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伽起身摆好祭石,又跪在石树之前三跪敬天,临走时她在树上留下了一个鱼骨弯叠的符号。 “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鱼头代表首字方向,鱼尾代表尾字方向,这是父汗教我们的,只有我和哥哥懂,他看到就会知道我在末州。” 元怿看了看那鱼符,“好,我们快些离开吧。”两人回去时脚程更快,却还是在听到狼嚎声时,不敢再往前行。 “生火吧,狼都怕火。”霓伽找来干树枝杂草,很快便用火石点燃,元怿看着她娴熟动作,问道:“你好像经常去野外?”白日她们进山时她就发现了,霓伽对山路地形以及怎么避开荆棘险丛很在行。 “我们经常狩猎,而且山里的名贵药材和珍贵异兽很多,过去我经常跟着哥哥带着特勒们进山。” 元怿听她这么说,忽然想起那日她们初见的景象。“你是从烽领山逃到末州的吧?” “是啊。”霓伽拍拍手,取出水囊打开,“你们黎人畏惧自然,想要在这里抓到我谈何容易。” 元怿被噎,却也无话辩驳。虽然黎朝尚武,但确实敬畏山水神灵,对待自然很少有人会有想要征服的欲望。 这夜,两人潜在一处山坳,一人休息一人警戒,就这般轮流交替,直挨到天光微亮方继续赶路。 从烽领山归来的第二日,漠城便从军营里回来了。 “师父?”元怿亦是惊讶,按照她的预期,没有个把月漠城是出不来的。“你怎么?” “我进去不久就升任了百夫长,后来被司马将军赏识,在军中行走亦方便许多。” 漠城在司马二字上略停顿,元怿看他一眼,对霓伽道:“霓伽,拜托你去烧些水来,师父连日劳累,让他休息过后好生洗一洗疲惫。” “好。”霓伽应声,“不过我想知道,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漠城摇摇头,“我打听过,没有捉到木托耶,但也没有说他阵亡的消息。” “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起码人还活着。”元怿安慰道,霓伽垂眸吁气:“多谢你,漠师父。” 霓伽离开之后,元怿关上房门。“司马将军?是沛国公司马家吗?” “他没说我不好追问,但我听他似是京都口音,加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武护官长的职位,想来该是沛国公司马家的人。” “应该就是他,郎延拓手中武将不多,现在可堪重用的也就司马家,那人叫什么名字?身手如何?” “叫司马卓,身手一般,但对兵法了解不少。”漠城刚去到时司马卓便和他比试过,两招他就试出对方的身手,依着那人的功夫路数且打且露出破绽,战了百余回合才勉强打了个平手。那次可把漠城累个够呛,这种假打比真比划要累许多。 “司马卓……”元怿重复一遍这个名字,“没听过这名号,想来应是司马家哪个宗亲子弟。这般都能来末州当个武护官长,看来郎延拓是真看重他这位东床快婿。”元怿冷笑一声,随即又问:“师父,你见到梁忠了吗?” “见到了,但只在操练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我所属营下不归他管束,因此他一般不会来这。” “梁忠将军是镇军大将军,主帅不在可统帅全军,怎得还有不归他管束,他不方便去的营地?末州军现任主帅是何人?” “主帅姓方,具体何人我不清楚,只听人说此人甚少露面,且他带来一批中高层将领渐渐接管末州军,梁忠等一众汉王军旧部臣一再被排挤。若不是汉王出事在京都他们远在末州,恐怕早就被郎延拓一并除去了。 “如此看来,汉王旧部在末州已被打压到一定地步。”郎延拓的动作,比她预想要来的快。“师父,务必找机会见到梁忠,然后,你只告诉他一句话。” “什么?” …… 漠城只得半日假,到了晚上还要回到军中。他是司马卓的部下,在已然暗流涌动的末州军中,属于新皇一派,汉王旧部对待他们向来多有提防,故而虽然他入得军营,但想要和梁忠说上话却也并非易事。 就这样又拖了几日,眼看要到元怿同他约定好的时间,漠城无法,只得在操练时“无意”将同营的百夫长摔扭了手腕,当日便替他带人值夜营地,这样才终于有机会单独行动的人,趁着夜色摸进了梁忠的营帐。 漠城是剑宗门的传人,武艺功法自不必说,而武将多胜于行军布阵兵法谋略,真论起拳脚功夫未必能打赢他。谁知这面他刚刚潜入,便觉迎面一阵劲风袭来,漠城跃身格挡,对方紧接反手劈下,就这样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漠城都没制住他,且眼看着动静要闹大,他只得赶紧出声:“梁将军是我,有要事特来告知!” 梁忠却不敢松手,这人的武艺他一试就知不是军营历练出来的,这般高手,不得不防。“你是何人?来此什么目的?” 漠城双手交叠被梁忠压制,他又不敢大动作反抗,恐再让外面巡夜士兵听到,只能上前伏在梁忠耳边,这一下倒把个梁将军惊了一跳,松开他的手就要去抽剑。 “梁义!”漠城看他动作,立时出言。 “什么?”梁忠面上瞬间闪过一抹戾色,漠城领教过他的速度,不敢耽搁,“是我们救的,还有一位,你最在意的人。” 梁忠闻言脸色几变,望向漠城时,让他有种被猎豹盯上的感觉。 营帐灯熄,梁忠顺着帐子绕了一圈,确定四周安全,方走到漠城身前,直要贴上他才站定。“你说什么?” “清泉一别,陶依安好,后日子时,烽领崖见。” 梁忠在听到“陶依安好”四个字时,漠城明显感觉到他气息急变,而后努力压制下内息,尽量平稳道:“可当真?” “千真万确。” 渐渐适应黑夜的两人在黑暗中感知对方,自从梁义回来告知他和郡主在清泉山分别后,他已经将能派出去的可靠关系人手悉数动用。梁忠不敢去找陶依的踪迹,恐被人利用再害了郡主,只能悄悄打探是否有朝廷缉拿住人的消息。直到现在,郡主生死下落他都不知,这已然是压在梁忠心里最大的石头。 “不知侠士究竟何人?”汉王派出保护郡主的人他大体都知道,这位不管武功路数还是行事作风,都不像出自汉王府的。 “江王门客。” 漠城只说了四字,梁忠目光陡然一凛,他稍顿片刻便想明白,随即退后一步躬身对漠城行了一礼。皇帝虽封锁了消息,但大肆搜捕钦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都知道,除了陶依郡主还有一位逃出来的,正是江王府的小世子爷。而他家郡主自幼同元怿世子最为亲厚,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 “世子安好?” “一切都好,只待将军。”
第38章 合纵 烽领山脉近末关二州交汇之地, 有一险崖。因着地势特殊,周遭难以藏匿,元怿选在此处亦是怕有人跟踪。 她趁着宵禁之前出门, 现下已然在此等候多时。子时将近, 忽听远处山林响起一阵马蹄声响,有风吹动头上的纱笠,她顺着缝隙看过去见一男子纵马疾驰而来。元怿只在多年前汉王军班师回朝时见过一次梁忠, 但听漠城描述所见, 其豹眼短须身长七尺,应是眼前男子。 “阁下, 可是要见我?” 待确定四下无人, 元怿摘下纱笠。“昔年将军平蛮般得胜回朝,于京都城中遥遥一见,没想到今日再遇, 已是物是人非。” 梁忠盯着她仔细打量,元怿笑笑:“将军要看我的苍狼图腾吗?” “末将不敢。”梁忠闻言拱手下拜,“梁忠拜见世子爷。” 元怿望着他不语, 事实上她已经做好给人看图腾的准备,没想到梁忠这般便相信了。 “实不相瞒, 末将曾在演武场外见过世子爷,当时您正同五爷六爷在场上射箭。” “原来如此。”元怿从袖子中拿出封信, 并一块玉佩递过。“我知将军心挂陶依,这是她让我代为转交的。” 梁忠赶忙接过信, 展开时元怿见他双手微抖。陶依信中并未多言, 只告知梁忠自己一切安好, 她同元怿两人日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共图复仇之计, 希望梁忠能其尽所能辅佐元怿。 那枚玉佩,是汉王昔年东征时得来的一块和氏璧,让工匠精心雕琢打造成了两块龙纹玉佩,一块给了元恺一块给了陶依。梁忠当年亲眼所见那和氏璧,自然认得此物。 “郡主可安好?” “放心,一切平安。” 元怿见这七尺有余的大汉眼圈泛红的模样,心下不禁怅然感动。“她比过去高了些,也壮了些,现在过得很不错,只不过这事一日不了结,我们兄妹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 “我知,我知。”梁忠将信叠好,并着玉佩一起交还给元怿。“世子爷,您有什么打算?” “将军可将末州现下局势说于我听听?我想知,若拿下末州城,胜算大不大?” 梁忠略一思忖:“不瞒世子爷,皇上一早就派人接管了末州,我现下手中兵权正被一点点瓦解。不仅是我,汉王旧部都是如此。这一天我们早想到了,只是兄弟们都不甘心啊!”梁忠说得激动,他为人一向沉稳,少见这般情绪,“何况,还有王爷的血仇,这笔帐,汉王军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忘。” “若我要报这血仇,将军可愿助我?” 梁忠深深看一眼元怿,再次抱拳躬身,“末将万死不辞。”来时他便想过,如今三王诸子只剩元怿一人,若想要报仇他别无选择。好在昔年间他听闻过这位小世子的事迹,闹市救人道观捉贼,该是个勇善果毅之人,更何况还有郡主的信。世子说的不错,郡主不能一辈子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他必须,也只能帮助元怿。 “有将军这句话便够了。”元怿冲梁忠躬身回礼,“郎元怿代六王叔和我父王多谢将军大义。” “世子使不得。”梁忠扶过元怿,“世子但请吩咐。” 梁忠漏夜前来,两人直谈至天明方才散去。他在末州有住所宅院,故而一早并未直接回营,用罢早食从私宅出来,再骑马过街回到军营。 另一边,元怿等梁忠先走后,在山上直待到晌午方才拎着只兔子往回走。 “你昨晚去哪儿了?”她刚一回到小院,霓伽立时迎上来,“你去打猎了?” “做饭你不会,把野物处理了总行吧?”元怿将兔子递给她,“今天炖兔肉。” “瞧不起谁呢,是你们这的灶台不好。”霓伽揪过兔子耳朵在手里绕了个圈,“炖肉有什么好吃的,肉当然要烤着吃。” 元怿乐得清闲,“那你来。” 霓伽说干就干,手上动作倒不含糊,元怿抱着胳膊在边上站着看,霓伽没好气瞪她,“也不知道搭把手,黎朝男子果然不行。” “得了得了。”元怿是习惯了她三句话就得上升家国,“就你们草原好,想不想听听你们草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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