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也想成为一个能在林映香身后,支撑她的女儿。所以,在林映香离开之前,她很紧很紧地拥抱着林映香,仍旧用“妈妈”这个幼稚的称呼,称呼对方, “去环球旅行的话,看到好看的风景,都要发给我,也可以寄明信片,我想我收到妈妈从世界各地给我寄来的明信片,应该会很开心的。” 林映香摸着她的头发,很温柔地和她重复,“不管妈妈在哪里,都会永远爱你,也永远知道你在爱着我。” “我的女儿,你要好好生活。” 缠绕在她们身上的死结,就此被解开。送走林映香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虞沁酒陷入了不自觉的低迷。 祈随安劝慰她,“剥离这件事,本来对每个人来说都特别困难,与自己母亲分离之后陷入情绪的,不会只有你一个。” “不过,比起这件事,我注意到你又没有戴丝巾。”祈随安的语调很轻和,“这不会让你难受吗?” 虞沁酒缩了缩下巴,摇头的时候表情不太明显,“有时候会难受,但大部分时候还好。” 祈随安看了她一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了笑,说,“对焦虑症病人来说,安抚物并非是太坏的东西,有时候太过抵触,也会让自己陷入一种思维困境。” 虞沁酒被她拆穿,还是试图证明自己的病情在好转,“其实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也许再过不久,我也可以像健康的人一样生活。” 祈随安没有马上给出回应,而是凝视了她一会,仍旧友好地笑着,“当然会的,你现在已经在过健康的生活了。” 这个答案让虞沁酒觉得轻松了不少。从专业角度得到的答案,让她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她和季青柚要去之前约好的文化展厅。 出门之前。 她在镜子面前站了许久,将自己戴好的丝巾反复摘了又戴上,有些犹豫,于是问季青柚,“戴还是不戴好看?” 季青柚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会,表情像是陷入了什么困境,迟疑了好一会,说,“如果我说都好看,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敷衍你?” 这的确是季青柚的真心话。但出于保护虞沁酒的立场,她更愿意让虞沁酒戴丝巾出门。 “那就不戴了。”虞沁酒很干脆利落地进行了选择。 “其实戴上也可以。”季青柚试图劝她。 “你不是说戴不戴都好看吗?”虞沁酒问。 季青柚没办法否认,只能点头表示同意,“好吧。” 却还是偷偷揣了一条丝巾放在自己的包里。文化展厅新开业,她们又在周末人流量大的时候去,季青柚不希望有意外发生,可还是想要尽量做好准备。 如她所料,周末展馆的人很多。 展馆空间很大,光线被控制在暗蓝色调,用以呈现“航天文化”这一主题,硕大的核心舱模型树立在一楼,周围围绕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周末学校组织活动来参观的高中生和初中生,也有被家长带过来参观的小小爱好者,更有举着相机和摄影机来拍摄的兴趣爱好者。 季青柚牵紧虞沁酒的手,“会难受吗?” 虞沁酒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她还很愉悦地看着周围的模型和全息投影。在这种情境下,她没有戴丝巾,却还是没有感到焦虑,这一点就足以让她觉得愉悦。 “不难受。”她十分肯定地说。 季青柚没有放松警惕,“不要和我分开。” “知道啦。”虞沁酒很乖顺地答应,弯着漂亮的月牙眼,“季医生好警惕哦。” 季青柚拿她没办法,“我不想让任何意外发生。” 虞沁酒也被她的认真所触动,紧了紧她们牵在一起的手,在摇晃的暗蓝光束里,很认真地给回应,“知道啦。” 得到虞沁酒的答复,季青柚没有再让自己处于紧绷的状态。既然是出来玩,她不想让太限制虞沁酒的心情。 后续的过程都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让季青柚松了口气。即将走到出口时,她们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垂头丧气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一楼的阶梯上。 走近之后。 季青柚认出来这个人,“丁盼盼?” 丁盼盼抬头,目光落到她们相牵在一起的手上,有些愣怔地喊了一句,“季医生……” 虞沁酒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注意到丁盼盼的眼神,在不确定丁盼盼身份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想要松手。 却又被季青柚握紧。 季青柚捏了捏虞沁酒的手指,抚慰着她,然后又问丁盼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虞沁酒抿着唇,表情有些谨慎。 丁盼盼瘪了瘪嘴,移开视线,“我不会和我爸爸说的。” 虞沁酒松了口气。 “本来是和阮在宁约好了一起来的,但是她没能和我一起过来。”丁盼盼垂着头,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自己的泪,“她要出国了。” “出国?”季青柚很有耐心,“你在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吗?” 丁盼盼愣住,忘了擦眼泪,“……我应该,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看着丁盼盼难过的表情,虞沁酒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难过……”丁盼盼有些委屈,“是因为她和我说的时候很难过,她不想出国,但是爸爸妈妈的工作都要去国外了,她没有能力改变。我也不想她出国,但是也没有力气可以改变。” “所以她不过来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你在生气?”季青柚看着她,“你在难过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没办法让你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 有那么一秒,虞沁酒觉得自己是在看着十年前的季青柚。那时,季青柚大概也和丁盼盼一样,面临着这样无解的状况。 “是这样。”丁盼盼没办法否认,于是哭得更加厉害。 “我没有纸。”虞沁酒抿了抿唇,“我刚刚看到那边自动售货机有,要不我去买?” 季青柚迟疑了几秒,“还是我去吧。” “也行。”虞沁酒没有反对,只望着季青柚的背影离开后,看着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丁盼盼, “你觉得,如果她出国的话,你们会因此变得不联系吗?” “当然不会。”丁盼盼回答得很快。 “那你觉得,她出国了之后,会认识比你更重要的朋友,会忘记你吗?”虞沁酒又问。 “当然不会!”丁盼盼的回答同样很坚定。 “那就只剩一个问题。”虞沁酒摸了摸她的头,“不能一直在一起的话,你还会喜欢她吗?” 没想到这么快被她戳破,丁盼盼有些惊讶,却还是抿着唇思考一会,很认真地回答,“会。” “那就好啦。”虞沁酒轻松地笑,为她们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那你们以后肯定会再见面的。” 购买纸巾的过程并不顺利。走到之前路过的自动售货机时,季青柚发现,里面的纸巾已经售空。 不过前台有服务人员给她提供了纸巾。她刚接过,周遭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响动,接着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人群,在响动声里边的惊恐起来。 季青柚注意到,被放置在前台的饮水机,里面的水正在不受控制地摇晃。而吊顶上被精心设计的航天模型,也在剧烈地摇晃,好似要在下一秒就突然砸下来。 喧闹的人群,瞬间变成一锅毫无秩序的蚂蚁。 她没能拿到纸巾。 倏地就被卷入拥挤的人群。有人吼着嗓子来了一句“地震啦!”,于是没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理智。 即使工作人员正在进行广播,安抚着展馆里的顾客。但南梧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地震,人们也没有意识到地震的级别很小,并不需要到无秩序地涌出去的地步。 季青柚被挤得有些透不过气,脚步很艰难,被挤到出口之时,丁盼盼隔着人群,和她费力地说了一句, “她进去找你了!” 听到这句话,季青柚的瞳孔微缩,她焦灼地再次涌入人群,朝展馆里走,可不断挤出来的人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她的步伐。 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个展馆里周末会有多少人。 可是,她必须要找到虞沁酒。 她从人群中逆流着进入,遇到在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时,很慌乱地扯着他的袖子,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生,长头发,穿着绿色外套,和她差不多高,应该也在找人。 工作人员没时间应付她,比起突如其来的地震,人群的恐慌情绪才是他需要处理的,毫不留神,就有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这是比级别不够高的地震更可怕的事情。 看季青柚还要在人群中逆流着前进,他大着声音劝慰,“你不要进去了!里面很危险!二楼,三楼,四楼,都还有很多人没有下来!还有很多像你这样去找家人的人!很危险!” 理智来说,季青柚应该和他说谢谢,然后继续进去找。可是这个时候,季青柚顾不上说谢谢,只很用力地拂开他拦住自己的手,脸色苍白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再次慌乱地逆流前进。 季青柚没有寻求到任何人的办法,只能用力地,掰开人群中的每一个缝隙,试图在这些人里找到虞沁酒。 世界拥挤,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今天早上虞沁酒亲手为她绑好的头发弄乱,将虞沁酒为她搭配好的衣服挤乱,将她的努力再次淹没。 但她必须要找到虞沁酒。 焦灼的情绪持续在蔓延,嘈杂的人群将她的视线阻挡。她用力地挤开每一个人,好怕之前的所有全都是一场梦。 一场虚幻的梦。 可以轻易地被世界冲散。 她无由来地开始害怕,却还是竭尽全力,上到二楼的时候,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很困难,光影暗了下来,二楼没有那么拥挤,但还是不断有惊恐的人从她身边挤过去。 展厅还维持着淡蓝的朦胧色调,却被汹涌的人群冲撞得有些昏暗,地面布满了杂乱的物体,有慌乱之中被人扔下来的物品,也有因为刚刚的地震而从墙上展架滑落下来的模型。 有小孩在慌乱地哭喊,有家长在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孩子的姓名,也有抱着孩子竭力想要快速从楼梯间跑下去的人。 很乱,很乱。 地面还在时不时地产生隐隐约约的摇晃,幅度不大,却足够让人害怕。 过了一会,广播里在说,“大家不要慌乱,地震级别不高,我们展馆建筑的抗震级别也很高!但二楼已经有人在人群中摔倒,为了避免受伤,请大家保持冷静!越不冷静越有可能受伤!” 听到这样的信息。 季青柚没办法不和虞沁酒的安危产生联想。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在路过灯光更暗的一道长廊时,头上传来有物品松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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