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骆嘉远怎么傻,现在走在沈含烟身边的是他,而季童只是一个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人群中面目模糊的影子。 季童觉得沈含烟就永远不会是这样的影子。 她个子高,脸又白得发光,就连坐个地铁,都无数人往她身上瞟。 骆嘉远在沈含烟身边,好像在问下楼梯的时候要不要扶她,因为沈含烟前阵子扭伤了脚。 沈含烟摇了摇头。 季童混在人群里全神贯注盯着沈含烟,都没注意自己身边挤得不行,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少女洁白的皮鞋上一个肮脏的鞋印,踩她那人慌了一下:“对不起!” 少女理也没理,像只灵巧会钻洞的兔子一样钻到人堆里去了。 ****** 邶城的地铁,好像永远只分人多的时候,和人更多的时候。 挤上地铁时忘了锁屏、下地铁时微信被挤卸载了这种段子,在这里好像是会真实发生的。 季童这会儿却很喜欢这样的人多,她跟了沈含烟一路,胆子越来越大,在人群中悄悄挤近沈含烟,近到可以看到沈含烟脖子上那颗痣的距离。 沈含烟依然不能发现她。 地铁终于来了,季童跟沈含烟和骆嘉远挤上同一节车厢,缩在沈含烟背后的一个角落。 其实她们离得多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沈含烟身上的洗衣粉味。 她对着沈含烟的背影伸出手。 旁边的大妈不乐意了:“小姑娘你干嘛呢?人这么多你就别乱动了。” “哦。”季童垂头丧气的放下手:“对不起。” 看似那么近的距离啊。 她一伸手,却还是触不到沈含烟的背影。 无论多么微小的距离,五厘米?十厘米?可差了,就是差了。 站在沈含烟身边的人,不是她。
第30章 就在这时地铁一个急刹,车厢内广播响起:“现在是临时停车……” 旁边抱怨声四起:“怎么又临停?” “二号线最近总这样,说在调试设备什么的……” 季童痛恨这次急刹,因为骆嘉远心明眼亮的在沈含烟胳膊上扶了一把:“小心。” 沈含烟点点头:“谢谢。” 沈含烟站稳后,骆嘉远的手就撤开了。 可季童又爱着这次急刹,因为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倒去时,她跟着人群往沈含烟那边倒,有那么一瞬间,她扬起的发丝触到沈含烟的毛衣袖子。 按理说沈含烟是不可能有感觉的,可车停稳以后,沈含烟就是往这边看了一眼。 季童吓得一下子转身,钻入人群里避开沈含烟的脸。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还能听到骆嘉远在问沈含烟:“怎么了?” 沈含烟摇摇头:“没事。” 不一会儿,地铁继续往前开了,又不一会儿,沈含烟和骆嘉远下车了。 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多,季童怕被发现,挤在人群里磨磨蹭蹭,直到车门关闭前最后一秒才冲下车。 旁边大妈直咂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疯得来!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季童心想:就是有了不得的大事。 她出了地铁站,远远跟在沈含烟和骆嘉远身后,数着两人的步子。 两人都很高,但男人的步子到底更大一些,骆嘉远走两步,沈含烟走三步。 季童个子没沈含烟高,腿也没沈含烟长,可她控制着自己的步频,跟沈含烟保持一次。 一步。 两步。 三步。 很好她做得到,季童咧嘴笑起来,跟在沈含烟身后再来一次。 沈含烟走在月光洒下的第一缕清晖中,她走在红砖墙挡出的阴影里,秋天的第一锅糖炒栗子经过沈含烟的鼻子过滤,才慢悠悠飘到她身边。 一步。 两步。 三步。 可是。 就算她与沈含烟的步频一致,走在沈含烟身边并肩的人,依旧不是她。 心一乱,步子就乱了,乱七八糟跟在沈含烟身后胡走一气,眼睁睁看着沈含烟和骆嘉远钻进了一家酒楼。 季童呆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到这时节,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这时季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季童接起来:“喂。” 电话里是一个机械般礼貌的声音:“季小姐,请问您和您朋友什么时候到店?” 季童:“到不了了。” 对面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我店的双人生日晚餐为特别定制,如您不能按时到店,是不退不换的……” 季童打断她:“不用退,算了吧。” 对面的声音依旧维持着机械的礼貌:“好的季小姐,我店全体员工恭祝您生日快乐……” 季童把电话挂了。 凉丝丝的夜风吹在身上,她今天因为急着出门,胡乱抓了件长袖T恤套在身上,这会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什么嘛,她在心里嘀咕,哪有这样祝人生日快乐的,半点真心都没有。 可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了。 也就是说,在她十八岁生日过去十九个小时零八分钟以后,她收到了第一份生日祝福。 虽然是这样冷冰冰的机械的语调。 又站了会儿,也许过了五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五十分钟。 季童连摸出手机看时间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觉得双腿发僵,夜风一阵阵吹来让她忍不住抱住胳膊,抬头向酒楼的二楼望去,那是沈含烟和骆嘉远去吃婚宴的地方,此时金碧辉煌,亮着暖黄的光。 看上去,可比风扫着落叶的街道暖多了。 沈含烟有脱掉她的外套毛衣、露出那条很好看的裙子吗? 季童冻得跺了两下脚,觉得脚趾尖跟手指尖一样,也麻了。 腿也是,在夜风里哆哆嗦嗦站不住,她吸吸鼻子,闻到一阵香甜的烤红薯气味。 季童走过去:“有烤白薯吗?” 烤红薯的大叔挺热情:“有哇,红的白的都有,可甜哩。” “帮我选个烤白薯。”季童交待:“千万别选成烤红薯了,我只爱吃白薯。” “你这个女娃娃奇怪得很。”大叔笑:“别的女娃娃都喜欢吃红薯,红薯比白薯甜哩。” 他选了个白薯递给季童:“这个行么?” 季童又确认了一次:“是白薯吗?” “你放心哩嘛。”大叔忽然催她:“不好城管来了,女娃娃你快付钱。”说着就把二维码往季童面前递。 季童被他的节奏搞得紧张起来,匆匆忙忙扫了码,大叔把三轮车骑得跟风火轮一样,一瞬间就没影了。 季童拎着她的烤白薯走回酒楼楼下,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灯光太晃眼,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不停晃动。 其中有没有一个,是她的沈含烟。 又站了一会儿,季童的腿更酸了,她不得不蹲在地上,打开烤白薯的袋子,大叔还给了她一个黄色的塑料小勺子,被她叼在嘴里。 “祝我生日快乐。”季童在心里说。 空气里有淡淡烤鸭的香气,油润油润的,不知是不是从沈含烟吃婚宴那一家飘出来的。 “小姑娘。” 季童暂停剥白薯的手抬头。 跟她说话的是个面善的女人,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下:“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小小一个,我还以为是个迷路的小孩。” 季童这才想起自己嘴上还带着沈含烟给她擦的口红,蓝调丝绒红,让她比平时看起来成熟不少。 其实从客观上来讲,过了今天,她也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大人了。 可此时头顶一盏路灯,拽着她脚下的影子摇摇晃晃,好像她八岁那年站在家门口等季唯民,季唯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最终跟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上了车。 十年过去了,八岁的她走到十八岁的岔路口,可她仍然一个人蹲在路边,对着自己的影子。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季童觉得那把塑料勺子已经被她咬出了浅浅的牙印,她慢慢把那勺子从嘴里抽出,仰脸冲女人笑笑:“谢谢,我没事。” “那就好。”女人匆匆走了。 天地之大,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奔赴的地方。 而她一个人蹲在这里。 这时,她忍不住把手机摸出来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没任何人联系过她,她点进通讯录季唯民的那一栏,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退了出来,把手机塞回口袋。 她又把塑料勺子塞回嘴里咬着,双手开始剥白薯,一点点撕掉皮。 季童傻了—— 怎么是红薯啊?! ****** 沈含烟和骆嘉远一起走进宴会厅,陈骞穿着身西装站在门口迎宾,戴着平时那副眼镜,但看上去明显比平时紧张。 他先看到的是骆嘉远,走上去在骆嘉远肩上锤了一下:“兄弟,来了啊。” 然后他很快看到落后骆嘉远半步的沈含烟,明显愣了一下:“沈含烟?你也来了?” “怎么,不欢迎么?”沈含烟笑了一下:“恭喜了。” “谢谢谢谢,怎么可能不欢迎?就是没想到。”陈骞摸着头发笑。 毕竟沈含烟是R大最高冷的女神,著名的高岭之花,从不参与集体活动。 他只想到唯一一种可能性:“你俩谈了?” 骆嘉远立刻在他肩上反锤了一下:“说什么哪?” 陈骞呵呵笑:“行行行,那就当祝福,祝福哈。” 骆嘉远抓了把喜糖塞给沈含烟:“别听他胡扯了,我们先进去吧。” 陈骞看着他俩的背影笑。 坐进宴会厅,婚礼开始的吉时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中央长长的走道已经被洁白的铃兰装点一新,穿成小花童模样的小孩在上面跑来跑去。 骆嘉远看了一圈,看到他们同门所坐的那张桌子,和沈含烟一起走过去。 众人一看骆嘉远和沈含烟一起来了都在笑,其中一个师姐“哦哟”一声。 骆嘉远的脸又红了,汗津津给沈含烟拉开一张椅子。 沈含烟倒是很淡定:“谢谢。” 两人一起坐下后,众人又对骆嘉远挤眉弄眼了一阵,但沈含烟素来高冷,自带一股气场,众人也不敢随便跟她开玩笑,过了一会儿,也就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了。 骆嘉远一看没人注意他们了,才低声开口:“那个。” 沈含烟看着他。 骆嘉远清了清嗓子:“你今天挺漂亮的。” 沈含烟:“谢谢。” 骆嘉远悄悄瞟她一眼:“你化了妆?我都不知道你会化妆。” “我不会。”沈含烟说:“我妹妹给我化的。” 骆嘉远:“小骑士?” 沈含烟点点头。 骆嘉远:“她不还是高中生么?她会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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