？”沈冉曦微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江一岚的眼睛，问道。 “我不会打架，但我会帮你处理伤口。” 两人相视半天，噗的一下都笑出了声。 餐馆出来后，几个人在二楼商城无目的地闲逛着。 沈冉曦扫了一眼走在前面正和闺蜜通电话的刘燕，以及正在和钟晓桃肩并肩聊得正欢的林诺依，忍不住用手试探着碰了碰江一岚的手，然后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江一岚的小拇指。江一岚虽低头红了脸，但嘴角上扬，享受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那份默契和心意相通。 “那么，你现在是下班了？”林诺依看了一眼钟晓桃手腕上的白色腕带，问道。 “嗯。”还是那么安静少言。 “如果没其它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林诺依提议道。 “我也是三点的那一场。”终于说了一个完整的句子，还多了脸颊上的一抹红晕。 刘燕说想逛逛服装店，大家便陪着一起在楼上楼下的服饰鞋帽的专卖店逛了一圈。 最终的结果是，刘燕给林诺依买了一个背包，江一岚给刘燕买了一条丝巾。之后，沈冉曦看上了一套日式休闲家居服，便给自己和江一岚各买了一套。 等进了影厅，大家才发现这部电影这个场次的观影人数并不多，有一半的座位都是空的。 而钟晓桃则礼貌地跟大家招呼了一声，就径直走向了她自己的座位，那是最后一排最中间的一个位置。 “我可以坐这里吗？”电影马上开始，林诺依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钟晓桃坐的那一排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人，于是她悄悄跟江一岚说了一声，便跑到了钟晓桃身边，问道。 “好。”钟晓桃眼角略过一丝诧异，旋即微红着脸轻轻地说道。 “姐姐、妈妈和奶奶都很喜欢你呢，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林诺依将手中的一块黑巧克力递给钟晓桃。 “谢谢。”钟晓桃接过巧克力，腼腆地笑了笑。 “你觉不觉得我妈和姐姐很配？”林诺依将胳膊交叠着平放在前排空座椅的后背上，看着前面江一岚和沈冉曦两人微低着头，小声交谈的样子，忍不住轻声问道。 “她们是我见过真正人美心善的人。你很幸运，有这样友爱的家人。”钟晓桃也将胳膊交叠着平放在前排空座椅的后背上，看着江一岚和沈冉曦两人，轻声说道。 “是啊，姐姐是我的偶像，我也很爱我老妈，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她们是一对璧人！”钟晓桃嘴角微翘，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 “你也这么觉得？”林诺依扭过头，看着这个似乎对外在世界毫不关心的女孩，很惊讶她竟然有这样的洞察力。 “嗯，从见她们第一眼，我就这么觉得了！” 当电影在《夏日最后一朵玫瑰》的歌中走向结束的时候，影厅的大灯亮了，林诺依微转了一下头，刚想要叫钟晓桃一起离开，才发现她脸颊上似有泪水的痕迹。 她的家人是什么样的？她有过好朋友吗？她是被影片感动了吗？还是感动于电影片尾曲的歌词： 不久我也可能追随我朋友而去， 当友谊渐逝， 像从绚烂的爱的光晕中掉落的宝石。 当真挚的心已枯萎， 所爱的人已逝去， 谁还愿留在这荒冷的世上独自凄凉？ …… 从电影院出来，已是黄昏时分。 此时的落日，像极了一位留恋王位的统帅，他身披紫荆大氅，在起身离开王座的最后一刻，仍要高高举起他的权杖，让它散发出万丈光芒，誓要把最夺目、最绚烂，但却最短暂的美和恩泽留在世人心中。 因为刘燕一直挂念店里的生意，着急要跟沈冉曦的舅妈视频，所以，沈冉曦就带着大家去了影院旁边的露天咖啡馆。 咖啡馆外是一个开阔的大平层，仅在店门口两侧摆了几张桌椅。刘燕便在一张空座椅前坐了下来，赶紧打开了手机的视频聊天功能，还没和弟媳妇寒暄两句，就开始了对店面工作的各种查问、安排、叮嘱。 沈冉曦和江一岚坐下来后，便招呼服务员过来，给每人点了一杯咖啡和几份小点心。 站在平层的围墙边，举目远眺，能看见周边几里的街道和建筑物，它们此时好像都被披上了一层或金黄，或嫣红的外衣。 林诺依看着钟晓桃身后从地上一直蔓延到墙上的长长的影子，觉得很是魔幻，便拉着钟晓桃站在咖啡馆的外墙边，玩起了影子的游戏。 “你说，是不是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影子？”林诺依举起双手，一边张牙舞爪地变换着身体和手的姿势，一边观察着墙上影子的变化。 “光能穿透一个物体，就不会有影子；而如果光遇到阻挡，就会留下这个物体的影子吧。” “那么，人不可能是透明的，所以我们总是要和影子相伴喽。” “可能吧，就像黑暗和光明，正义和邪恶，总是相伴相生吧。” “你说，当我们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们的影子会不会不想要离开，她会不会死抓着我们不放，说她还没玩够呢？”林诺依变换着手势，有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指的变化，影子就可能突然像是变成了一头怪兽或者一个女巫。 “我看好像是你自己还没玩够呢！”钟晓桃看着林诺依张牙舞爪的样子，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就配合着林诺依，用食指和拇指做成一个手-枪的姿势，墙上的影子就成了一把手-枪对着一个怪兽的场景。 林诺依见状，赶紧变换姿势，像怪兽要躲避枪口。 但枪口紧追不舍。 无奈，她只能将一只手掌摊平，托举着握成拳头的另一只手，此时，墙上的怪兽就变成了一个熟睡的婴儿。 正对着婴儿的枪口缓缓落下……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想要一了百了。”钟晓桃放下手臂，呆呆地看着墙上好似躺在手掌上熟睡的婴儿，突然哽咽着说道。 林诺依把眼睛从墙上的影子挪开，瞥了一眼钟晓桃，又看看墙上的影子，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懂了钟晓桃的话。 钟晓桃的话就像晴空里突然出现的炸雷，很突兀，没头没尾的，显得很不真实。她举着僵硬的胳膊，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 “可是每一次我又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我爸妈。他们小时候对我很好，甚至还有些溺爱。可是，渐渐长大了一些，爸妈的工作都很忙，我经常一个人在家画画，自己跟自己玩儿。越长大就觉得自己越孤独，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过我。刚上初中时，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就把这份无法言说的暗恋写在了日记本里，但不知怎么就被我妈给发现了。她爆发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最可怕的一面，她羞辱我，贬低我。似乎从那一刻起，在她眼里，我已经不配是她的女儿，而是成了一个妖魔鬼怪，一个全世界最变态的人。而在日本留学期间，被她发现我和女朋友在一起，她更是直接强行把我带回了国。虽然在爸爸的阻拦下，她现在已经不会再讥讽我，挖苦我，但我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受过我。所以，我现在宁愿待在外面被人取笑，也不愿意回家！” “也许，有些妈妈并不是一个会表达爱的人，尤其是在遇到孩子某些超越常规的行为时，她们只会凭着本能简单粗暴的干预，结果是孩子的问题没有解决，双方的误解和隔阂却越积越深，直至最后无法收场。就像今天电影里的母亲一样，让孩子去死，那只是一时冲动的气话，不是她的本意。可一旦孩子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是比任何人都要痛心和后悔当初的。”不知何时，钟晓桃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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