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雨问罗谣金阁寺什么样,罗谣比比划划描述了半天,肖慧中说,就不会给我们看看照片吗?罗谣一拍脑袋,说忘记拍了。肖慧中像看傻瓜那样看她,说那你们怎么去那么久。 罗谣也没解释,她们随便吃了晚饭,买了些水,在车站厕所洗漱过后,就去了夜间巴士的站点。 坐巴士的清一色是年轻人,有些背着大大的行囊,有些推着行李箱,带着枕头。罗谣出发前塞进行李箱一个靠垫,肖慧中还笑话她,说占地方,等坐上车她才知道那东西带得可太值了。她对罗谣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她是大旅行家,尊称为马可波罗谣。 罗谣看她眼巴巴地瞅着,就把靠垫借给她,谁知肖慧中垫着垫着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罗谣只好硬挺着,发车没多久就腰酸背痛。 她和肖慧中、严子敏坐在最后一排,她前面是沈澜沧,沈澜沧旁边是宋小雨。罗谣贴到座椅和窗户的缝隙中,小声叫:“澜沧。” 沈澜沧也没有睡,她说:“我在呢。” “没事,叫叫你。”罗谣笑道。 “快睡吧。”沈澜沧说。罗谣把手从缝中伸过去,想摸摸她的脸。但沈澜沧握住她的手,去吻她的手指。 罗谣憋住笑缩回手,说:“睡吧。” 乘客们都歇息了,前头传来轻微的鼾声,车厢像一张不太舒服的大通铺。 她悄悄拉开一点窗帘,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看不到公路之外的楼房,或者它们被路灯的光遮蔽了,只有无边无际、牢不可破的黑暗。车子仿佛在黑洞中唯一一条公路上奔驰,满载噩梦与美梦,向遥远的富士山进发。
第54章 罗谣几乎一夜未眠,椅子有点硬,她坐得脖子要断了。旁边的肖慧中睡觉还不老实,总靠在她身上。真是作孽啊,她心想,要是再不站起来活动活动,骨头都要断了。 前面的沈澜沧大概也没怎么休息,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罗谣看到前面还有手机屏幕的亮光。 从窗帘的孔洞中,罗谣感到光线越来越充足。车停下来了,她听到司机开门的声音。天色很浅,夜被漂洗过了,如一层缥缈的雾。 现在是凌晨四点四十五分,距离目的地还有四个多小时。车厢里的空气浑浊不堪,昨晚轻微的鼾声已然嘹亮,也许是察觉到了天光的变化,人的睡眠也跟着改变。 罗谣的头伸到窗帘里,她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打开地图一看,坐标还在京都,信号只有一格。 前面的窗帘也被掀起来,沈澜沧探出头,冲她做鬼脸。罗谣指指外面,示意她下车转转。她们跨过昏睡的乘客,有几个人哼了一声,但是没有醒。 车外空气凉爽清新,她们不在城市,而在一个四下无人的服务区。停车场只有她们这一辆车,周围都是树林,在树林之后,正是她们心心念念的富士山。 她们喝了点水,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沈澜沧站在车旁边抽烟,看着罗谣压腿、开背、拉筋。沈澜沧问她疼不疼,她说这几天没练功,稍微有点疼。 这次旅行出发之前,她们住在沈澜沧家的时候,罗谣每天起床都要练功。她在地上劈叉,一条腿架在沙发上,另一条腿紧贴在地。沈澜沧看她,觉得自己的腿也开始疼了。 她问腿真的不会折吗?罗谣说不会的,你试试。她居然真的自信地试了一下,腿都没到底就疼得倒下去。她说你还是不是人,这还是人的腿吗?罗谣不屑地说,我高三每天都这么写作业。 现在的她把腿扳成180度,沈澜沧虽见得多了,还是忍不住倒吸冷气。 “我们这是在哪?”罗谣问。 “不知道,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如果车把我们扔在这里,我们就从那片林子去富士山。”罗谣指着车后面那片茂密的丛林。 正说着,一阵清风从那边吹来,送来湿漉漉的木头味,昨夜这里好像下过雨。沈澜沧说南方的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味道,从城市往周边走一点,在山水之间。 除了那次去云南外,罗谣再没去过南方,她家一年四季空气干燥。小城多晴天,雨季来得迟且短,比起树木,花草更盛。 “那片树林里会有魔法小屋吗?”罗谣问。 “有,里面住着一个卖毒药的老婆婆。” “不对,里面住的是富士山的精灵,掌控它的阴晴雨雪。” 热身完罗谣又活动手腕脚腕,开始青蛙跳。她沿着停车场地上画的线,每下都跳得极远。这时又有几辆巴士开过来,窗帘紧闭,除了司机无人下车。司机们互相认识,攀谈起来,聊聊路况和天气,还有下趟车的行程。 罗谣站起来,跑到沈澜沧身边,抱着她说:“澜沧,要是车真的把我们丢下,我们就顺着马路走吧。” “去哪里?” “走到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当黑户,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有人要抓我们,我们就再逃跑。”罗谣异想天开。 沈澜沧眼珠一转,说:“亡命鸳鸯?” “差不多吧。”她靠在沈澜沧肩上。 这几天的旅行让她多少有些疲惫,尤其是和这么多朋友一起出行,情绪支出过度,烦不胜烦。她想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和沈澜沧待在一起。 “澜沧,”她直起身子,恢复了天真烂漫,圆圆的眼睛像只不小心钻出树林的小豹子,带着七分好奇心、两分忧愁和一分属于野兽的凶猛。她说:“我们逃跑吧。” 沈澜沧说:“走。” 她们拉起手,嘻嘻笑着往出口的方向跑。没跑几步,司机就在后面叫住她们,说两位乘客,车马上要开了,请不要跑远。 她们停下脚步,对视一下吐吐舌头,又笑着跑回来。罗谣对司机说谢谢提醒,我们上车了。 车上依然鼾声一片,过道垂着过长的被子。肖慧中和严子敏靠在一起睡得正香,罗谣进去时她又咕哝了一句梦话,说什么想吃猪排。罗谣舒展了一下筋骨神清气爽,靠在椅子上很快也睡着了。 但沈澜沧却睡不着,她睡眠质量本来就一般,在车上更难以入睡。她躲到窗帘后面看漫画,她带了两本来,之前在飞机上看的那本已经看完。她动作很轻地从背包里掏出另一本,很容易就翻到了其中一页,因为那一页夹着一张纸。 “恭喜你拿到一张登岛票。我是一个岛主,开着岛屿四处旅行。它会出现在南极、北极、深海、高山,和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也许还有银河外星系)。你在地图上无法找到这座岛,但作为本场的幸运儿,凭此票免费登岛,无需任何费用,更无需在岛上干苦力(我不是黑心老板)。机不可失,赶快拨打电话138XXXXXXXX吧!” 背面是她画的卡通形象。沈澜沧笑起来,回头去看罗谣,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便把这张纸放在口袋里,等有机会拿给她看。 早上九点钟,她们准时抵达河口湖,下车时几个人困得双腿打弯,站都站不直。这一晚谁也没睡好,肖慧中摸着脖颈,说怀疑自己睡出了颈椎病。她们决定先去旅馆睡一会,玩的事情下午再说。 那是一家日式旅馆,她们住在四楼最大的房间,房里铺着榻榻米,中间两张矮木桌。柜子里有几床铺盖,她们在地上铺好,连话都没说几句就钻进去睡觉。 罗谣又做起复杂的梦,梦到好多鬼在京都的街上晃,他们带着样式各异的面具,嘴里低声念着咒语。罗谣潜藏在鬼怪之间,可一个鬼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抓住她,叫她去吃饭。 “我不吃!我不吃!”罗谣大叫着扭动身子挣脱它的手。 又一个鬼说:“中午了,快点起来。” “就不起,走开!”罗谣挥着胳膊,将鬼驱赶。一时间鬼怪散尽,她的梦又变成美梦。 醒来时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还躺着,其他的铺盖已经收拾起来了。沈澜沧坐在窗边,正看电脑。 “她们人呢?”罗谣问。 “被你打跑了。”沈澜沧说。 梦里的鬼就是肖慧中和宋小雨,她们叫她起床吃饭。罗谣笑着站起来整理床铺,把它放回柜子,然后在沈澜沧对面坐下来,问她在做什么。 “还在剪辑。”沈澜沧说。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剪一剪,旅行有时会带给她灵感。 “她们呢?” “去隔壁吃饭了。” “你吃过了?” “没有,等你一起。” 罗谣笑起来,摸她的手背。沈澜沧说给你个惊喜,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富士山就像画一样订进了窗框。 这个房间正对富士山,因为楼层较高,小城景色也尽收眼底。罗谣趴在窗框上遥望富士山,像拜佛一般虔诚,双眼如水清澈,倒映着流云和山岚。 沈澜沧推开桌子,和她坐在一起。 “和你想象中的富士山一样吗?”罗谣问她。 “既一样又不太一样。”沈澜沧说。它的的确确是照片里的样子,可即便已经来到近处,她仍然感到它像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即。 她们靠在一起坐了片刻,肖慧中发消息催她们去吃饭,罗谣想先洗个澡,留下沈澜沧一个人坐在窗边。 从这里看到富士山是两小时之前了,她是房间里最早醒来的人,开窗透气时,富士山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她被山的美丽和无暇震撼了,却并没有像原来以为的那样感到得偿所愿。震撼之后是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 天空很晴朗,屋顶有云,但山顶没有。苍穹如同一只透明的玻璃球,把山装在其中。 其他人陆续醒来,她们拉开窗帘时也都会看到摄人心魄的风景。她们看过后,沈澜沧会找借口把窗帘拉上,直到罗谣起床,她亲自把风景送到她眼前。 罗谣洗完澡,头发擦得半干就下楼去了。肖慧中她们已经吃到一半,她说我刚刚被你打得好惨喔,你要赔我一个冰激凌。罗谣说好。宋小雨赶紧说,我也是我也是,你也打我了,我也要一个冰激凌。罗谣说好。 严子敏说她又没真的打到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肖慧中挺直腰杆,说她打到我心里了,我的心脏很脆弱的喔,搞不好会出心脏病。 严子敏瞪大眼睛,说你骗人吧,你就是想吃冰激凌。罗谣窃笑,肖慧中说,我不管,反正你得赔!罗谣说,好好好,赔赔赔!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餐馆里只有她们就餐。这里白天是餐厅,晚上是酒吧,吧台里齐齐整整码着两柜子酒,日本酒、韩国酒、洋酒、白酒,应有尽有。 沈澜沧贪婪地盯着酒柜看个没完,这几天她一直没喝,心里痒得很,今晚说什么也要喝一杯。 宋小雨说这里晚上还会有乐队演奏,她指了指里面一个小小的舞台,果然放着各种乐器,还有一套架子鼓。 沈澜沧一看到鼓,脚下就打起节拍。她问老板鼓可以打吗,老板大方地让她试试。沈澜沧很久没练了,但一拿起鼓槌,熟悉的感觉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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