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柠月神情严肃地为自己辩驳:“我不跟他一条战线。” 时沐笑起来:“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桑柠月一向是理性的代表,可想而知自己被泼水她有多生气,现在还气呼呼地要跟她爸爸决裂。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想留下就留下来,我陪着你,我不走。”时沐起身,把坐出褶子的衣服抚平。 刚刚桑柠月怕她身上沾着水会冷,就把羽绒服脱下来给她了。 现在她只穿着一件毛衣,手很冰。 时沐刚刚摸到她手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这会儿把羽绒服给她披上,又拢了拢衣领,给她穿好:“我来的急,没带衣服,你有多的吗?” 她计划是让邱雨下午从江清给她送点行李过来,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目前看来住处是没问题的,桑妈妈没有再让她俩分开住的意思,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她的心情真的会变得很糟糕。 桑柠月说:“家里有。” “那我先回去一趟,换个衣服,不然真要感冒了。”时沐冲她笑了下,“午饭想吃什么?” “猪吗你,还想着吃。”桑柠月也不是真生气,知道时沐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大概她现在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看。 “那就吃猪蹄吧。” 时沐依旧笑容满面,拿了车钥匙就离开了。 到了车上,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时谨文。 多半是为了外公的事来的。 时沐一心了然地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时谨文关心的声音响起:“小桑的爸爸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柠月的妈妈想让她留在这边过年。”时沐把情况如实跟时谨文说了。 “你什么打算?陪着她?” “嗯,我陪着她照顾她爸爸,年后我们再回去。”时沐想了想,“外公……”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说。小沐,你放心在那边陪小桑,如果有什么需要也随时跟我说。”时谨文还有些紧张,“妈妈希望这一次回来,你俩都能开开心心的,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时沐面前以一个母亲的名头自居,哪怕已经和女儿和解了,愧疚还是让她一度难以开口。 好不容易敢开口,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勾起时沐伤心的回忆。 “好。”时沐轻声应了,开心地笑着,“谢谢,妈。” 得到女儿的回应,时谨文说不出的高兴:“行,我打电话就是想听听问问情况,这下我就放心了,你忙去吧。” “嗯,晚上再聊。” 挂断电话,时沐握了握手机。 在她人生的第三十个年头,过往的一切遗憾都在逐渐修复到完整。 这个寒冬过去,迎接她的就会是暖春了吧…… 时沐是午饭时间才回来的,还带了饭菜,当然,开玩笑归开玩笑,也没真带猪蹄来刺激老桑。 她再次进到病房里的时候,老桑正靠在床架上,见她来,不客气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桑叔叔。”越是不想理她,时沐就越是要往他跟前凑,“买了点清淡的菜,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没有的话我再去买。” 她的态度放得很低,说话也恭恭敬敬的,一点都没有大钢琴家的样子,在老桑面前只是一个做事规矩的晚辈。 “哼!”老桑却一点都不领情,把头扭到一边,愤愤地说,“不吃!” 看见时沐他就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时沐也不急,把饭放在桌上:“那您要不要喝点水?” “不喝!” 不吃不喝,不给她一点讨好自己的可乘之机。 经过早上警察的批评教育,又被大女儿说了一番,老桑这会儿的行为收敛不少,只有单方面的抗拒,没再出手动时沐。 其实他怎么会不敬畏时沐的身份,富家的正牌小姐,再加上她享誉国际的知名钢琴家身份。 第一眼见到时沐,看到她和女儿之间过分亲密的举动,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念头就在心中升腾。 看出苗头不对,但那时候他怎么会对同性恋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再加上女儿上大学不久,时沐就离开了江清,那时候他不大关心女儿,只是某次听她和她妈妈通电话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个时候他原以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没想到那简直是块陨石,几年之后在平静的家中炸开。 老桑还记得那年新年,有人到家里给桑柠月说媒,把相亲对象说得天花乱坠。 可桑柠月只是在饭桌上一脸平静地坦白:“我喜欢时沐,除了她,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当着几位亲戚的面,平地惊雷。 想到这,老桑不由得睨了眼时沐,说:“我给你写过信。” 他找不到其他联系时沐的方式,只能通过她公布在外的地址,试着寄了信件过去。他也知道时沐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信后,他渐渐对这件事不抱期望了。 “嗯,我收到了。”时沐说,“来之前我就知道,您一直反对我和柠月在一起。” 老桑一脸严肃:“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来?” “我不会让柠月一个人面对这些,更何况我才是外人,你针对的是我,我不来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时沐说话的时候,抬眼看着老桑,目光毫不避讳,反倒是把老桑看得挪开了视线。 过了会儿,老桑开口:“我要喝水。” 时沐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老桑接过,抿了一口就抱怨:“太凉了。” “我给您换一杯。”时沐耐心地回应他的要求,端着一杯冒热气的水又递了过来。 玻璃杯导热性强,老桑的手指触到杯壁还被烫的一激灵,可是时沐一脸平静,稳稳端着,指尖微红都不吭声。 “我要睡觉了。”老桑就着水把药吃了,终于不再执着地赶时沐走 也不知道女儿和那个老婆子都跑哪去了,偏偏留一个外人照顾他,让他浑身上下没一个细胞是舒服的。 时沐没做声,帮他把床放平了,又走去拉上窗帘,做完这一切,把房间里唯一的电暖气搬到床边。 中午时分,屋子里只留一盏夜灯,环境变得适合入睡,老桑似乎终于对时沐的服务态度满意了一点,没再叫嚣着不要,默默接受了她的照顾。 他闭着眼说:“时沐。” “嗯?”时沐站在床边,“您说。” “出去吧,你在旁边我睡不着,跟白无常要索我命似的。”说完,老桑微微把头转到另一边,即使不能翻身,也不想面对时沐。 时沐放轻脚步退了出去,关上门,搓了搓手指尖,虽说手上有茧,但刚刚那杯水烫的惊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连一杯水也要和老桑较劲。 或许是太期待被认可,不希望桑柠月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 老桑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桑妈妈来换班,中间时沐进去挪了几次电暖气,小县城的暖气烧得不太热,就算有了电暖气屋子里的温度还是不够。 晚上又是桑妈妈主动提出陪床,理由是他们老夫老妻的,有些事还是她照顾起来方便。 虽然没直说,但时沐明白了话里的隐晦之意,听话的回去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每天白天都是时沐到病房来照顾老桑,天刚蒙蒙亮就拎着早点到了医院,又帮忙到很晚才回家。 一日三餐也都是时沐出门买,遇上老桑食欲不振提要求刁难她,她也都应下,开车绕完整个县城也要满足他的要求。 害怕老桑在病房里睡着冷,时沐买了两个电暖气给他开着,不过她这个病人不怕冷,反倒是被电暖气热得上火,每晚回家后因为咳嗽睡不踏实,又怕影响到桑柠月,就又开始跟她分房间睡。 桑柠月有几次佯装生气地想让时沐回去休息,但时沐比她还倔,总说就差一点。 可老桑像头倔牛一样,对待时沐的态度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过分,但仍旧是冷淡,像是跨越几辈子的仇隔着。 离除夕夜一天天近了,不光是小县城,就连医院里过年的气氛都浓了些。 这天桑妈妈看着时沐眼底聚起来的黑眼圈,实在不忍心让她再熬,到了傍晚换班的时候,好说歹说才说服时沐回家休息一天。 当然,时沐答应休息只是因为桑妈妈提了个建议。她休息的那天刚好可以跟柠月一起采购些年货,这几天一家人光顾着照顾老桑,年货是一点也没备着。 回桑家的路上下起了雪,小县城地方不大,道路也窄,前几天的积雪还没清理,车子堵在路上挪都挪不动。车里有热气,不至于冷到哪儿去。 道路上的车子一点点往前挪动着,像是冬眠被迫挪窝的狗熊。 时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皮有些沉,强打起精神,轻踩着油门往前走,忽然目光被路旁的小摊吸引了过去。 比起清远市的处处管制,这里的小摊小贩们在过年最热闹的这阵子出来摆摊,通常一忙就是一个晚上,小小的县城在太阳落山后热闹非凡。 带着些焦糊味的烤红薯冒着热气,一阵淡淡的香甜钻入鼻腔。 时沐降下车窗,冷风灌进车里,她打了个哆嗦:“叔,帮我挑个差不多大的,两个人吃。” “好嘞!”大叔高兴地应下,半指手套的边角烤得焦黑,伸进铁桶挑了个大到夸张的烤红薯出来,递到时沐面前,“你看这个咋样?” “行,多少钱?” 大叔扔到称上,看了看:“十五块三,抹个零,十五就行啦!”说着就把脖子上印着收款码的牌子扯过去。 时沐拿手机扫码转账的功夫,他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时沐转好钱,冲他友善地笑了下,“因为车牌吗?” 江清和这里差着几百公里,最简单的辨别方法就是悬挂着不同字开头的车牌。 “是啊,你这个车牌见得少。”大叔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心下喜欢这个长相美颜的姑娘,顺手抓起桶边的一个小红薯,塞进袋子里,“这个算我送你的,吃好再来啊。” 时沐心下一暖,接过袋子,热气还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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