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们的关系也很难再回到以前,就像镜子被外力冲撞后留下的划痕,很难祛除。 ——棒棒糖被咬碎,嘴里的草莓味一瞬间变浓又变淡,萦绕着。 季青柚笨拙地操纵着自己手里的八神庵,在八神庵被草薙京打倒发出惨叫声后,思绪从记忆中飘了出来,被一根清醒的线束缚着。 她拿下嘴里遗留的糖棒,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虞沁酒冻得发红的手指还停留在按杆上,她轻轻说, “今天。” “这么突然?”季青柚垂了垂眼睫,“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嗯。”虞沁酒的声音很低,“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 说着,她望向季青柚,说出来的话轻得像是被拂走的雪花, “听说南梧市要在今天下初雪,我就马不停蹄地回来啦。” 季青柚手指僵了僵,将空荡荡的糖棒扔进垃圾桶,问, “伦敦的雪不好看吗?” 还要特意回南梧市看。 虞沁酒似乎还在盯着她,良久,才一字一句地说, “嗯,不太好看。” 季青柚不知道说什么了,铺天盖地的疏离感袭来,她才意识到,曾经和虞沁酒相处的十几年里,都是虞沁酒一个人把她们之间的缝隙填补得满满的。 虞沁酒又看了她一会,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从椅子上起来,又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季青柚说“好”,然后便又坐着等虞沁酒,期间,她看到虞沁酒留在长椅上的围巾,上面已经飘满了雪花。 雪花融化成水,浸透了围巾,却又一层层地堆叠。这条原本温暖过两个人的围巾,被风雪浸染太久,竟也变得冰凉刺骨。 季青柚看了一会,又拿起围巾抖了抖,她不想让围巾变凉,便抱在了怀里,等着虞沁酒出来。 虞沁酒没让季青柚等太久,步履紧张,捧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出来,上面插着一根几乎被风吹灭的蜡烛,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直到走到季青柚面前,蜡烛还没灭,她松了口气,笑着说, “没有奶油的,许个愿吧。” 季青柚盯着摇曳虚弱的烛火,愣了几秒,发现这并不是蛋糕,而是一个饭团三明治,上面插着一根蜡烛,目的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虞沁酒一直让她在这里等她,她去便利店买草莓味糖果、花时间在冰天雪地里补妆、邀请她在下雪天玩《拳皇》……一系列浪费时间的举动。 不是因为她喜欢。 而只是为了给季青柚过这次生日。 突然之间,镜子上留下的划痕好似不复存在。 “我说我花两倍钱都行,店员小哥才好不容易答应我,说给我找找蜡烛,不过就是花的时间有些久,让我等着,他刚刚和我说是刚刚才去隔壁借的,最后还是没收我两倍钱。”虞沁酒说着,又觉得这事实在好笑,笑眯了眼,仍然是小心翼翼护着几乎快要被风吹灭的蜡烛,小声地催促她, “快许愿,不然蜡烛要灭了。” 漫天大雪飘乱,吹乱了虞沁酒散落在肩上的卷发,吹得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晃,季青柚双手合十,轻轻闭眼。 虞沁酒在她耳边替她倒数。 三、二、一…… 昏黄的烛火映衬着那张白皙克制的脸,镜片下的眉眼在雪夜里显得冷清淡然,比起十年前的模样,轮廓深了几分。 虞沁酒视线在季青柚脸上停留了很久,瞥到季青柚手腕上戴着的墨绿色手表后,她垂下眼睫,攥住自己衣兜里的盒子,倒数结束,她再抬眼的时候朝季青柚笑, “好了。” 季青柚缓慢地睁开眼,是虞沁酒温软的笑,她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虞沁酒似若虚幻的泡影,一戳就会破成无数个碎片。 直到吹灭蜡烛,虞沁酒也没有消失,季青柚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想说谢谢,却硬生生地憋在嘴里。 她不应该再和虞沁酒说谢谢。 她们至少不是应该再说谢谢的关系。 虞沁酒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起伏,温声细语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生日快乐,许愿了吗?” 季青柚松开合十的双手,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她抱紧怀里被晕湿变得冰凉的围巾,轻着声音说, “下班之前已经许过一次了,所以刚刚没有许愿。” “噢,这样啊……”虞沁酒把插着的蜡烛从冰淇淋上摘下来,像是特别随意地问了她一句,“那实现了吗?” 有雪花落到眼镜镜片上,缓慢地消融,从镜片上氤氲出一片湿痕。 季青柚攥着围巾的边角,用轻到几乎只有风能听到的声音,说, “实现了一半。”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过得挺好的。 离我的生日愿望,只差一半。 作者有话说: 你们小时候打过拳皇没有啊hhh 还有!怎么可以没有人夸我的封面!这么好看!(自己觉得
第3章 ◎“她不太缺朋友。”◎ 闷热的夏日,人头熙攘,车流拥挤。道路两旁高大梧桐树郁郁葱葱,斑驳光影摇晃,蝉鸣声不断。 “季青柚。” 虞沁酒喊她,笑得有些用力,眼睫被泪光沾湿。通透皮肤在日光下近似透明,偏浅的瞳仁似是被溶解的漩涡。 “许愿的时候还是要记得双手合十。” 在那个充斥着蝉鸣声的夏日,虞沁酒的右手一直插在外套衣兜里,衣兜被撑得有些鼓,但她还是没有把手拿出来过。 最后。 她仍旧是笑,一字一句地说, “万一哪天遇到了我,也不要装不认识。” -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季青柚的心跳极快,伴着远处江边轮船微弱的鸣笛声,有种恍若经年的不真实感。 那应该是她们那时见的最后一面。 在梦里显得有些虚幻,充斥着被软刀子划得七零八落的记忆。 季青柚缓了几秒,发现自己又睡在了书房,她摘下耳机,从沙发椅上起身,拉开窗帘。 天还没完全亮,雪没再落,但路面上堆积着的厚厚积雪,晶莹白净,像是在整个世界撒满了盐。 雪应该是有味道的。 她这样觉得,却猜不到雪是什么味道。 时间是六点五十五,七点去洗漱。 设定的闹钟还没响。 这让她像是平白无故多得了五分钟时间,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利用这五分钟看笔记,而是站在窗前放空自己。 现实和记忆混杂,她怀疑自己昨晚是否真的遇到了虞沁酒。 这让她不安,于是回头,看到书桌上整齐叠好的围巾时,她走过去,用手指轻微地碰了碰,围巾已经完全干透,还被染上了几分洗护用品的香味。 清淡的海盐柚子味,是常出现在她身边的味道。 她用手指捻了捻,又想起昨天晚上的虞沁酒,似乎和梦里的虞沁酒有些相似,却又不那么相似。 分别之前,雪已经小了许多。 虞沁酒和季青柚一起吃完了她的“生日饭团”,坐上了同一辆回家的出租车。 车上异常静谧,十年未见面,确实让她们的交流有些不知从何开始,似乎连司机这个最健谈的职业都在这一刻被冻结成冰雕。 虞沁酒一直把手放在衣兜里,衣兜有些不明显地鼓起来。最后,季青柚先到了家,虞沁酒笑着和她说再见,在车里和她挥了挥手。 白皙的手掌心有着淡淡的红色痕迹。 似是被某种硬物边角压出来的。 季青柚有些在意这个细节,却想不明白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她昨天没再和虞沁酒说谢谢,虞沁酒也没再说不用谢。 至少比她想象得要好。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1】 旋律悠扬地传出来,厚重缱绻的女声揭示着新一天的起步,每天早上,这首被用作闹钟的曲子,会在唱到第一句结束时被按停。 但今天,莫名的,季青柚多等了一句。 完整地听完了第二句才按停闹钟。 医院照例忙得脚不离地,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挤得所剩无几,不过这丝毫不妨碍纪西阮在食堂开茶话会,该聊的八卦一个不少,从新来的规培医聊到准备退休二婚生三胎的主任,最后集中在一个季青柚在饭桌上听腻了的问题上: 为什么想不通要学医。 很多年以前,医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职业的时候,这个问题尚且有提问的余地。 但现在,大部分答案都大同小异。 家里有人是医生、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符合自己的兴趣、能救人,亦或者是没有原因,因为大学选专业时脑子迷糊,现在走上了不归路。 所以当纪西阮又问出这个问题时,季青柚加快了自己吃饭的动作,不过这一次,她似乎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看医疗剧,觉得那些女医生都好帅啊,穿起白大褂后面带着一圈人查房,太酷了,走路都带风,所以后来我爸我妈一忽悠我,说是学医能变聪明,就拍脑袋学医了。” 意外真诚,甚至还阐明了心路历程的答案。 季青柚抬头看了看,发现说这话的是昨天见过面的陶幸子。 大概是瞥到她望过去的眼神,陶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纪西阮在旁边笑得拿着筷子东倒西歪,“不过也没说错,在座的谁没看上几部医疗剧呢?” “现在还觉得酷?”其他的规培医在旁边打趣。 陶幸子偷偷扫了一眼季青柚,思考了一会,说,“救死扶伤,怎么都是一件酷得不得了的事情吧。” 说着,她又将话题不经意地转到自己想要的方向,“那季医生呢,季医生为什么会学医?” “你要是问的是我这个纪医生,那我纯粹是因为选大学专业的时候一门心思钻牛角尖所以学了医,你要问的是这个季医生……”纪西阮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季青柚餐盘里把她的鸡腿夹走, “当然是因为她生下来就是个医学机器人,脑子里装着几个亿G的医学资料,不学医就太浪费啦。” 季青柚淡淡盯了她一眼,纪西阮笑嘻嘻地给她把鸡腿夹回去,打岔,“还要吗?” 季青柚蹙了蹙眉,“你吃吧。” 纪西阮心满意足地收获了和“机器人”斗智斗勇的快乐,然后又把自己餐盘上的小碟递了过去,“你吃这个,我没动过。” 小碟上也是鸡腿。 季青柚对纪西阮的操作习以为常,明明自己有,却还要抢别人的来吃。 等季青柚蹙着的眉心轻缓地舒展开来了,饭桌上又传来了轻巧的笑声,她抬头望过去,还是陶幸子。 陶幸子摆摆手,“只是觉得季医生和纪医生感情还挺好的,连吃个饭都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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