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亮的。 秦霄眼里的光亮渐渐暗下去。 车里的气流缓慢而艰涩,愈发与黑暗凝固在一起,闷得人喘不上气,良久,秦霄鼻息里无奈的溢出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撇开头,手腕上的沉香珠刚好在大腿上硌了一下。 酒精作用下,头脑和四肢越来越沉,浓重的疲惫也开始彻底吞没秦霄。 可能是喝得有点多又到了晚上过于情绪化,秦霄就有种浑身往下坠的感觉,临走秦霄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在楼下呆坐快一个小时。 抬眼一瞧,灯依然没熄。 “艹……”秦霄自嘲地低骂一声,不再抬眼看。 - 次日上午秦霄去上专业课,进教室看到季宛已经和其他人坐在第一排,自己到后排瘫着。 季宛回头看她一眼,接着秦霄手里的手机一震。 季宛:【忙完啦?】 秦霄回了个嗯之后,郁郁地看着季宛的背影,季宛低着头,似乎还在打字。 季宛:【你这学上的,你都不担心延毕么?】 秦霄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耷拉着眼皮,【无所谓。】 季宛:【行吧。】 之后两人就再没说话,课间也没碰面,直到下课后,季宛才回头看向秦霄,从第一排的逆着往外涌的人群走过来。 秦霄瘫在椅子上静静瞧着在人群中小心逆行的季宛,那张脸白皙立体,翘鼻樱唇,宛如人海中一颗耀眼明珠,像女娲亲手雕琢的某种天降物种,隐隐带圈圣光。 分明是极美的画面,足以让人心弦一动,但秦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训一只狗,伸手给它点甜头,反手又一鞭子抽的它皮开肉绽。 一回又一回,直到它看到明明喜欢的东西也学会忍耐。 也许之后还能吃到,但主动权彻底让渡出去,再由不得它。 秦霄现在就觉得自己像只狗,正处于又挨过鞭子疼劲还没过,甜头又送到嘴边的时候。 季宛走到秦霄身边,秦霄没起身,桌上的书也没收。 季宛疑惑:“走啊,不饿吗?” 秦霄点点头起身,碎发垂下来略遮眉目,叫人看不清神情,随手把书夹在指间往外走,“还记得我长什么样,不错。” 季宛不紧不慢地跟身边,开玩笑的语气:“这才几天,不至于。” 一路上秦霄不怎么主动说话,季宛也似乎没察觉到什么,饭间还是像往常一样轻松的随便聊着,秦霄吃的是食不知味。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季宛是在感情里过分成熟的类型,已经脱离了你侬我侬的浅层需求,也许季宛这个人的感情跟高海拔悬崖上的稀有植物一样,是自己太幼稚才总想腻在一起。 出于试探,秦霄拿起手机找出一个景点的资料,“这里你想去么?” 季宛接过手机看的挺仔细,“可以啊,《大话西游》的拍摄地么,我没去过,你去过吗?” 季宛答应了,秦霄心口忽然放松,看来还是自己想太多,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秦霄手臂上传来细微柔软的拉扯感,是季宛主动挽住她。 路上没走几步就碰到认识的老师和同学,但季宛看起来毫不在意,两眼坦荡,倒是有的人多看她俩好几眼,似乎在疑惑她们两个居然会做朋友。 一时间秦霄的心也像被这么细微柔软的拉扯住,情绪渐渐高涨起来,跟季宛从西游记聊到一本外国学者写的清朝民间关于鬼神的书,好好的历史读物让秦霄讲得像鬼故事,大中午听的季宛直缩脖子。 进宿舍后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关上门,密闭空间,两个人的笑声都莫名降低。 秦霄把书放回自己的书柜里,在自己椅子上坐下,拉来个椅子在旁边。 季宛没坐,而是靠书桌站着,环顾四周,眼神若有所思地停留在秦霄正对面那张没有床帘的床上,床边坐着一只毛绒小熊,沉默片刻,“那是学妹的床吧?” 秦霄应声,季宛低头看秦霄,表情有些复杂,“她……平时穿衣服都当你面么?” 哗一下子白花花一大片还打着马赛克的画面顿时出现在秦霄脑海里,秦霄支吾了两声,随口搪塞:“这个我没注意。” 季宛狐疑地瞄她一眼。 秦霄转移话题:“你睡午觉么?” 季宛不大自然地撇开视线,“不怎么睡,你要睡去睡吧,我看会儿书。” 秦霄看到季宛看向自己的书柜,目光在书封上巡回,似乎在找感兴趣的书,午后的阳光从阳台倾泻进来,秦霄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就问问你,你要是睡我就陪你躺会儿。” 季宛的后背肉眼可见的一僵,伸手从书柜上拿出一本《漫步随想录》,声音亦是像隐隐绷着根弦,“……最近中午都不是很困。” 秦霄把季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眼里愈发沉郁,淡声开口:“因为睡的早是吧?” “嗯。” 你他妈昨天凌晨一点半关的灯。 一股戾气顶上心口,硬得像根刺,秦霄撇开头不看季宛。 这本书没有图书馆的标,应该是秦霄自己买的,季宛细细看着目录,她一直觉得秦霄看书看的偏,“你为什么不买代表作?” 秦霄语气烦躁清冷:“对他的成就没兴趣,就想看看他临死前在想什么。” 季宛全当秦霄的情绪是因为不喜欢卢梭,仍平静地自顾自翻页,半晌,随口问:“他在想什么?” 秦霄没什么好气,“想不属于他的女人,想他这辈子还没真正活过就他妈要死了。” 不知道是秦霄这句话的内容还是语气震动到季宛,季宛翻书的手一顿,视线似是凝在书上,又似是在走神,红唇紧抿,人僵的像灌了铅,连同禁锢的还有宿舍里的气流,仿佛一切都变成深灰色,凝滞不动。 秦霄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率先起身,到床边脱掉鞋,准备上床睡觉,再杵季宛旁边她就要把自己气死了。 一只脚都踩到梯子准备往床上蹦了,秦霄又觉得背后过于安静,侧目看了一眼。 季宛仍停留在那一页,脊梁僵直,显得形单影只。 秦霄心里叹了口气,穿上拖鞋又回到季宛身边。 季宛垂着眼,神情有些悲怆,在秦霄安静的注视下,两只手再也拿不住这本明明又轻又薄的书,缓缓放在桌上,红唇轻启,声音细不可闻,“……这样的人临终前都不能自我和解,普通人更不可能。” 想必她这状态什么也听不进去,秦霄抬脚刚要回床,季宛又轻声开口,话里带些自嘲地力度,声音稍高了些,“我这样的人没法给其他人提供价值。” 季宛继续道:“只适合自己待着。” 秦霄止住脚步,凑近些对上季宛的眼睛,在她眼中梭巡:“是么?” 秦霄感觉悲伤的季宛头上长出来一个灯牌,【哄我,立刻】 季宛轻轻苦笑,“是啊,就像一个人住在山林里的老巫婆,谁敢来就把谁杀掉。” 秦霄靠的太近,两个人的鼻尖马上就要碰到一起,季宛往后退,却被揽住腰锢在原地。 这次鼻尖错开,两个人的唇却欲触未触,可秦霄眼里依然是平静的,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也没有往日的欲望,竟看上去像没有一丝感情,只是仍问:“是么?” 季宛嘴唇微抖,红了眼眶,“是。” …… 静到落针可闻,两人之间缠绕着密不透风的磁场,眼神交融眼神,意志对峙意志。 季宛看了就想逃,腰后那只手如同枷锁,却又是半开的,带着一种强势者的傲慢:笼门没锁,你要不要自投罗网? 目光微落,秦霄的唇近在分毫。 似被什么裹挟,也许是因为眼前人,也许是因为某些死后才身披荣光的文人,有什么外来的情绪混杂成浓重的悲怆,紧紧逼迫着季宛。 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是心理咨询师对她说过的话。 ‘你不是喜欢孤独,你是习惯孤独,人们很容易把习惯的生活误以为是喜欢……’ 是这样么? 季宛贴上去问秦霄,熟稔地温软一经接触,整个世界就只剩下盲目。 秦霄由浅入深,将这个疑问延长到没有边际,季宛逐渐在热烈而湍急的河流中忘记初心,也失去自己。 回过神的片刻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季宛都不清楚是怎么开始的,很快又被动物般的本能拉回梦境,失去清醒,只觉一会儿被抵在桌子上,一会儿又双双滚上一张没有被褥的下铺。 耳边是木板的吱呀声,唯一的理智就是咬紧唇瓣不发出声音。
第36章 爆发 “老公我到宿舍了, 一会儿再跟你打哈。”门外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季宛下意识整理衣服,而秦霄则是直接把她抱起来快步走向洗手间。 就在宿舍门被打开的瞬间,秦霄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由不得休息, 秦霄从背后覆上来。 秦霄的怀是烫的, 才出了一背汗的季宛有一瞬种冰和火交融的感觉。 疑问萦绕在耳畔, 热烈无声。 “看。”秦霄忽然在她耳边极轻地说,湿手抬起她的下巴。 季宛瞳光一震, 瞬间瞳孔紧缩, 正对着的是洗手台的镜子。 季宛看到了衣衫极度不整, 目光涣散而沉迷的自己, 和仍在忙的秦霄。 像极了树林里其他的树都是独立挺直向阳而生,唯有两棵交缠而生的树,让人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一棵还是两棵。 树冠难舍难分, 树干彼此牵扯, 扭曲,畸形,树根隐匿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还不知道盘根错节彼此渗透到什么地步。 季宛只觉看一眼就要发疯, 潜入树林那个人却仍在沉迷,唇角向上勾着, 似是对这样的画面欣赏至极。 门外的人拿了什么东西就出去了,听到宿舍门关上,季宛紧咬唇瓣,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出声拒绝。 秦霄一反常态地听话, 立刻罢手。 季宛喉咙里生理性地轻出一声,紧接着向她倾覆而来的生理性的, 声势浩大的渴望。 这一刻体内和脑海里叫嚣的不满,彻底颠覆季宛二十年来的认知。 她曾以为自己是矜肃持重的‘好女孩’,至少她可以是,可现在她无比悲哀的意识到,人类很可能所谓的自由意志只是生理尺度,人类不过是伺候自己身体的奴隶而已。 季宛幼猫般地嗫嚅,眉心软陷,一双眼迷茫地半阖着,整个人都要融化在秦霄身上,可有人临门流转,就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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