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刚刚那档子事,桑柠月的情绪没初见时沐的时候高涨,反倒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我今天就先下班了,抱歉,之后我会找机会补回来的。” “这么急吗?本来还想请你吃个饭。” “下次吧,”桑柠月笑得有点勉强,“她今天刚从外面比赛回来,我想陪陪她。” 听到她这么说,时沐紧绷着的脸色有所缓和。 她当然知道桑柠月并不是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她心疼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知道桑柠月每学期不止要打一份工,她家里的人很奇怪,明明她的父母都是音乐老师,也同意让她来上学了,却在资金方面尤为吝啬。 如果没有学校设置的奖学金,她敢说,她和桑柠月活的一定都很惨。 时沐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太差劲了。 最近她家里的人找来,不断劝说她去国外学习,一来二去搞得她很烦躁,这才没几句话就快要跟桑柠月吵起来。 跟武倩打过招呼,两人出门。 江清的春天阴冷潮湿,时沐默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自然地给桑柠月围上:“穿这么少,当心感冒。” 桑柠月没说话,赌气似的把头低下去不看她,不过好在没因为闹脾气就把围巾摘下来。 时沐知道没事了,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揣进上衣兜:“走吧,请你吃大餐,这回不许再拒绝了。” == 时沐在回去的路上就跟桑柠月道了歉,保证今后再不提,也不会干涉她做的任何决定。 之后她再也没见到过武倩,只是听说她跟自己一样出了国,所以再见面才会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 现在想想,武倩当时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只怕她也是桑柠月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反正顺路,我把你一起送回去吧。”桑柠月邀请她的时候语气淡淡,像是出租车司机随手拉了个客人一样。 “我就……算了吧。”再怎么说,时沐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好意。 “桑桑,我看时老师有自己的专车接,不用我们担心,我们回家吧。”武倩拉着她就要走。 “等等!” 时沐这一声喊得有些急切,抬脚就要走的两人齐齐愣住,望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些许迷惑。 “你们回……一个家?”时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不然呢?”武倩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做贼心虚,理所应当的态度就和她递给时沐名片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刚回江清,没地方住,酒店又不如家里住着舒服,我跟桑桑都认识十多年了,住她家还不行吗?又不是睡一张床。” “你家不是开店的吗?” “她家店早卖了,叔叔阿姨跟她一起去了国外。”桑柠月像是看不下去了,终于肯开口解释,“她只是借住,你在担心什么?” 当然是在担心她对你图谋不轨,还想睡一张床。 时沐想,她真是太了解自己了。 苦笑着:“那还是麻烦你载我一程吧,天晚了不好打车。” 她才不要便宜了武倩。
第41章 时沐对武倩的印象并不好, 大概是因为她从很早之前就窥伺桑柠月。 现在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感情上出现了缺口,武倩出现的太过巧合, 对她这个外人来说, 确实是鸠占鹊巢的好机会。 时沐明白自己很自私。 说着不愿意复合的人是她, 祝愿桑柠月找到“良人”的人也是她,可一旦有人出现在桑柠月身边,便又会不受控制地嫉妒,想要赶跑他们。 要是桑柠月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会不会不高兴,又会不会怪她? 时沐不敢确定,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我可以再等等。” 从酒吧带出来的热气消散殆尽, 她才感觉到冷,缩起身子,搓了搓冰冷的手,模样比刚才还可怜。 桑柠月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毛,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一开始还嘴硬什么呢? 一言不发地往车边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时沐还傻愣愣站在原地, 无奈地开口:“还傻站着干什么,走吧,送你回家。” “哦……” 同不同意不的,都不说句话……吓得她以为桑柠月反悔了呢。 时沐得了准许, 不免有些得意, 紧紧跟在两人后面,走到车边, 很自然地拉开后座的门。 “等一下,”武倩突然拽住她的肩头,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时大钢琴家,麻烦你坐前面吧,我晕车。” 确实是有一种人一坐车就晕,但坐在后排或者驾驶室症状就会减轻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但时沐还是觉得别扭,且不说她现在不敢和桑柠月挨得那么近,保持距离是一个前任该做的,更何况副驾驶是个极其特殊的位置,桑柠月也不一定愿意让她坐。 她还没被想要靠近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提议:“那我跟你一起坐后排。” “后面没位置,我买了东西。”桑柠月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催促着,“我又不会吃了你。” 时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了看后排,没想到真的放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物件,被泡沫纸层层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没辙,只好心一横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动作慢的像是蜗牛挪动。 车里放着塞了薰衣草的香包,据说这种植物有安神的功效,但效果对时沐来说微乎其微,反倒越来越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个恶魔正在从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中汲取养分,并且渐渐成长。 它不断地引诱自己,在耳边低语,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向桑柠月倾倒,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她。 可她又清楚,和撒旦做交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她必须用更加珍视的东西来换。 桑柠月的车和她的是同一款,这款车的隔音做得很好,车门关上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狭小闭塞的车厢里寂静无声,时沐只能听到耳畔回荡着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频率也越来越快。 “你冷吗?” “哦……还好。”时沐扯着安全带,好几次都没插进正确的卡槽,和她搭话,话都说不利索,“不算太冷。” 桑柠月默默把空调拧高了一个档,没再说什么,启动车子驶出小巷。 哪怕没人愿意说话,车里的气氛也算不上沉闷,电台里播放着悠扬的乐声,大概是什么古典音乐的电台,一连几首都是贝多芬、肖邦的曲子。 一曲播放完毕,电台女主播悦耳的声音传出:“下面这首钢琴曲来自网友投稿,时沐老师演奏的巴赫平均律861,请欣——” 桑柠月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腾出手,突然“咔”的一声按了暂停键,还没来得及响起的音乐声被掐断,只听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关了干什么呀?时大钢琴家的曲子我还没听过,”武倩扒在椅背上,探出脑袋,“刚好听听呗,反正也无聊。” 桑柠月像是没听见一样,也没理她,目光专注看着前方,仿佛刚刚那个动作干脆利落关掉收音机的人不是她一样。 “桑桑——”武倩又拿出了撒娇的架势,见磨她磨不动,又把目标转向时沐,教唆她,“时大钢琴家,你帮忙按一下播放键呗,我真的好想听。” “哪个?” “就那里。”武倩指给她看。 “不好意思,够不到。” “不是……你好歹也找个能让人信的理由。”武倩白了她一眼,就见时沐立马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掌缩进袖口,只能看到几个指尖露在外面。 “确实够不着啊。”时沐艰难地扭过身子,往前拱了拱双臂,也学她,理所当然地说瞎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闹,桑柠月握着方向盘,强压嘴角的笑意。 要说时沐最大的缺点,那一定就是记仇了,而且有仇必报,八成是武倩又跟她说了点难听的话,她这人就这样,为了把人惹火,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的预感是对的,两人撞在一起,果然不平静,但她也没别人可以求助。 不过这又让她想起时沐和费玉琛待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总是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快要打起来,但下一秒又重归于好。 “不就是怕桑桑生气吗,胆小鬼……”武倩嘀嘀咕咕地靠在后座,声音小到只能自己听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但她刚刚那股精神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晕车的人。 车子一路行驶上了高架桥,远处灯火阑珊,又在眼底模糊成一片。时沐半眯着眼睛,有些困倦地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望着远方出神。 “困了就睡会儿。”今天的桑柠月总是突然出声,猝不及防地吓人一跳。 时沐撑了撑眼皮,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嗯……也不是很困。” 桑柠月“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时沐猜应该是“知道了”的意思,抬眼,偷瞄她的侧脸。 几天不见,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悲伤或是惋惜,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想来她也不会借酒消愁,日子还照常过,不像她一样,脆弱的不堪一击。 时沐苦笑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她哪里都比不上桑柠月。 比不上她的耐心,比不上她的洒脱,身上唯一的优点或许只有坦诚了,可在遇到桑鹿溪之后,不得不连这个都抛弃。 她像只被蒙了眼睛的骆驼,在沙漠里跌跌撞撞地前行,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苟延残喘着,一点点消耗自己的生命。 夜里一路畅通,还不到二十分钟,车子驶入了熟悉的大门,一路拐去了地下停车场。 时沐下车,虽然嘴上说不困,但后半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又不想醒,直到呼吸着干冷的空气,脑子才清醒了一点。 她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该停了。 桑柠月看她要走,出声:“等一下,帮我搬个东西。” 桑柠月的话仿佛一根绳套,牢牢圈住了她,把她从下陷的流沙里拯救。 时沐的眼里又恢复了光彩:“没问题。” 桑柠月买的唱片机周二到货,原计划是送到琴行那边,再由她去提货,但这边琴行老板临时有事出去了,又恰逢时沐跟她说了一堆混蛋话,她竟然有种想要退货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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