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不畅,宛若被扼住了喉咙,在心底无数遍告诉自己,是时候该结束了,可又十分不舍。 直到刚刚看到桑柠月的神情,她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事。 给她那么多无端的希望,太残忍了。 “只是今天吗?”桑柠月不安地追问,即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愿意相信,声音微颤,“那以后呢,我们以后还能像今天这样……” “不能了。柠月,我们就到这里吧,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再浪费精力了,不值得。” 相同的话她好像已经说过一次了。 那天桑柠月表明了心意要追她,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们都会找到更合适的那个人。 桑柠月说不会了,她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现在想来,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自己身上。 越想,时沐越觉得过分的事自己不止做了一次。 她莫名其妙的敌意给桑柠月造成了太多的伤害,言语上的、行为上的,明明在不断地把她推远,可到头来又自己做起了不切实际的梦。 “我知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事事都瞒着你,让你感到不安了。”桑柠月用力攥着她的指尖,此刻的时沐像极了抓不住的一捧沙,只要她松手,立马就消散了,“我知道我错在哪,一定会改的,可不可以不要连机会都不给我。” “柠月……”时沐叫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自己缠斗了一整晚,满眼疲惫。 桑鹿溪主动找上门来跟她说那些事,她是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源头,也不是根本。这些事是迟早的,她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跟桑柠月并不相配。 之前产生的种种错觉只是因为桑柠月的隐忍,她太惯着自己了,也一直受着委屈。 现在想想,桑柠月总是这个态度,把一切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把她这个恋人摘得干干净净。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桑柠月的快乐谨小慎微,更多的是在讨自己欢心。 要是这一切能被提早感受到,或许时沐还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愧疚淹没,过去的七年里,她的怨恨都像是笑话。 她一直在记恨一个最不该恨的人,在她的生命中,桑柠月永远是独一个的,她美好的如同黑夜里闪烁的星辰,从被人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无比耀眼。 她已经不能再渴求星星为她独自闪耀,因为世界上不止有她一个仰望星星的人。 桑柠月最理想的状态永远不是在她身边的时候,而是她站在舞台上,满是自信地提起琴弓,那一刻,她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可惜就连她最后的骄傲,也因为自己而被狠狠踩碎了。 哪怕现在的情况并不明晰,关于桑柠月今后还能不能再次站在舞台上演奏,关于她是否还愿意重新拾起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份,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她希望桑柠月能够找回自己,不要在为了她这种不值得的人再放弃任何东西。 开弓没有回头箭,时沐清楚地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倒不如痛快一点,让彼此早点解脱。 “我撒谎了,那天晚上我的手机没有被偷,是我不想接电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桑柠月眼眶微红,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眼底难掩失望。 那天晚上她都急疯了,时沐现在却说她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时沐对待外人冷漠,但从来不会失了礼数,连电话都不想接,一定是厌恶到了一定程度,所以她已经厌烦自己了,是这样吗? “所以我不找费玉琛去敲门,你就打算一直不接电话,那还打算见我吗?” 时沐不说话,桑柠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时沐,你为什么……”桑柠月想生气,想发火,但此刻,内心的无力感几乎要把她冲垮,“我从来不觉得我们之间是不能沟通的,你以前总说,要我把一切的心情都表达给你,可到了你这里,你也开始逃避,一切又回去了不是吗?” “对不起。” 时沐这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 没接你的电话,害你担心了,所以对不起;一直不了解你,还怪你,对不起;我要自私地替你做出选择,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片的雪花从两人中间飘落,雪越下越大,遮蔽了视线。 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一对对情侣依偎在伞下,没有伞的也一并隆起领子,免得雪从胸口灌进去。 桑柠月不甘心地再次向她确认:“那你从来都没想过复合,约好今天见面也只是为了说这些,对吗?” “嗯,从没有。” 时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即便藏在衣兜里的手把肉掐的生疼,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让自己心软。 “我知道了……”桑柠月心底的情绪翻涌,浑身像是有电流通过,心底钝痛,无法排解。 到头来,又是她自作多情了,她看自己这副模样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动作像是在慢放,手指一根根松开,不属于同一人的两只手同时垂落,无力地坠在各自主人的身侧。 这一次谁都没有看对方,在既定的结局之下,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时沐。”桑柠月苦笑着,再度和她对视,“你真的是越活越傻了,你真觉得,我可以和你做普通朋友吗?” “我们两个的关系……只能做情侣,或是陌生人。” 说出“陌生人”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随即就在空中消散了。 时沐没有立马回答,桑柠月却替她做了选择:“既然这么难选,那就后者吧。” 说完,她便不再留恋,利落地转身。 “柠月……”时沐的手下意识伸出去,却又在触碰到她衣角的时候猛地收回。 她已经没这个资格了。 大概是因为本能反应,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桑柠月脚下一顿,不过并没有转身。 “可以再麻烦时教授做一件事吗?”陌生的称呼,一下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远,桑柠月的神情冷下来,目光黯然,“既然是陌生人了,那块手表就不要再戴着了,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所企图。” “你可以还给我,也可以扔了,反正它最终的归属是垃圾桶。” == 不知过了多久,时沐终于回过神,坐在商店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桑柠月离开的方向,好像她还在那里一样。 白雪落满了肩头,化了的雪沾湿了布料,一层又一层地渗下去,贴着肌肤的衣料潮湿、冰冷。 绑好的头发也因为沾了水凌乱地贴在脸上,但她却不敢不顾的,宛若一座雕像,哪怕路过的人再怎么投来打量的目光,这一次,她都没再瞪回去。 她还是照常摩挲着手表,感谢桑柠月没有绝情地把它收走,而是把她留给自己。 尽职的秒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转动,像极了这段戛然而止的关系。
第39章 “你最近可真够深居简出的, 居然还学会一个人喝闷酒了,心情不好吗?”临近午夜,费玉琛姗姗来迟, 坐到时沐旁边, 熟络地跟调酒师打招呼, “来杯马天尼。” “好的,稍等。” 时沐没理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望着面前的酒杯,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跟酒吧里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沉闷又冷清。 费玉琛见她跟哑巴了一样,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怎么这么消极啊, 跟失恋了一样, 振作点。” 失恋? 时沐扭头看她,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恐怕比失恋更严重,这次甚至都没来得及恋。 “诶?还真是啊……”费玉琛被她诡异的笑容惹的心里发毛,赶紧挪开眼睛。 她不会安慰人, 又怕说错话,索性就闭了嘴。 两人静坐着,直到她的酒被端上来。 调酒师看她俩好像认识, 就小声问了一嘴:“她是你朋友吗?连着三天来这了,每天只点威士忌纯饮,看着像是心里有事,要不你开导开导她?” “别, 我怕挨骂。”费玉琛光速拒绝了她的提议, 无奈地摊手,“与其指望我, 还不如指望她自己想明白。” 时沐这人倔得很,而且认死理,这世上能管得了她的人屈指可数,桑柠月算一个,但目前看来,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跟桑柠月脱不了干系。 她记得时沐说她不喜欢喝酒,她那点酒量不多不少,但是喝多了容易犯傻,上大学的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走路、说话,确实都很滑稽,甚至还多了一丝娇气,必须让人哄着才肯睡觉。 本来能因为这件事嘲笑她一年,可是后来听说她借着酒劲跟桑柠月表白成功,费玉琛再也笑不出来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她都酸死了。 话又说回来,要是当年那些追过桑柠月的人知道她硬生生把女朋友给作没了,指不定得拿着四十米大砍刀追着她跑几条街呢。 “可是她这样看着……有点可怜。”调酒师手里擦着杯子,时不时瞄时沐一眼,这是酒吧开业以来她见到过最阴郁的客人。 别的客人来借酒消愁都是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如果嫌醉的不够快还会混着喝,大醉一场之后横着出去,第二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眼前这个人每次都不喝醉,一直坐到酒吧打烊,要么微醺着打车回去,要么坐在酒吧门口发呆吹冷风,第二天照常来,而且状态一天差过一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我没事,不用担心。”时沐突然出声,吓得另外两人虎躯一震。 还以为她什么都听不到呢…… 调酒师松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接着工作。 “这几天你真就一直没联系她?忍得住?”算算时间,距离她们两个“约会”已经过去了四天,时沐今天还是这种半死不活的德行,想必前几天的状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时沐双手捧着杯子,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杯酒,她的神色已经有点呆滞:“做陌生人轻松一点吧,我不想她讨厌我。”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糊涂,竟然觉得桑柠月能接受“做朋友”这种荒唐的提议,天真到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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