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突破口,她索性开始自我欺骗,觉得只要能见到女儿就好,抱歉的话一直没说出口,到最后骗得连自己都相信了她俩的关系在好转。 可惜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从桑柠月口中听到了时沐过得堪称凄惨的童年,时谨文再也没办法不咸不淡地待在时沐身边,像是陌生人一样。 时沐迫切的想反驳她:“你现在跟我说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我该早点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你一个人就过得很好,我没有机会关心你,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时沐颤抖着唇瓣,这几天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突然爆发,“因为你逃避,桑柠月被逼到和我分手,我被关在时家好几年,连妹妹去世了都没办法回来悼念。那些比你更爱我的人都离我越来越远,我怎么会过得好?” 时沐的童年没有感受过爱,她的父母就是如此不称职,如果说短暂地感受过母爱的话,那一定是她还未出生之前,时谨文不顾时老爷子的反对生下她的时候。 时谨文是她母亲,这一点不可否认,可她从其他人身上汲取到的爱意远比她多得多。 “我害怕会变成你那样,所以现在像个胆小鬼一样畏畏缩缩,害怕我没办法回应她的期待,更害怕万一哪天不喜欢了,就狠心地丢掉她,就像你丢下我一样。” 这就是时沐这些天纠结的。 过去的经历造就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她,可桑柠月看起来比她强太多了,这段关系除了最开始,都是桑柠月在主动靠近。 “你和我一点都不一样,也不会跟我一样。”时谨文走到女儿面前,点了点她的胸口,“听听这里的声音,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不要去假设未来根本不会出现的东西。” “小桑比我了解你,没准就连你现在的纠结她都预料到了,过去、未来,她什么都不怕,只是想要你的回应,就像她知道你需要我的一句道歉一样。” 时沐感受着时谨文顶在自己胸口的指尖的力道,努力去听内心的声音。 “在医院的时候,小桑主动找我,想要我给你一个道歉。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爱我女儿的人,我很高兴。” 片刻后,时谨文收回手,问她:“做出决定了吗?” “嗯。”时沐应着,眼眸低垂,“以后想见我不用在楼下等,直接敲门。” 时谨文先是一愣,又笑起来:“好。” == “柠月姐,店真的要拆吗?没办法了吗?”店员们围坐在桌边,脸上无一不带着悲伤的神情。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明明我才是老板诶。”桑柠月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一贯的很亲近,“而且明晚还有派对呢,现在伤感也太早了吧?” 明晚的闭店派对只请了店里的一些常客和朋友,至于某个人会不会来,还要看她能不能在明晚之前做出决定。 “啊——”小李带头苦叫了起来,看表情都要哭了,“柠月姐,你都一点都不难过吗?” “还好吧,毕竟赚了这么多钱,我已经很知足了。” “柠月姐,资本家!”江桃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点评了一句,很快又憋不住笑了起来。 经她这么一闹,气氛终于不那么沉重。大家闹着把大厅和后厨都收拾了,还不忘调侃桑柠月太有原则,都快关店了还死抓卫生。 因为要准备明天的派对,今天咖啡厅只营业到七点半。店员们一边百般不舍,一边被桑柠月连哄带赶地赶出了店里,不然再让他们伤感下去,今晚别想关门了。 “柠月姐再见!” “明天见啊柠月姐!” “嗯,再见,路上小心。”桑柠月把人都送到门口,等看不到人影了才又转身进了店里。 手按在灯的开关上,她却有些怅然。 人、事、物,总是要说再见的,她明白。可是回忆里的东西不会一并消失,在想起的时候越发留恋。 她不会忘记为什么开这间店铺。 一半为了时沐,一半为了她自己,现在属于她自己的那一半就要消弭,属于时沐的那一半还没有回来,这么一来,她整个人就成了一副空壳。 “哼……” 桑柠月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明明在时沐面前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这种时候不自信起来了? 果然天黑了人容易瞎想,还是回家洗个澡早点睡觉吧。 “明天见。”桑柠月按下开关,整个咖啡厅骤然暗下来。 推上外面用作装饰的木栅栏,桑柠月借着微弱的光把钥匙插.进锁头,轻轻哼出肖邦的《夜曲》。 “我好像来晚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桑柠月微微一愣,很快把锁拧上。 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时沐,她半扎着头发,一身黑色的大衣几乎要阴在黑暗中。 可是她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跟着亮了起来。 那是冬夜里的光,也是她的光 桑柠月嘴角微扬:“这位客人,我们已经停止营业了。” 头顶上暖黄的光线笼罩着她,笑容和声音一并染上了暖意。 似乎是被她的笑容温暖了,时沐一贯僵硬的嘴角也微微上挑。 她往前踏了一步,离桑柠月更近:“我知道,所以接下来要占用你的私人时间了。” 的确在某个瞬间,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就是她了。 今后也只有她。
第65章 “吃晚饭了吗?”时沐在桑柠月身旁不急不缓地走着, 还时不时瞟她一眼,确定她在跟着才继续往前走。 “还没,怎么, 你要请客吃饭吗?” 桑柠月本来只是逗逗她, 没想到时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 本来就答应了你的。” “什么时候?”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还是Flechazo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嘛,你来江清,我带你吃好吃的。” 要说从做了这个约定开始,到现在身份暴露,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桑柠月忘了个一干二净, 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 那个时候她帮了时沐的忙, 找到了音大论坛上关于挽禾的全部帖子,时沐为了感谢她,对着账号另一头的Flechazo,也就是她做了承诺。 桑柠月本来以为时沐会特别在意自己骗了她这回事, 那天坦白身份前忐忑了许久。 要是以时沐平时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肯定会勃然大怒,但事情完全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时沐非但没生气, 还能毫无负担地主动提起。 那桑柠月也就不跟她客气。 “好呀,去吃荣记怎么样?” “好。”时沐听了店名,立马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才刚解了锁,她余光瞄到桑柠月动了下, 整个人跟着一抖, 手机没拿稳,直接掉到地上, 栽进了雪里。 桑柠月听到动静回过头,疑惑地和她四目相对:“怎么了?” 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吧? “没事。”时沐捡起手机,心虚地看了眼锁屏,很难想象要是桑柠月看到自己用她的照片做锁屏会是什么表情。 当她疯了吗?肯定会。 连她都不知道当时是以怎样的精神状态,把前一天给桑柠月拍的照片设置成壁纸的。 那天晚上她喝醉了,烂醉,并且之后的三天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酒精真的会损害脑神经,她绝对已经是重症了。 从车上下来,桑柠月领着时沐进了店里。 正是饭点,不大饭馆里挤得满满的全是人,服务员艰难地侧着身子在桌子间上菜。 柜台前的小妹都快忙晕了,一边飞快地收着钱,一边冲两人说:“您二位可能要等会儿了,你们前面还有八桌。” 说着,她从手边的本子上扯下一页纸,唰唰两笔写上了号码丢给两人,眼睛始终没离开电脑屏幕。 “怎么这么多人?”桑柠月伸手接过纸条,完全没想到这家店的生意这么火爆。 荣记在江清算不上老字号,她和时沐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家小店,七年过去,在江清开了另外两家分店不说,还开到了隔壁市。 算算她也已经有七年没尝到过他家菜的味道了,不知道和记忆中的比起来,会不会更好吃一点。 上大学的时候她因为没有遵从家里人的意愿,私自选择了音大,家里当然一分钱都不会给她出。 已经工作了的桑鹿溪会接济她,但桑柠月不希望姐姐因为自己而过紧巴巴的生活,总是在打工赚钱之后,把她给的钱原封不动退回去。 桑柠月的大学生活没有享受一说。 繁重的课业,乐团的排练,加上工作,把她和时沐谈恋爱的时间都压缩干净了。 唯一开心的事就是每次乐团演出结束,时沐以庆祝为由带她来荣记开荤。 可是时沐离开之后,桑柠月一个人不敢来。 她不敢让自己对时沐能按时回来这件事有过多的期待,好像这样就不会太失落。 可是到了时家人答应的时间,时沐没有出现,她内心的失落感反倒更浓。 时沐问她:“要等吗?” “等等吧,你很急吗?” “不啊。”我为什么要急?时沐不解地看向桑柠月,发现她笑得很开心,“你很急吗?” “我也不急啊。” 店里和外面完全是极端的寒冷和燥热,进店没一会儿桑柠月脸上就泛起了红,干脆开始脱外套。 外套才刚脱下来,一只手就自然地伸了过来,把衣服拿走了。 “你干嘛?”桑柠月木木地看着时沐,她拿自己衣服干什么? “帮你拿衣服。”时沐自然地说了句废话。 “我……自己拿就可以了。”桑柠月知道自己不是在害羞,尽管脸上很热,也是这店里温度太高的锅。 “没事,我拿一样的。”冬天衣服料子厚,时沐抱着两件衣服,像是被压在了五指山下,显得整个人都很臃肿,看上去有点滑稽。 一样什么啊?完全不一样好嘛。 桑柠月没办法说服她把衣服再还回来,说了声“谢谢”就不再管她。 两人肩并肩坐着等位,时沐的腰板挺得很直,比一旁勾着背玩手机的其他客人高出一个肩头,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了。 这几次见面,桑柠月发现时沐变得像某种动物。 鸵鸟。 平时头仰得高高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张扬,可当遇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事,马上又不假思索地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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