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挽苏的目光落在她卡其绿的风衣领口,白色的衬衣领口和修长漂亮的颈线在那里交汇。 下颌是被美神亲吻过的画笔所勾勒,鼻梁高得恰到好处,既有夏城人的婉约,又有其优越之处。 双目狭长又收敛,眼尾弧度精巧,长眉如黛,乌发盘起,清冷自出。 她望过来,眸子未被寒风沾染,只从星辰间沾取几分亮意,微微含着点儿笑,“怎么不说话了?” “你真美。”凌挽苏由衷夸她。 她第一次见到梁见舒就被吸引,现在每天睁眼看见她,心里都是满足的。但因为近在咫尺,她已经许久没像今晚一样,仔细打量人了。 被夸得愉悦,梁见舒矜持地点了下头:“谢谢。” 即便凌挽苏不说,她也知道自己刚好是其喜欢的那一款,眼神太直白坦荡了。 凌挽苏看向她时,爱慕与欣赏多得可以流泻出来,让她时常溺在里面。 分开的那段时间,离开了充满爱意的视线,她顿感自己变回了平庸无聊的一员。 清楚自己还是梁见舒,可以轻易地办成许多事情,但无力感和挫败感却挥之不去,找不到那份满眼都是她的目光,情绪便一路低沉下去。 在感情开始之前,她最先想的就是索取和交换。 即便到现在,她还是认为恋爱是各取所需,或者说,任何一段关系都是各取所需。生育之恩,养育之情,不外乎如此。 只不过索求精神在某种意义上,稍稍比索取物质方面要理直气壮上那么一些。 也只是一点,并不值得歌颂。 但歌颂者却不在少数。 她对此既不歌颂也不自责,从一段关系中或许自己想要的东西,相应付出,这也没什么不好。 若一点精神和物质方面的东西都没有,这份情还有价值和存在必要吗? 即便是做慈善,她们这些所谓的慈善家,有几个是真善呢。 她禁止摄像师拍摄村里人,只许镜头记录所捐物资和参与活动者,留下凭证,也到底是需要这样一份凭证的。 作为梁见舒,她不能做好事不留名。 凌挽苏问她:“你为什么喜欢喊那两个字?” 梁见舒不像喜欢甜腻称呼的人,当初喊“凌小姐”都喊了很久,现在虽然不客气了,却不怎么喊名字。 她们俩在一起时,称呼是多余的,很容易对上目光,直接开口说话就是。 夜风携着湖水里的幽冷,从远远的山上吹拂而下。 凌挽苏将外衣的领口拉起来,风还带来了梁见舒身上隐隐的香味,原本就闻得到,这样一吹更明显了。 “才喊第二次,就叫喜欢吗?” 梁见舒帮她理了理从耳畔跌落的发丝,好声地说:“如果你不喜欢,不喊就是了。” 凌挽苏怕她觉得扫兴,忙道:“我没说不喜欢。” “那怎么不回应?” 纠结了会,凌挽苏坦白道:“我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 可能对旁人来说,这个词没分量,在一起第一天就可以喊,不代表情意深浅。 但凌挽苏从未如此喊过恋人,这个词在她的世界里相对陌生,接触陌生的事物总需要一个契机,一份勇气。 梁见舒也不勉强,人在她身边足矣,她不纠结这些小事。 只是称呼罢了,原本她也无所谓。是见凌挽苏在别人面前说得顺口,在自己面前却说不出口,觉得她可爱才喊上一喊招她。 “好,等你认为到了那个的时候,我们再互喊。” 凌挽苏欢快地挽住她,靠在她的肩头,夸奖说:“梁总你真善解人意。” 新鲜感让梁见舒沉默,然后她总结:“我第一次被人这么夸。” 凌挽苏笑出声:“你在黑你自己吧。” 这人得多不善解人意。 轻笑了声,看她往自己怀里缩,梁见舒抱紧了她:“冷?要不要回去?” “再坐一会。” 可遇不可求的氛围,凌挽苏不舍得结束,她享受屋顶上的每分每秒。 “好安静啊,一点声音都没有。” 话音刚落,传来两声狗叫。 两个人对视着,无语地眨了眨眼,又同时笑了。 笑的时候好几家的狗都被先出声的狗招惹到,此起彼伏地吠起来。 好在,不一会就安静了。 “没有光和噪音污染的地方,好也不好。”梁见舒不忘此行的目的和原因。 她们在城市生活得腻了,短暂来住上一夜,自然各种称赞。 然而这样的称赞,有时便显出不知所谓的残忍来。 有这样的思考,还是因为梁真。 去年的某次,陪梁真在书店里买参考书,梁真挑着挑着,忽被某句话刺激到,跟她聊了几句。 “在文学作品里歌颂乡村质朴、落后、安宁的人,虚伪得没边,自己早早逃离了却还不忘恶心别人。文人和富裕者挂在嘴边的乡愁和落叶归根,似乎成了一句时髦的话,借此展示自己的清雅,表明身在‘樊笼’的无奈。其实呢,为了逃离乡村,为了在繁华处扎根,他们狼狈得可笑,也只能在文章里装模作样了。” 梁见舒一直认为,梁真是个生活在温室里的小孩,经历的风雨只是小打小闹,所以她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但梁真这番有些犀利的话语,却让她感觉,梁真有时比她想得深沉。 她给了赞扬,同时不忘调和:“不排除年轻时渴望繁华,老了以后真的喜欢宁静,想要回家乡养老,又回不去了。” 梁真合上拿本书,轻蔑地笑了一下:“那他们更是异想天开,事实上老人哪能住在乡村。富庶的地方就不提了,交通不便的地带,若有个急性病,都没命等救护车了,还养老呢。” 梁见舒没有过这方面的生活经验,自然没心去思考这些,梁真说的时候,她便认认真真地听着和看着。 无论梁真说得浅薄还是深刻,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梁真说这番话时的气质。 与平时乖巧和礼貌的模样大不相同,似乎这些文字伤到了她一样。而梁见舒清楚,这些文字跟她没什么关系。 梁真像是一时兴起,才脱口而出,被她观察以后,立刻腼腆地垂下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抬头,对她笑了笑,微微娇气地抱怨:“因为最近几次的语文考试,阅读总是出散文,乡愁、故土写得我不能理解,丢分严重了,所以发发牢骚。也不是我这么想,我同学们都这么说,妈妈肯定觉得我们偏激吧,喜欢批判别人。” 梁见舒的注意力被考试转开,安慰梁真不必烦恼,散文学不好,着重攻克就是。 就算永远学不好,也没什么要紧,没有人靠阅读散文活命。 梁见舒的女儿更不需要。 此刻身处这里,在她享受给当地人带来幸福也带来不便的天然环境时,梁真彼时稚嫩却尖锐的话语出现在耳畔。 她想,无论是不是牢骚,能说出那番话的梁真,跟她想象中的女儿都不一样。 这次顾甄的事,更让她明白,梁真已经是一个有着各种感情和渴求的人,可以跟她平等交流了。 也很快就会成年。 而她做母亲的这十几年,的确糟糕。 比那些写散文,不痛不痒矫情几句的人,还要糟糕。 不知道梁真会不会偶尔也怨她,在别人面前,用犀利刻薄的言辞批判。 她没跟凌挽苏说她此刻的感想,无论是梁真的观点,还是她对梁真的想法,都不适合在此刻提起。 谈恋爱时,聊些风花雪月才有意思。 “黑夜是纯粹的,星星的光是纯粹的,我们俩的声音也是纯粹的。” 凌挽苏还在陶醉,贴近她怀里:“我都能听见你的心跳。” “确定吗?”因为放松,梁见舒现在的心跳并不快,应该很难被听见。 “不管真的假的,我就是能听见。”凌挽苏坚持。 隔了一会又道:“要是我能听见你心里在说什么话就好了。” 她看出来,刚才梁见舒沉默的时候是在走神,想的也不是多高兴的事情。 梁见舒以悲观态度道:“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你就不会喜欢我了,甚至不会喜欢任何人。” 凌挽苏很容易就接受了她说的话,的确,这个能力带来的不幸一定大于幸福。 可她还是问:“为什么呢?你觉得这世界上没好人吗?” “评价一个人是不是好人,论迹不论心。哪怕一个人邪念满满,嘴上不说,做的事情又都是好事,旁人就不会苛责或批评。若一个人做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心里却有愧疚和良知,也不会因此被理解,反而更让人恨。所以,听见别人心里怎么想,无济于事,只会徒增烦恼。心与迹都完美的人太少,你能遇到几个呢。” 凌挽苏专注听完,觉得这个话题好像聊深了,她甚至差点忍不住问梁见舒心与迹不统一到什么地步。 但她这次忍住,故意开玩笑:“我啊,我就是内心干净,又只做善事的好人。” 梁见舒默了一秒,被她的玩笑取悦,耳朵朝她胸口贴去,“我要听听,你心里有多干净。” 凌挽苏抱住她,在她耳边撩拨:“脱了衣服听,应该会更清楚吧。” 从房顶下去,回到温暖的房间,拉上窗帘,将星光和夜风隔绝在外。 隔绝不去的是四月里的春意。 衣服一件件褪去,心跳声逐渐清晰,灯光下的肌肤引人沉醉。 凌挽苏身体发出的所有声音,都让梁见舒如痴如醉。 她不否认凌挽苏从内到外都很干净,而在床上,把一份干净弄脏,让她无比快乐。 她明白她这样的恶劣心思是干净的相反面。 她在凌挽苏耳边诉说自己的恶劣,真真切切地反省了,但动作上却未收敛,甚至因此愈发有了兴致。 凌挽苏在浮沉间说:“可我在期待你把我弄脏,期待你的过分和恶劣,我还是干净的吗?” 在她们尽兴时,梁见舒说:“我弄不脏你,你会永远干干净净。” “嗯,现在不干净的是床单。” 后半夜下起了雨,因为在二楼睡,窗外有树,树叶间的雨声将两个人吵醒。 几乎是同一时间,凌挽苏才动了动,就被梁见舒轻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口。 无师自通地学会哄人,拍拍她的背示意继续睡。 雨声迅疾,凌挽苏没被哄睡过去,更清醒了几分。 将额头和脸颊往梁见舒唇边蹭,梁见舒都由她,配合地发出亲吻声音。 简单的吻在雨夜里成为一柄的伞,伞下的人被彼此的爱很好地保护起来。 隔日早晨雨又大起来,檐雨如绳,困住她们。 凌挽苏靠在门旁看院子里溅起的雨珠,有种错觉,这个地方只剩下她跟梁见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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