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还以为是洛宁不擅此道给画毁了,伸手去摸:“没画好么。” 一时半刻,洛宁收手,望了望谢微:“没有,好看着呢。” 就连额上花钿也是梦中的样式,和梦里师妹成亲的是神女,她抬手画的是那一夜见到的花钿。 谢微道:“不信。” 屋内有一方铜镜,谢微去看,见自己雪白的额上多了一道火红似的凤凰花,确实如洛宁所说的好看着呢。 谢微回身要问那你方才那副神情,还以为洛宁在她额上画了只王八。 没想到洛宁也跟着来了,回头一撞,就连鼻尖也差点蹭上。 洛宁无辜道:“你看我没骗你吧,真的好看。” 谢微道:“谁知道,一开始你不是还装不认识我。” 洛宁自知理亏,当下从善如流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谢微黯道:“你就这么不想回太微,不想......见我?” 洛宁深吸了口气,压下了乱七八糟的心情,第一次坦诚地对谢微说起这件事: “是我没脸回去,嫉妒你是我不对,可我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走火入魔。”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喜怒嗔痴,是个人都会有这些情绪。 洛宁的那丝嫉妒浅薄得跟七八岁的垂髫说要和对方绝交一般,何至于让她走火入魔。 洛宁把这归结在自己道心不稳,加天命的重压下她不得不走火入魔。 细想下来确有一丝诡异。 谢微看着洛宁的唇,柔软,淡淡的粉,像春色。 “我在太微山上等了你二十年,以为你会自己回来,没想到还是要我去捉。” 洛宁楞住,按照天命来说,谢微不应该在太微上修炼闭关闭关修炼,一直到她飞升么。 等了她二十年又是什么意思,洛宁觉得虞南星把傻气也传染给了自己,所以她才会不懂师妹现在想说什么。 三娘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谢微捉住了洛宁的手,雪檀的清幽和胭脂艳俗的香味一同钻入洛宁的鼻尖。 谢微吻上了她,这吻来的迅疾又突然,洛宁双眼倏然睁大,下意识要将人推开。 谢微自己都不知道使了多大力气,洛宁一个金丹要挣大乘,蜉蝣撼大树罢了。 唇上传来触感柔软清甜,洛宁放弃了。 罢了,又不是别人,被谢微亲一口也没事。
第35章 榴花红 一个带着试探的吻, 如蜻蜓点水般的点到为止。 谢微眼睫轻颤,那唇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柔软,但比水下时要更温热也更真实。 洛宁唇上亦染上了那榴红的唇脂, 晚夕消逝得极快, 最后一丝箔光消逝在两人之间,洛宁压住翻复的情绪, 最后从房中慌不择路地逃了。 她甚至不记得推门而是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谢微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茫然, 所以她这算是表白失败了么。 果然还是太过仓促,谢微拾起那胭脂盒放进袖中,下次应准备得再周全些。 在她眼中风月和修道无甚区别。 修道要先明心见己再择道修术, 风月亦如是, 先明白自己喜欢与否,是何种喜欢,见心后再修术。 所谓修术, 就是俗话里的追姑娘。 洛宁一时转变不过来也好, 不喜欢她也罢, 谢微相信都是一时的。 倒不是谢微如何自信, 实在是情形乐观确实如此。 大道三千可以任选一条合适自己的道走, 洛宁平日所见却只有她一个姑娘。 就算有,谢微封地甚广, 还可以用钱财收买之, 若钱财不能,她所藏的功法灵丹也可以任她们挑。 再不能, 寒虚会让她们知道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这一亘古不变的真理。 竞争对手不足为惧,她和洛宁朝夕相处, 日久生情,这怎么输? 谢微并不为此气馁。 夜风寥寥, 四野只有蛐蛐的聒叫,洛宁随手捡了一根木枝当起了草木杀手。 她生就一副烂好性子,对人好是真,喜欢是真,然而旁人一进她便退也是真。 以前网上对着纸片老婆喊得亲热,换了线下支支吾吾三脚踹不出个屁。 现在虽这里美人那里姑娘,轻衫含笑打马过时也算得是满楼红袖招,可惜洛宁没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她既非她们的怜花人又何必四处留情。 但凡洛宁真的支愣片刻,凭她的容貌,也不至于上下几辈子加起来还是个雏儿。 其实按照她这一世的根骨来说,真有了机缘,飞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谢微飞升,她拼个三四百年说不准也能踏着大道追她而去。 若是没有灵珠那档子事,洛宁也许还真能豁了出去,管谢微她飞不飞升大不大道,便是仙女也拖她下来滚这一遭红尘。 可现在问题不在谢微,而在她。 洛宁抚上自己的心口,那一道剑伤的隐痛还在跗骨之蛆般的折磨得她夜不能寐。 穿心之痛,让神女的恨意让洛宁不受控制地想要报复和剥夺。 洛宁还是习惯将自己和神女区分开来。 无论她接不接受,那些情绪和记忆已经存在于了她的脑海中,自然得像喝水一样。 神过于强大,当生杀予夺便成弹指之间的事,凌驾法度,凌驾于权势,就连世间之道也依祂而生。 纵有滔天之恩,世人对神女是恩还是惧还是两说。 一旦人们决定反抗时,也便无所谓祂到底是神还是魔了。 神若复生,道将不存,届时碌碌世人又该去寻求谁的庇护。 洛宁叹了叹。 “谁这么缺德,这苜蓿草我特意蓄了拿来喂牲口的。” 洛宁想着事,手里也不停,一条小棍子使得跟剑一般,扫倒了一大片青葱茂盛的苜蓿草。 躲闪不及,洛宁和手里的小棍子被三娘抓了个人赃并获。 三娘和她相好约完会,相好正送她回来。 这农家姑娘脸红红的,像裹了蜜的红果,她心情很好,故而也不欲和洛宁多计较。 看见洛宁唇上的榴花红,三娘捂着嘴笑,随后困惑道:“你怎么能在这。” 洛宁啊了一声表示疑惑,她不能在这儿吗。 狗听了都要摇摇头,三娘对洛宁的不上道很是失望。 谢娘子如此倾城佳人在怀,洛宁不红烛夜短,再当回新娘,反而在这儿欺负她可怜的苜蓿草。 “她是不是不行。”三娘和相好议论道。 洛宁幽幽道:“我听得见。” 第几次了,都说了女人不能说不行! 三娘和她对象目光如炬,洛宁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每说一句她不行就是往烤架下多丢的一根柴。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洛宁不想变成烤串,于是再次脚底一抹油先溜为敬。 不过她再跑又能跑去哪呢,最后还是要回到那个小楼,隔着窗,看见谢微模糊的身影,洛宁猜她约是在铺床。 在清江镇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时谢微都能把她捉回来,她的师妹她最了解不过。 洛宁逃避着,像是逃避所谓的天命,所谓冥冥之中的注定。 若无至亲何来至疏。 洛宁委屈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她也不想的啊,可她就是不行嘛。 没想到谢微在这时支开了窗,又白又圆的月亮像张饼一样,挂在窗勾上,仿佛近在咫尺。 洛宁借了十六少女的壳,正是窜个子的时候,清江时尚还比谢微矮上一些,到如今高挑挺拔身姿已和谢微差之不多。 现在孤零零地蹲在楼下,看上去从头委屈到了脚。 “你这是在,”谢微歪头,“如厕?” 洛宁语塞,半晌才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在思考人生。” 说话时洛宁仰头看谢微,漠漠黑夜里只有谢微身旁才有一点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宁远远望去,谢微那清冷的眼中竟带上了一丝包容孩子似的笑意。 便是黑夜也像生出了皓皓光彩。 谢微道:“思考够了便回来吧,明日还有事要做。” 她没提刚才那一吻的事。 洛宁松了口气,谢微都这么说了,她再装模作样就显得很矫情。 “你先睡,我就上来。”洛宁大声道。 直到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时,洛宁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临到头洛宁才轻轻说了一声晚安。 又过了一会儿,谢微才道嗯了一声:“你也是。” 洛宁侧身睡去,事情都已经如她所愿当做无事发生了,可她心里为什么又有点失落,洛宁骂自己岂一个贱字了得。 一夜潦草睡去噩梦不断,第二天的洛宁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洛宁眼睛还发着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微摇头,门外三娘咚咚敲了两声门,得了允准后立马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人我都喊来了,你们选个地,今天就开始给你们搭个屋子出来。” 以前是别人客套几句,你当了真,现在是人家当真,你却以为人家只是客套。 这反转打得两人措手不及,谢微看洛宁,洛宁看三娘,最后洛宁清清嗓子道: “这......这也太麻烦大家了,要不然我看屋子就不必建了吧?” 三娘嗔怪地看了一眼洛宁: “洛娘子,不是我说你,你要在我家住我自然举双手欢迎,可你也得为你两个孩子考虑考虑吧?” 洛宁刚起,还在发懵:“孩子......?我哪来的----” 谢微咳了一声,洛宁生硬地变了调:“噢对,我那俩孩子在哪呢?” 三娘指着楼下,两人都在楼下站着,宁水怀里抱了不知谁家的小孩,正摇着拨浪鼓逗她。 虞南星正看人下棋,但碍于此时自己是个哑巴,不然急得她恨不得上手:你直接将他啊。 洛宁一笑,连着昨夜噩梦所带来的阴影也被驱散了几分似的。 “即使你们日后要走,可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楚,人说有家就有了根,以后什么境况你们在这里总还有个归处。” 三娘笑,笑容干净纯粹,看来当初设下结界的人的确把她们保护得很好。 洛宁心念一动,想着哪日谢微飞升去了,那她就回无名村修炼,没事的时候就种地修炼想想师妹,也许哪日也就飞升了。 “那就有劳各位了。”洛宁飞快瞥了谢微一眼,而后朝三娘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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