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白坐在藤椅之上,还是有些惊魂不定。手机在此时震动了一声, 是顾夫人的电话。 “望白, 你和舒予相处的怎么样了?” 顾望白开头就知道顾夫人要问这种问题, 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 魏杨柳极为看重薛舒予, 现在给顾望白的感觉就像非她不可。 当然顾望白确实也是非薛舒予不可。 不过她还是希望以自己的方法来得到薛舒予。 “放心, 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魏杨柳觉察出了她的想法, 轻笑一声,“舒予是个好孩子,等到她拍完这场戏,你把她带回家来玩玩吧。” “她已经来过了。”顾望白有些不安地回答。 “下次来就是以朋友的身份了。你从小一直在国外待着,在国内也没有几个自己的好朋友。要是能与舒予这孩子成是最好的,如果成不了,你们当朋友相互扶持也好啊。”魏杨柳看得相当达观,“人这一辈子,总要有几个好朋友。” 虽然魏杨柳采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但顾望白感觉更加不安了。她无法克制自己去想若是她和薛舒予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就算亲密无间,但行为终究要保持距离,或许没有比这样更加噩梦的事情。 顾望白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是天太阴了,还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她手臂上的雪花形状的痕迹似乎更深了些。 不多时走廊中响起了脚步声,薛舒予推门而入。 顾望白起身迎接。 她感觉薛舒予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让人忍不住升出一种想要保护眼前这个人的强烈念头。 但是她也能感觉到,薛舒予骨子里就有一种强烈的韧劲,无论是什么都不能让薛舒予折断。 这样的感觉是她最喜欢的,她不能说明原因,感性的喜欢只需要直觉,不需要理由。 其实她并不需要给薛舒予太多的保护,只要能让薛舒予平安走下去,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薛舒予不希望自己喜欢上她,那她便将这样的心绪埋在心底,再不提及就好了。 “望白。”薛舒予坐在床上,窗外狂风呼啸骤雨连绵,几乎将她的身影吞没在了黑暗之中,不过她的眼睛依旧清清亮亮,直视着顾望白,这次减了原来的三分寒凉,看上去极为纯粹。 “有什么事么?”顾望白喉咙有些干涩,她的椅子与薛舒予的位置刚好是相对的,顾望白能嗅到薛舒予身上淡淡的香水馨香。 “你说雨会停么?” 顾望白点了点头,看向窗外:“一定会的。” “其实我感觉,就这么一直下下去,也不是很差。” 顾望白不知如何去接,只能点了点头。 薛舒予眼底闪过一道浅浅的落寞,她攥紧了手中的剧本,压下心头不该产生的情绪,莞尔一笑: “其实,我刚刚是对你念剧本之中的台词,刚才我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 这个说法不管怎么听都像是欲盖弥彰,现在薛舒予的笑容才是最不正常的,不过顾望白并没有说什么。 “没关系的。” 薛舒予眼底掠过一道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能感觉,顾望白的态度似乎淡了不少。 * 雨停得比预期之中的要快,在雨停之中,剧组重新开工。 顾望白依旧在剧组里面跑来跑去,开车去置办各种需要的东西。 在一次她拉回来几箱矿泉水后,来迎接她的竟然不是原来的几个工作人员,而是陆萍。 “陆姨,您怎么来了?”顾望白吓了一跳,将一瓶水递给陆萍,心想这得把人渴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导演亲自前来迎接。 “以后你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就好。”陆萍将她拉下了车,大步流星地往摄影棚里面走。 “为、为什么?”顾望白吓得一结巴。 “没有什么为什么。”陆萍进了摄影棚,比了个手势,各岗位人员各司其职。 然后整整一下午顾望白都被陆萍押在了这里,想出去上个厕所陆萍都不允许,直到薛舒予今天的戏份结束,陆萍方才推了她一下,放她自由。 走廊里顾望白感觉自己几乎要陷入了混乱。 她能听见当她被推出去的时候,摄影棚里面传来不少人的窃笑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顾你还不知道,这几天小薛发挥很不稳定,有不少很简单的剧情都不太符合她原本的发挥水平。经过陆导的观察推理,问题基本出在你身上。” 李编剧路过顾望白旁边,对顾望白笑道。 “出在我身上?”顾望白抬起了眼睛,讶然问,“为什么?” “只要你在的时候,小薛就没有失误过,可你要是不在的话,拍出来的总是不太如陆导的意。”李编剧笑了一声,“陆导就怀疑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异能力,能让小薛一直这么发挥稳定。” “李编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奇异能力?”顾望白微微红了脸。 “刚才我看小薛去了舞蹈室。”李编剧话锋一转,“对了,陆导还在里面吧?我要把陆导要改的地方给她看看。” 李编剧匆匆离去,整条走廊里面很快就只有顾望白一人了。 刚刚李编剧说薛舒予去了舞蹈室,顾望白感觉自己不应该和薛舒予出现在一个地方,要是薛舒予刚出来,自己就跟出去,自己就像个跟踪狂。但她在这一番混乱之中信步走着,发现自己的潜意识直接将自己带到了舞蹈室的门口。 舞蹈室门是开着的。 薛舒予换好了练功服,纤足点地,翩翩起舞,紧身的练功服将她的身材完全衬托出来,她的练习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顾望白总感觉自己耳边有音乐萦回。 清浅,旷远,又轻盈。 和她的舞姿一模一样。 顾望白失神片刻,下一秒便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刚才曼妙舞姿的舞者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将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顾望白捉住了这只纤细白皙的手。 两人相视一眼,迅速分开。 “你来了。”薛舒予语气中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毫无感情,“刚才我那段跳得怎么样?” “很好。”顾望白想不出来用什么词形容,只能诚恳地说。 “敷衍。”薛舒予只听她说了两个字,轻哼了一声,转身出了舞蹈室。 顾望白怔了怔,还是跟了上去。 薛舒予正艰难地扣着后背上的扣子,她左肩抬不起来,只能靠着右边的手苦苦支撑,解开扣子还行,但要是扣上扣子,她都要费好长时间。 “我来吧。”顾望白走了进来,轻声说。 薛舒予不吭声。 面前恍若一段雪野白玉,于雪白之中透着淡淡的魅惑。 虽然初看时感觉浅淡,但后劲很大。 顾望白将手扶在薛舒予的后背上,薛舒予受了刺激,身体轻微一缩,顾望白急忙缩回了手,扣上了后背上密密的扣子。 这么多扣子,也难为薛舒予能穿。 “你肩膀上的伤,这么拖着不好。”顾望白目光落在薛舒予的左肩,将手覆了上去,“我妈应该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哪天请他们给你看看。” 薛舒予没有说话。 顾望白权当她默许了,心中叹了口气。 这伤是薛舒予拍戏时候留下来的,其实本来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但那时候张倩心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张倩心百般求助薛舒予去接下那场片酬极高的戏帮她家度过难关。薛舒予拗不过她,便去拍戏,那场戏武打剧情强度奇高,在拍完那场戏之后,薛舒予肩伤越发严重,就连平举左臂都无法做到。 “治不好的。”薛舒予幽幽地说,“我去了好多家医院,偏方也试过了,都治不好。” “还是试试吧。”顾望白心头微酸,无意识地轻揉着薛舒予受伤的地方,“你现在这么年轻,这可是要随你一辈子的,要是总这样下去怎么好?” 薛舒予看向顾望白,记忆深处某处碎片恍若重新浮现映刻,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捉住了顾望白的手腕,她抓得很紧,紧到顾望白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薛舒予捏碎了。 “一辈子?人的一辈子可长可短,不知道你说的一辈子是哪一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望白觉得薛舒予的声音莫名有些阴阴的。 “如果一辈子只有短短二十几年,那倒也无所谓。”薛舒予缓缓托着顾望白的手放了下去,她转过身,盯着镜子之中的脸,“顾望白,你应该知道一件事——” “我不应该对你有不该有的念头。”顾望白咬了咬下唇,竭力将自己伪装成并不在意的样子,“放心,舒予,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薛舒予看着镜子之中的映像,顾望白的面庞平和如水,丝毫不见任何波澜,她心中忍不住大喊:“你说谎!” 但她还是没能说出来,她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堵在了喉咙里,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镜中映着的那个人。 上辈子的记忆如疽附骨,而眼前所见却颠倒着她的认知,或者说并没有完全颠倒,但没有颠倒的地方却几乎完全重合,让她无法分辨自己记忆之中的上辈子是否真正发生过,还是只是她臆想出来的片段。 “不要这么看着我!”薛舒予感觉自己几乎要喊了出来,但是她真正发出来的声音还是低低的,在封闭的空间之中都形成不了回声。 顾望白不知道薛舒予的情绪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样,她转开目光,看向窗外。 泪水从薛舒予的眼眶涌了出来,她偷瞄了顾望白一眼,确认顾望白现在没有看向她,急忙用袖口将眼泪擦掉。 现在她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上辈子她所看见的那个人了。 她记忆之中的那个人除了那件事之后,几乎所有时候都是在逃避,逃避与她见面,逃避与她接触,甚至逃避能与她牵扯上关系的任何事,只在暗中潜伏,哪怕她到最后,都不清楚那个人到底为她做过什么。 现在这个刚刚与她同床共枕,在她肩伤发作时候耐心揉按,手把手教她跳舞,又亲手给她扣上她扣不到的扣子的人,还是以前的那个人么? 在有些地方几乎吻合,但在其他地方又截然不同。 “顾望白。”薛舒予叫了一声顾望白的名字,她双手绞在一起,她用尖锐的指甲刺着自己的手心,哪怕她的演技再高超但在激荡的情绪之下也有些绷不住,她感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笑,可笑到将这个样子的她放到荧屏之上别人只能看出虚假和浮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命令的语气:“顾望白,看着我的眼睛。” 刚说出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她的语气也有些太过强硬了,她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语气对顾望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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